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青冲他扬扬手，走过去把徐丹红失踪的事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番。强子满是血丝的双眼朝办公室那三个人瞄了两眼，点头：“知道了。”顿了顿，不太放心的低声交代，“别太轻信，注意观察，这几个人有点儿古怪。”

　　任何太过巧合的事都值得注意，更何况，巧合的次数实在太多就不能再用“偶然”来解释。

　　代青点点头，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挂钟，已是九点多。

　　“有行动？”

　　“嗯，有杨威的消息了，正盯着，希望今晚能逮到他。”杨威是个关键性的人物，不仅仅涉及到体内藏毒案，更涉及车国民失踪一案。

　　代青道：“那你赶紧去忙吧。”见强子一脸憔悴，满身颓唐，嘴张了张，没敢提让他注意安全什么的话，只勉强对着他挤了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强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临去时又瞥了管仲华三人一眼。

　　代青和孙强在交流的时候，办公室里待着的三个人也在讲话，确切的说，是任文博对着叶之秋在自问自答。

　　“看到没？那个警察，满身煞气呢……”任文博装模作样地掐指，“哦，好奇怪，看这面相竟是个夭寿的，这煞气里分明有死气的啊，怎么还活着……”

　　管仲华实在听不下去了，冷叱：“闭嘴！”

　　任文博却不惧他，只是侧了侧身，避开他摄人的目光后，贴近叶之秋，附耳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好点儿？”

　　叶之秋迟疑片刻，微微颔首。

　　“别太勉强啊。”他摸了摸下颌，忧心忡忡道，“不过现如今也实在无计可施了吧。”

　　叶之秋看了眼门外，恰好强子目光投射过来，二人四目相对，只转瞬，强子已收回目光，大踏步走了。

　　代青魂不守舍地走回，叶之秋突然踏前一步，手指搭上了她的胳膊，用嘶哑的嗓音说道：“今夜子时……施孤送孩。”

　　代青只觉得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冷得像是冰箱里刚取出冰棍儿，凉飕飕的直透心底，没忍住一个颤栗从背上滚落，全身汗毛孔都开了。

　　——分——隔——线——

　　中元节也称鬼节，佛教称盂兰盆节，传说七月十二鬼门开，到七月半这天鬼门关，按川地的风俗，中元节会祭祖烧袱纸。而七月十五这天，各家都要“施孤送孩”。

　　杨威被捕的时候，他正戴了顶鸭舌帽，混在烧袱纸的人群里，在嘉陵江畔游荡。虽已是九点多，但流连于嘉陵江畔放河灯的人却很多，而且绝大多数是外地游客。今夜江面平静，无风无浪，五光十色的河灯一盏盏被放入江水之中，江边上卖纸扎彩灯和蜡烛的小贩不停来回走动叫卖。

　　杨威伪装的正是这样的小贩之一。

　　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态，他在今夜居然又回到了嘉陵江大桥码头，也就是车国民落水失踪的地方徘徊。和别的小商贩比起来，他并没有为了招揽生意而大声吆喝，反而经常望着平缓的江面发呆。

　　“哇！快看！好美啊！”

　　大概是过了十点钟后，有人买了盏孔明灯点放，这个头一开，便也有不少年轻人跟风买了孔明灯一盏盏放飞。随着江边燃放的人数增多，嘉陵江上空飘飘忽忽地多了数十盏孔明灯，一时间将岸边映照得亮如白昼。

　　而这些动静果然造成江边码头的保安和警备人员巡逻加强了。

　　杨威一度有点儿紧张，后来留意到从远处聚集过来辅警和保安只是在江边上忙着维持秩序，阻止一些放灯游客的违规危险操作，并没有人对他的存在多加关注，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顺着人流挤到了江边一处清静的空地。

　　他从随身携带的小货架上取了两盏扎成花盘式样的河灯出来，屈膝蹲在江边，用打火机点燃了搁置在花蕊中心处的蜡烛。一边忙活，他嘴里一边不忘低声嘀咕着：“别舍不得回去，早往极乐世界早投胎重新做人，下辈子莫再这么苦，莫做孤魂野鬼，莫来找我，冤有头债有主的……多说无益，上花盘吧，送你们回去啰……”

　　花灯入水，晃晃悠悠地随波逐流，与诸多河灯汇聚在一起，在江面上形成一道宛若银河的光带，星星点点，煞是耀眼。

　　杨威望着那一片灯海，有那么一瞬间怔神。也正是在那个瞬间，他后背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扑倒，然后周围响起一片嘈杂的尖叫声。

　　杨威被前赴后继的便衣扑倒，双手被强行扭到背后，拷上了手铐，脑袋快速罩上一件外套，将他的脸严严实实地遮盖住。周围被惊到的游客四散，藏獒对着受到惊吓的游客拱手道歉，然后带着兄弟们将杨威押上警车，留下一干身穿制服的辅警和保安恢复秩序。

　　小陈兴奋得双眼放着精光，双手捏拳，指关节喀喀作响。

　　强子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车里烟雾缭绕，他朝着藏獒挥挥手，藏獒把套在杨威头上的外套拿了下来。

　　杨威闭着眼，有点不太适应车内的光线。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被摁倒，眼前一片黑暗的瞬间，他突然有种被救赎的微妙放松感，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在等着这一刻。思及此，他睁开眼，冲着强子等人咧嘴一笑。小陈看着那个特别讽刺的笑意，扬手就是一拳头。

　　杨威被打得头偏了偏，一侧的耳朵嗡嗡作响。

　　小陈尤不解恨，作势欲要再打。强子阻止了他，手指捏着烟头，鼻腔里喷着烟，满眼血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话不用我多解释，讲吧。”

　　杨威呵呵地笑：“要我讲什么？”

　　小陈啐了他一口。

　　藏獒骂道：“你他娘的就是欠揍！”

　　强子捏着烟头的手指微微发颤，强忍怒气，深吸一口气：“你继父，车国民究竟是怎么死的？”呼出的烟雾喷了杨威一脸。

　　隔着那层朦胧的烟雾，杨威毫不在意地咧嘴笑：“我叔死了吗？不是你们公安局的警察说，找不到尸体只能说是失联？你说他死了……那就给开个死亡证明先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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