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许是出于专业本能的吸引,扫过第一眼后,她竟又忍不住凑近了些认真瞅了两眼,待看清楚竹简上的字样后,她突然一个激灵,伸手拿起了地上腐朽半残的简支,手指微颤地凑到眼前。
青简有线穿的孔洞痕迹,专业本能判断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这的确是一支至少有两千年历史的文物,只是青简上少数几个肉眼能够辨清的字体,居然不是篆书,不是古隶,也不是汉隶,而是简体正楷。
“简……”叶之秋倒抽一口冷气,额上沁出一层密密的细汗。她抖着手,倏地抬头问石三,“这是哪里来的?!”
石三摸了摸下巴,一派轻松的口吻:“你朋友从壁洞夹缝里挖出来的。”回头看了眼越来越显癫狂的俞润,“你要不要阻止她一下,半个多小时就已经损毁了一大半了,再由着她这么闹腾下去,大概就没剩什么可看的了。”
俞润疯态毕露,像是积压了太多的愤慨不满,她从夹缝缺口处将一些看似完整的简册搬回来,狠摔在地上,再不停地用脚反复踩踩踏,摧枯拉朽般的损毁力简直就跟疯子一样,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叶之秋由不得多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扑过去,从身后一把抱住俞润。
俞润受到惊吓,手肘往后一捣,叶之秋只觉得胸腹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撞飞出去。要不是石三眼明手快撑了她一把,兴许就直接后背撞墙而去。
“你这个老朋友……有点儿六亲不认啊。”
叶之秋忍着腹部的绞痛,弓着身体,艰难吸气:“你觉得很好笑?”
“没。”石三一本正经的摇头。
“这是你的地盘,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书简的出处?”
“哦,如果你是问这些书简,嗯……”他扁着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时间太久了,我有点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很久以前,一位老友寄存在我这里的。”顿了顿,继续又问,“你不再继续阻止她发疯吗?你看,这些残渣……”他指着地上的木屑碎片,“应该不剩多少了。”
俞润还在疯狂毁书,一边毁一边大叫:“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会败!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你能创造宙合,我也能改变古今!”
叶之秋既心痛惋惜那些被损毁殆尽的竹简,又担心俞润疯癫状态下弄伤身体。她咬了咬唇,不去看俞润,反将目光投向石三:“你朋友既然托付你保管这些书简,你怎么能任由人损毁而置之不理?”
石三笑嘻嘻地说:“那又怎样,反正他不会再来取了。”
叶之秋气噎,跺了跺脚,只见俞润从夹缝里扒拉了半天才终于扒出一片木牍,猜测着夹缝里的存货估计还真是已经被俞润糟蹋光了。见俞润用力将完整的一片长方形的木牍掰裂成了两爿,犹不解恨想要故技重施的踩成碎屑,叶之秋忍无可忍,终是大叫一声:“王巨君!你敢!”
俞润的动作一滞,身体僵硬地顿在那里,手里举着两爿儿的木牍片,慢慢转身,眼里盛满了愤怒和绝望,她呆呆地回望,通红的面颊上泪水潸然而下。
“你叫我什么?”她哑着声问。
“王巨君!”
她突然扔了手里的木牍片,坐倒在地,掩面而泣。
叶之秋蹒跚前行,走到她身边,没说任何安抚的话语,只是迫不及待地将那两片木牍捡了起来。
右手的木牍上墨迹很深,哪怕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字迹宛然如新书,字体夹杂着小篆和简体,占了整爿木牍,从上到下,从右到左,分别写是简体“寻汉”二字,繁体小篆“秀等”“后会”等字样。
叶之秋皱着眉头,将左手的那一爿拼接上去,虽然这一爿损毁较多,但仔细辨认勉强还是能够从木牍边缘修饰图案中看清楚是哪几个字。
完整的整块木牍,约莫32K大小,拿在手里居然颇为沉重,也不知道是何种材质制成。除却材料不凡之外,做工也颇为精致。她将木牍上的字迹尽数收入眼底,心头将文字咀嚼了两三遍,一时失神,竟是喃喃地念出声来而不自知。
“寻汉记——宙合天地,秀等阴姬;秀丽江山,后会有期。”
猜度着这所谓的《寻汉记》不知道是何人书写,看简体字字迹秀美细弱,是不是就是那个“阴姬”?
不由自主的,她将那句“秀等阴姬……后会有期。”反复念了两遍,一时竟是痴了。直到石三在她身畔以一声非常响亮的嗤笑声将她的注意力成功重新拉回,她才惊觉自己恍惚间竟然落泪了。
她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是湿漉漉的水意。
石三戏谑地说:“你刚才昏过去后就闭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怎么到现在还在哭?”
“我……哭了吗?”
“难不成还是我哭了?”
叶之秋看着跟前哭得撕心裂肺的俞润,缓缓摇头:“我不记得了。”
石三眼神古怪地睨视她,嘴角再度挂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好记性。”
叶之秋用手背擦去泪痕,手指着地上哭的不能自已的俞润:“能送她回去吗?”
石三笑而不语。
叶之秋等了两三秒,没等到答案,便又换了个问法:“那她还能恢复正常吗?”
“你操心的事可真多,难怪你那么怕死,你死了,怕是这方天地都要塌了。”
叶之秋承受着他的奚落,知道现在从他嘴里是真的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不由心痛道:“好可惜,这些加起来有多少册,如果被考古发掘,分析出记载了什么,不知道得有多大的价值。”
“不多,也就一千三百一十四册,总计约八十万字。”
叶之秋悚然一惊,细细思量后马上抓住了关键:“你都看过?那这些……”指着地上完全无法再拼成形的木屑碎渣,“到底写的是什么?”
“写一个女人寻找二十八个男人的故事。”石三挑挑眉,“很狗血的……”
叶之秋皱眉:“既然你不愿说,那就算了。”顿了顿,依旧不死心地问了句,“你的那位老友是谁?”
“他?”在那个瞬间,石三愣了下,似乎当真在回忆,“哦,你说子丽呀,他可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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