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文宁一手捏着银镯,一手握住布鞋,鼻子酸涩,眼睛不自觉地发热。他手腕轻抖,铃铛内堵塞的泥土被震落,清脆的银铃声响起,一滴泪随之落在干裸的草皮上。
“谁?!”
道旁的草丛略微一动,覃文宁已是警觉地喝出口,他是打猎的好手,天性灵敏。道旁杂草丛生,这里靠近禁地的山脚,因有河水经过,常年雾气很重,若是日照光线足也就罢了,偏这会儿太阳早就落了,余晖也不过剩下一丝儿飘在天边。
覃文宁的动作比他的脑筋转得更快,他纵身跳到草丛里,草丛里有道残影闪过,犹如一道闪电般飞速钻入草丛深入,迅速隐没。
虽只眨眼工夫,但覃文宁眼神特别犀利,那背影依稀可辨分明就是个女人。他脑子一热,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往上涌,他将银镯往怀里一揣,套上鞋子便追了过去。
往前跑了大约十多米,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芦苇,这时天光彻底暗了下来,比人还高的芦苇静默地蛰伏在陡峭山壁间。越靠近芦苇丛,空气中的水汽越浓,耳边隐有轰鸣声,掩盖住了一切细微的动静。
覃文宁的脚步渐渐放慢,心跳加快。
“你出来,我看到你了!”他大声喊着,蹲下身子在脚边一阵摸索,捡了块扁长的石块,搁手里掂了掂,稍一犹豫,又把石块丢开,换了根儿臂粗细的两尺多长的枯枝在手,满意地露出一丝笑意,直起身道,“你乖乖出来,我不打你!”
他在心里补了句,嗯,我不打死你!
芦苇丛里毫无反应。
覃文宁一步步走近,轰鸣声越来越大。
“你逃不出去的!那边是瀑布,你有本事往下跳啊,你跳下去也未必会死,上一次你不就没死吗?我能救你第一次,肯定也能救你第二次!”他坏心眼地咧着嘴笑,感觉冥冥中自有天定,上一次自己在瀑布崖底发现昏迷不醒的她,这一次却是直接在崖顶堵住了她。
这女人,不识路吧?四面环山,出村的路口明明在另一个方向,她怎么能傻傻跑这里来的?
不过……
想到唯一的出路因为被那些外来者胡乱破坏机关,已经引爆炸断了,他突然敛起了笑容,沉下脸来。
也许不是她找不到出路,而是无处可逃了。
那,阿姐她现在又会在哪里?
覃文宁片刻的恍神,像是给了对方一个讯号,只见芦苇丛中突然扑出一个黑影,像颗炮弹似的撞上了他的胸口。覃文宁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这一撞他胸口一疼,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退了两步,险些儿摔倒。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人竟又是不退反进,猱身而上,一拳砸到他脸上。
覃文宁侧身避过,那一拳虎虎生风,虽没砸中他的鼻梁,却是擦着他的脸颊剐过了他的耳朵。
耳廓火辣辣的疼!
覃文宁本能地伸手去抓她,没想到这一抓竟抓了个空,他大感诧异,右手抡起枯枝砸了过去。那女人双手交叉护住了头脸,退了半步,却是一声娇叱,旋身飞起一腿。
覃文宁眼前一花,只听啪嚓一声脆响,手里的儿臂粗的树枝断成两截,被他攥在手里的那截只剩下寸许长,裂痕尤新。
那另半截枯枝未及落地,便被一只纤纤素手稳稳地抄在掌心。
“你……”
“砰!”当头一棒。
覃文宁只觉得脑袋上被狠狠敲了一闷棍,眼前一片金星乱撞,没等他缓过气,胸口被一股力顶住,紧接着一阵翻天覆地大旋转,他竟是被人甩肩摔了出去。
覃文宁重重摔在了地上,压倒了一大片芦苇,若非芦苇杆垫底,泥土湿润柔软,说不得这一摔能摔出脑震荡来。饶是如此,覃文宁这会儿的体会依旧不好受,后腰上被一根断裂的芦苇杆戳到,他忍着痛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伸手往后一摸,果然一手的粘稠,出血了。
对面的女人马尾高高扎起,穿着一套贴身迷彩服,身条高挑,给人以果敢矫健的美感,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双手握拳,沉腰,双脚微动,目光凛冽,浑然是一副攻击之态。
这个女人,并不是自己的婆娘!
覃文宁瞪大了眼,这女人,他不认识。
是外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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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之秋很是干脆地往下跳,落地后刚喊了句:“快……”然后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她站立的正前方,一步之遥,管仲华的双手摊开,环臂展开,这姿势明显就是想接她来着,可惜她根本没注意到。
管仲华面无表情地站着,温景熙吃吃笑了两声,从他俩身边跑过,迅速地往高台上冲。
叶之秋略窘,低头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绕开他走人,却没想到他突然踏前一步,双臂一收,抱住了她。
任文博摇摇晃晃地跑了过去,嘀咕了句:“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叶之秋耳根一烫,伸手去推他胸膛,挣扎道:“干什么呢?”
管仲华很想回一句:“干.你。”可他这会儿就算面对她下山来这一路不待见的臭脸,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到底还没有当真理智全无,这么丧心病狂的话说出口,估计自己要被她终生拉入黑名单,永世不得翻身。
他告诫自己对付这个小女人真不能按常理出牌,深吸一口气,抱着她的腰说:“我不耍流氓,我只是不甘心,想在你面前刷出存在感。”
管二少轻易不说情话,一张口就是要齁死人。
小燕刚顺溜着从那三米高的山石上跳了下来,冷不防地听到了这么一句,膝盖一软,噗通栽倒在地,引来管、叶二人的侧目。
“我……我……”她涨红了脸,狼狈地爬了起来,摆手,“我不……我不存在!真的,我不存在!不存在!”语无伦次的说完,拔腿就跑,都没顾上身后被巴巫咸扶下来的老妈。
“噗——”叶之秋没忍住,破了功,忙低头掩饰。
管仲华难得看她露出真心实意的笑脸,惊讶一闪而过,转眼又觉得惊喜。原来她性子并不闷,也有活泼的一面,只是平时克制的太好,就如同她日常的衣着打扮一样,处处充满了伪装的保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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