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多，江岸边游客大多已经散去。

　　江面上燃放的各色花灯却并没有沉底，密密麻麻地紧挨在一起，有一些在江边待的时间比较长的游客注意到了这个景象，好奇地对着江面指指点点，大概是想看看河灯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燃尽或者被江水吞噬，反而三三两两地坐在了江边上不愿离开了。

　　强子从面包车上下来，小陈紧随其后，愤恨地甩上车门。

　　“怎么办，老大？”

　　杨威的嘴太严，看不出这个读书不多，学历不算高的男人，头脑思维居然如此严谨。

　　“他这是被人教过了，这只能说明，这事绝对不是他主谋。”

　　小陈疑惑道：“再怎么教也不可能教得毫无破绽吧？我们故意把话车轱辘一样倒过去翻过来的问了，我觉得，他应该就是主谋。”

　　强子点了根烟，靠在车厢上，远远望着江面：“不管他是不是主谋，他一口咬定车正宇胡说八道污蔑他，为了是把他弄进牢里好夺家产，这理由编的还真是天衣无缝哪。”车家那条街建设局有内部文件说要拆迁，这消息传出来后，正好碰上车国民出事，左邻右舍都能证明这些天杨威和车正宇就拆迁款项等财产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平时相亲相爱的两兄弟反目成仇。

　　烟雾缭绕，强子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按车正宇的口供，说的是那天车国民父子三人在外头做工，中午车国民喝多了，杨威和车国民两人因为拆迁补贴款分配的问题争吵，杨威失手将车国民推倒造成车国民意外死亡。杨威见状，威胁车正宇要是敢报警就要弄死车艳萍母子三人，车正宇害怕杨威伤害亲姐、外甥，被逼立下投名状，找到花猫处理车国民的尸体，于是拿人钱财的花猫趁夜抛尸江中……表面上看这两兄弟交代的把事都给说通了，但我总觉得哪不对劲，偏又一时想不起缘由。按目前掌握的情况分析，缺乏有力的证据，很难给杨威定罪起诉，这人油滑得不得了。其实啊，最好的突破口是能立刻打捞出车国民的尸体，或者还可以算上那个被杨威绑了去不知生死的车艳萍。这对父女如果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可真是死无对证。”

　　他们有足够的经验和直觉去怀疑车国民的死可能另有隐情，还可以再深入挖掘疑点，可惜说到实质性的证据，好像他们掌握得并不多。原本判定的老实巴交的杨威居然如此滑不留手，这真是出人意外的一件事。

　　“如果，能打捞到车国民的尸体就好了。”小陈望着江面欷歔，找到车国民的尸体，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而杨威现在有恃无恐的大概也正是因为按照正常推论，之前花费那么多的人力都没找到车国民的尸体，十之八九可能已经被冲刷到下游其他地方去了。“老大，你说，是不是车国民的尸体已经被杨威先一步从江里捞出来然后处理掉了？”

　　强子冷哼：“他当初要有别的方法处理，就不会那么愚蠢鲁莽的让人把车国民直接丢进嘉陵江了。”

　　处理尸体的方法其实有很多种，可杨威的选择显然是最不聪明的一种，从视频中看来，当时那几个人都很慌张，夜里抛尸入江，兴许就是慌乱下临时做的决定。但也正因此，强子到现在都不相信杨威是整件事的主谋，因为……抛尸入江这个处理手法实在太蠢了。

　　一个高智商的犯罪份子，怎么会在这细节上栽跟斗？

　　强子掐灭烟头，正准备招呼兄弟收队，突然目光扫过，身子猛地顿住，转身凝眸看向一处。

　　小陈觉察到强子的异样，忙警惕地扫描四周：“怎么了，老大？”

　　强子舔唇，抬了抬下颚，示意：“那边，坐阶梯上的一男一女……觉不觉得眼熟？”

　　小陈眯起眼，他长得比强子高，自然更容易看清楚江边上的情景，这一看，果然也起了疑心：“好像见过……上次和花猫……”

　　“呵，真巧。”强子冷笑。

　　——分——隔——线——

　　此刻，距离孙强等人大约二十米开外的嘉陵江边，跑了一天，累得席地而坐的郑含妮正在使唤温景熙给自己捏腿。

　　“管仲华没毛病吧？不去找丹丹，反而打电话给你让我们大晚上的来江边喝风？”郑含妮穿的是无袖上衣搭配牛仔热裤，白天太阳晒还不觉得怎样，晚上温度降下来后便有些受不住，特别是今天七月半，天一黑这一路过来不停看到有人在路边烧纸磕头，晚上阴森森地看着叫人心里直发毛。

　　郑含妮抚了抚裸露在外的胳膊，江面上星星点点的烛光，跟一簇簇鬼火似的，怎么看怎么渗人。

　　“今晚没风。”温景熙笑了笑，其实他也没明白管仲华那通电话的用意，只是他相信管仲华不会平白无故地把他俩叫这个地方来——他明白女朋友比较胆小，所以即使到了地头认出了这里就是那晚上发现“水怪”的地方，他也只字没跟郑含妮提一下。

　　想象一下郑含妮如果知道这段江面出过水怪，还在不久前淹死过人，她大概会尖叫着跳起来……然后拿手袋砸死他。

　　温景熙暗暗脑补完，不觉莞尔。

　　郑含妮嗔道：“你还笑？你笑什么呀，大晚上别这样莫名其妙冲我笑行么？”

　　温景熙笑着将她搂进怀里：“怕什么，有我在呢。”指着江面那些灯火，“如果等会儿真有鬼怪从水里浮上来，那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烧高香了。”

　　“别胡说！”

　　温景熙笑吟吟地凝望着她，故意憋着喉咙说：“啊，年轻的温帅哥啊，你丢的是金妮妮，还是银妮妮，还是这个傻妮妮呢……”

　　郑含妮被他灼热的目光传染，只觉得两颊迅速烧了起来。

　　温景熙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重新将她搂进怀里：“冷了吧？来老公怀里给你暖暖。我的傻妮妮，你可千万不能丢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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