温景熙倒抽一口冷气,他在认出罂粟籽后便仓皇跑来,虽已有了点心理准备,然而这会儿依旧无法抑制住心底升起的寒意。
他们已经被卷进了一个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险境,可能他们的下场会比张行还惨。
“被割喉的另外三个人,不是普通人。”管仲华沉闷地说,“我留意过他们身上的特征,体格匀称,肌肉强健,手心有厚茧,这是一群经常拿枪干架的家伙。”
温景熙知道管仲华在国内读书时曾在寒暑假期间时被他大哥抓到部队特训,他有机会接触过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东西,至少在格斗和枪械方面的眼力肯定比他强。对管仲华的判断,他丝毫没有怀疑。
“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
管仲华低头看了眼面色潮红的叶之秋,压下心头的不安与烦躁。
“等。”
山路崎岖,更有野兽出没,他们不认路贸然扎进深山里很可能下场比遭遇制毒团伙好不到哪去。何况,以叶之秋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易远行。
还是只能依照原先的计划,等山火灭了,寻原路返回。
又或者,他们运气爆棚,指望卫星开天眼……然而这个念头只闪了一下,便又瞬间被浇灭了,山岗上那么一大片长势旺盛的罂粟,如果真有卫星监察得到,它也就不可能存在那么多年。
“我去找徐大谈谈。”徐玄青虽然和管仲华闹不痛快,但大局观还是有的,至少没走出大山之前,彼此心照不宣不会再翻脸,但是脱离险境之后就不好说了,徐玄青绝对不是心胸豁达不记前仇的人。
温景熙临走再次瞥了眼叶之秋,欲言又止。
叶之秋正提着神,勉力叮嘱石春梅:“……不要再麻烦弄什么面食了,实在咽不下。”
石春梅怯怯地问:“还蒸了点红苕,不过口感不是太好,我估摸你更咽不下。”
叶之秋叹气:“麻烦你捣碎了给我兑点水,就当糊糊吃。”
管仲华插嘴道:“那倒不如做土豆泥吃。”
石春梅愣了愣:“土豆泥……怎么做?”
温景熙忽感不妙,果然没等他拧身拔腿,就被管仲华喊住了:“景熙!”
温景熙假装懵懂地回头。
管仲华目光笔直地逼视他。
温景熙在心里咆哮了句shit,硬着头皮继续装傻,但是没过三秒便在对方的目光下败下阵来,甩手说:“好了,好了,知道了。”哼哼唧唧,一脸不耐烦地走了。
叶之秋不解地问:“他什么意思?”
管仲华低头捧起她的小脸,觉得她真是瘦了不少,他的眼神放柔了,连带整个人的气势也没那么锋芒毕露,倒是让石春梅暗暗松了口气。
“景熙手艺不错的,一会儿你试试。累不累,要不要继续躺会儿?”
叶之秋睡了一整晚,整个人都像是被拆散架了,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晃得脑袋一阵儿晕,完全没看到管仲华的嘴角翘了起来,缠在她腰背上的胳膊贴得更紧。
“嗯,好。”他伸手轻轻将她的脑袋靠向自己的肩窝,“把眼睛闭上,眯会儿?你头疼不疼?”
“不疼,就是有点儿晕。”
石春梅站在相依相偎如同连体婴儿似的年轻男女跟前,听着这么腻腻歪歪的言语,面上滑过尴尬,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们谁来理会自己这个尴尬的电灯泡,她搓搓手,考量再三,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走了石春梅,这房里却不见得就恢复了安静。
任文博依旧蹲在墙角,怨念十足地瞪着他俩,这房间弥漫着一股酸腐的狗粮气味。
管仲华眼观六路,哪里不知道之前石春梅以及任文博的表现,但他视若无睹,只顾贴在叶之秋耳边小声地与她说着话,叶之秋没多少精力说话,很多时候都是嗯嗯两声就算是回应,看起来敷衍得很,偏管仲华听了却像是捡了金元宝一样,开心得笑意满溢。
老子就不走,偏不走!
任文博咬着牙恨恨地想,谁知道这姓管的禽兽会不会乘人之危,对秋妹儿干出点禽兽不如的事来。
他倒是选择性地忘记管仲华独自守了叶之秋整晚的事了。
一开始是赌气,等真蹲了十多分钟,任文博动了动腿,发现腿脚像是爬满了蚂蚁,麻痹得他想站都站不起了。
“我好像饿了……”叶之秋吸了吸鼻子,热度有点降低,不用量体温,她自我感受就能体会到已经没了刚刚的眩晕感,整个人也似乎松快了许多,但随之而来的感受就是空荡荡的肠胃抗议。
“你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用……”她轻笑,气息喷在他脖颈,热辣辣的,像是挠在了他的心上,可惜不止痒,反而越挠越痒。
“等回北京,我带你去吃遍你喜欢吃的,好不好?”
叶之秋脑袋清明了些:“我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管仲华身体一僵,她的那丝疏离感被他敏锐地抓住了。
腰上的胳膊一紧,他把她箍得离自己更近,恨不能将她揉刻进自己身体里。
“热。”她略动了动,嘟嘴儿,声音恢复了娇气儿,甜甜腻腻的,像是个小女孩儿在撒娇,“你看看,我都被你焐出汗了。”
管仲华心里又欢快地唱起了歌,刚刚的紧绷感骤然消失,他拨开她额前的刘海,替她细心擦去汗水:“你发烧呢,焐出汗来是好事。”
任文博全身抖了抖,终于支撑不住,噗通歪着身子躺倒在了地板上,捧着麻痹抽筋的小腿,嗷嗷叫唤:“你特么的才发骚呢。骚里骚气,老子今天算是服了京里的公子哥了,到底跟我这种老实巴交的不一样啊。这泡妞的套路一套接一套的,可把你厉害坏了,你咋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
叶之秋窝在管仲华怀里没动静,管仲华脸皮子红了又黑了,最后却是离奇得没有暴怒,甚至连一点儿火气都没有。
任文博等腿上的麻劲略退,便一个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防备管仲华偷袭。可没曾想,管仲华不怒反笑,竟是冲他咧嘴笑了下。
“吃不着葡萄的人,都这么说。”
目光一触,任文博很怂地看向别处。
管仲华手指挑起叶之秋的下巴,果然发现叶之秋正憋笑得浑身轻颤。她笑起来,那双眼潋滟得仿佛能勾人魂魄。他的瞳仁里映着她容颜憔悴的妩媚,他的心里那歌声唱的越发响亮。
你默默坐在那个角落里,眼里面装着一些莫明的情绪,你的任性加深了你的美丽。你说你将要离去,没有原因。自从你闯进了我孤独天地,就注定我一颗不能安静的心……
他低头在她干燥起皮的双唇上啄了一口,喑哑了声:“嗯,果然连葡萄皮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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