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杨雅楠自己也没落好。

　　小客车上坐满了人，小燕虽然看不见，但是她心比较细，一路留意聆听，发现车上除了杨雅楠和她们母女之外，还有三个陌生女人。她们六个女的被人24小时看守，手脚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一直捆绑着。

　　客车走的也不是高速、高架，甚至连省道都不是，车子在路上跑得很颠，路况似乎越来越差，最后她们又一次换了车。

　　这一回换的车是柴油开斗货车，车子很小，她们六个女人分成了两拨。小燕坐在敞开的车斗里吃了一嘴风沙，等到中途停下来，被摘下眼罩后她才发现包括杨雅楠在内的三个女人不见了，她和她妈妈石春梅，还有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女人一起被载进了山区。

　　先还有盘山小路可行，最后她们被带下车，那些男人像串蚂蚱似的把她们捆绑在一起，用棍棒驱赶她们爬山。这时候眼睛已经不用蒙上了，因为小燕发现即使放她离开，她也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无处可逃了。

　　山路崎岖，没过一天，那些人果然觉得把她们绑起来都没这必要了，也不怕她们敢在山里乱跑，直接松开了绳子，一路上把她们三个人当成了奴仆一样驱使。石春梅和小燕都比较能干活，那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就不行了，一看就是家境优渥的人家娇养出来的，性格又烈不肯低头，这一路倔顶着，少不了受骂挨打。

　　小燕发现虽然她们经常被这群男人占便宜，但这些人居然一个个还都把持得住，言语虽猥琐，却到底没有干出超越底线的事。她本以为这一路翻山越岭总有走出这片山岭的一天，没想到越走越深，很多时候他们踩的地方根本已经没有了路，都得靠开荒一样摸爬而行。

　　最后，她们终于看到了久违的人烟。

　　“……起初看到有村落的时候我还很高兴，以为可以找人求救，以为可以找机会脱困，没想到……”她抽泣着，无语凝噎。

　　没想到非但没脱离虎口，反而进了狼窝。

　　叶之秋抱着任文博犹如抱着一只大火炉，她抬头看了看天，月朗星稀，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该是中秋了。圆月西坠，想来不久金乌便该升起。

　　她抬头久久地凝望着夜空，小燕不知她在想什么，一时自己也痴痴坐在地上发起呆来。

　　“出去的路是往上走吗？”叶之秋突然打破沉寂。

　　小燕回过神来，有点儿犯困地连打了两个哈欠：“是，这村寨四面环山，这一条道是村里人为了外出打猎开凿出来的，沿着这条山道上去，爬到山顶，在那一头……”小燕伸手一指，她其实分不清那是哪个方向，“翻过这座山可以出去，但是山的那一面是个陡坡，有些地方甚至都是九十度垂直的。”

　　“那面是北边。”叶之秋观察着星辰，找准定位后，闭上眼细细回想那个矮个少年是如何把自己背进村的，“他们在那一面陡坡上搭了木头架子，就跟吊脚楼似的，一根根木头搭在一起，形成了简陋的梯架子，他们靠攀怕木架子上下山对吧？”

　　小燕惊道：“你怎么知道的？”她先是惊讶，转而变成惊喜，“啊，你知道怎么出去，知道怎么离开这片山对吧？”

　　能在大山里轻而易举就辨明方向，又知道怎么进来，那叶之秋肯定也知道怎么出去！

　　不像她似的进村时被蒙上双眼，被人当猪猡一样背着翻山进的村，她现在之所以能知悉这座山上有进出村寨的唯一通道，都是因为她妈妈小意伺候“夫主”套来的信息。

　　一想到母亲石春梅，她就心如刀绞。今夜，妈妈冒死放跑了她，不知道妈妈将遭受怎样的惩罚。

　　哭得红肿的眼睛再次落下泪来，她正伤心欲绝，叶之秋突然抱着任文博躺倒，一只手悄悄放在任文博的嘴上。任文博半睡半醒，神志有点儿模糊了，感觉唇上盖了东西，刚要挣扎，叶之秋贴耳“嘘”了声。

　　叶之秋这声“嘘”，吓得小燕噤若寒蝉般僵住了，她马上趴倒在地，却禁不住害怕而全身微微颤栗。

　　果然没过半分钟，从顶上传来脚步声。那些之前上山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沿着山路返回，过去了三个多小时，那些人似乎增添了疲倦，没了之前的激昂勃发，脚步声也略显拖沓。

　　照旧等了十多分钟后，三三两两的火光渐渐消失，小燕松了口气刚想爬起来，横里却突然飞出来一条腿，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肩背上。

　　小燕吓得一个瑟缩，好在她理智未失，马上意识到了不对，任由叶之秋的腿压着自己，伏低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大约两分钟后，火光再起，头顶上有几个男的一边儿说话一边儿走了下来。叶之秋照旧是听不懂这些方言的，倒是小燕在村寨里待得久了，懂得了几个简单的日常用语。比如“跑”、“婆娘”、“打死”、“吃”、“崽”……以及她被新取的名字——“白燕”。

　　有些事不需要了解到全部真相，很多时候恐惧来自于想象，小燕抖若筛糠一般难以自已，随着声音的靠近，她心生恐惧，害怕得两眼发直，唇角淌下亮晶晶的口涎，她却像是已经灵魂出窍般完全无知觉了。

　　叶之秋目睹着小燕的异样变化，心中担心她出事，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幸而那行人说话的时候脚下也一直没有停。等他们的声音终于远去之后，叶之秋用脚轻轻蹭了蹭小燕，发现她依旧表情呆滞的样子，像是被吓痴傻了。

　　叶之秋也顾不得为谨慎起见再等上片刻了，放开任文博，一个翻身朝小燕这边滚了个圈。

　　“小燕？小燕？”连喊几声没反应，叶之秋毫不客气地扬手朝她脸上啪啪甩了两巴掌。

　　被猛然打醒的小燕脸白如纸，张嘴“啊”“啊”的哑声喊了两声，没了下文，只是蜷缩着身子不停地发抖。

　　这时天际猛地一亮，太阳终于露出了小小的一个边。

　　叶之秋也因此长长的松了口气。比起那些村民的追捕，任文博的高烧，小燕的痴傻，她更怕这一晚在山里遇到野兽。

　　现在，天终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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