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路边绿化带，小陈刚刚直起腰，回头瞥了眼，心里又是一阵恶心，低头呕出一口酸水。

　　龚喜戴着口罩，讲话口音有点闷，他带来的助手正在想办法把尸体装袋。

　　“女性尸体，尸僵已解除，身体肿胀，呈巨人观，初步估计死亡时间一到两天，具体要回去解剖做详细报告。”

　　强子捏了捏鼻子，刚刚他已经去看过了，尸体被江水浸泡，容貌有点走形，但大致还能认得出来。

　　“至于那具男性尸体……”龚喜蹙了蹙眉，“头面已高度肿胀，眼球外突，唇肿外翻如漏斗，舌增厚突出于口唇……”

　　虽然已经不用再去看车国民的尸体了，但被龚喜这样描述，强子胃里差点儿又忍不住翻涌起来，而刚刚才直起腰的小陈在听完龚喜的话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强子有点同情地瞥了他一眼。尸体刚被打捞杆勾上船的时候，是小陈带人冲在第一线，这傻小子，大概根本没意识到被水泡了一个多礼拜的死尸是什么概念。

　　看到强子皱眉，龚喜不禁放松了语气，夸赞道：“那女尸还好点儿，男尸内部高度腐烂，气体鼓胀把皮肤都撑薄了。好在你小子机灵，知道打电话找我们来，不然稍许处理不当，炸尸都是分分钟的事。”

　　强子听到小陈的呕吐声愈加激烈，忙打断龚喜说：“龚主任，那就麻烦你们了，今晚大概需要大伙儿加个班。”

　　龚喜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这可是个重大突破，你放心，我会尽快让人把尸检报告送给你。”

　　孙强把龚喜等人送走，只觉得这一晚上紧张闹得全身肌肉绷得酸痛，这会儿已是凌晨两点，江边上拉起了警戒线，已经没有闲杂路人了再在这个路段晃悠了，四周除了舒缓的江水潺潺流淌声之外，甚至连恼人的虫鸣蛙叫声都没有了。

　　强子吁了口气，想抽根烟提提神，一摸屁股口袋发现带的那包烟早抽光了，便问小陈：“你的烟呢，来一根。”

　　小陈一摸口袋，掏出一包捏变形的烟壳，里头还剩一支烟，小陈虚弱地把烟壳直接扔给强子。

　　强子抽出那根仅剩的香烟，点燃重重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递到小陈嘴边：“抽一口，压压味。”

　　小陈就着他的手抽了一口，烟雾吐出的时候，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感觉自己的嗅觉已经完全失灵了。”

　　强子取回烟接着抽了口，然后拍了拍小陈的肩：“日后见识多了，习惯就好。”

　　小陈叹道：“没想到车艳萍居然也死了，车国民真是养了条……白眼狼啊。杨威那龟儿子死了没？”

　　强子忽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没死，不过自作孽，他那一下倒是咬得挺狠的，藏獒电话里说好像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那个说的太复杂，我没太懂，反正大概就是血管挺多的，咬断的舌头就算是接回去只怕也好不了了，所以他以后讲话大概会有点不太利索。”

　　小陈愣了愣，忽然大笑：“活该啊！”

　　强子抽完最后一口：“这孙子现在做完手术还晕着呢，不过没关系，我让藏獒盯着呢，等他一醒就录口供。”

　　“那是不是可以先布控抓石三了？”

　　“啊……”强子眼神有点儿迷离地望着嘉陵江面，“是吧。”

　　他这会儿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感，不论是杨威还是花猫，想从他们身上问过车国民的事简单，但要想由此扯上石三，怕没那么容易。但是这个揣测不好直白地讲出来，怕打击同事们的士气，毕竟，他们已经折了一个胖丁，大伙儿现在都还强忍着悲伤，憋着气只为尽快把这个案子了结。

　　他扔下烟头，一脚踩上去，鞋底狠狠地碾了碾：“通知所有人，一旦发现石三踪迹，立即请他回局里喝茶。”

　　——分——隔——线——

　　温景熙开车，郑含妮坐副驾位，车后座则挤了三个人——管仲华和任文博坐着，叶之秋横躺在两个人的大腿上，头枕在管仲华这边，脚伸在任文博那边，乖巧得像是橱窗里的人偶似的，任由人随意摆布。

　　郑含妮时不时地回头偷瞄，每次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情景——叶之秋平躺着睁大眼睛盯着管仲华的颌尖喉结，而管仲华却始终沉默不语，目视前方，那神情仿佛不将驾驶座椅背烧出个洞来誓不罢休。

　　而任文博则是拿着叶之秋的发梢，手指翻飞地玩编织游戏已经玩了快半小时了，一会儿编辫子一会儿拆散的，花样百出，不亦乐乎。

　　郑含妮始终难以放下疑惑和好奇，从上车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发问：“她……要不要送医院？”

　　管仲华罔若未闻，倒是任文博抬头冲她笑了笑：“不要紧，睡一觉就好。”顿了下，又十分诚恳地补了句，“如果睡一觉还不行，那就明天把她扛到外面去多晒晒太阳，保准就活蹦乱跳了。”

　　郑含妮嘴角抽了抽，终于不再怀疑自己刚才的猜测，这人脑子有病，那个叶之秋怕也不正常，自己还是不要胡乱说错话刺激对方了，不是说精神病不能受刺激的吗？

　　“哈，你说的好像她是机器人一样，还晒太阳，这是太阳能充电吗？那她现在这样动弹不了是因为电池没电了？”温景熙一边开车一边大笑。

　　郑含妮急得恨不能伸手掐他，又怕他一分心把车开沟里去。

　　任文博一本正经地点头，满脸赞许：“对对对，你这个解释不错，孺子可教，温先生很有天分啊。”

　　郑含妮听不下去了，直接朝车顶翻了个大白眼。

　　管仲华嗤之以鼻地冷哼。

　　任文博侧首：“你不服？不服来战啊！”他跟管仲华始终不太对盘，动不动就一言不合要翻脸。

　　温景熙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忙打岔道：“啊，那个，你们在桥上视野更好，有没有看清那江面上冒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任文博瞪着管仲华，漫不经心地扬声：“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两具泡烂的尸体吗？”

　　郑含妮尖叫：“什么？”

　　温景熙险些耳膜被震聋了，心里懊悔得恨不能扇自己嘴巴，他刚才嘴贱，起什么话题不好，非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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