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什么?”
他的眉心攒得很紧,冷汗淋漓的从他额上滚落,咸津津的汗滴渗入眼睛,他眼角抽搐了下,眼睑不由自主地眯了眯。
叶之秋倒抽一口冷气,管仲华狰狞的表情在她面前无限放大,她背上滚过一阵寒意。阆中相遇时,那幕不由分说就怒气勃发出手要置她于死地的场景,不知怎的突然在她脑海里炸开!
她并不怕疼,但她怕死。
如果可以,她当然也不愿意无故挨打。
“别打我……”她哑着声,识时务地求饶。
她身体下意识地往任文博身边躲,肩膀耸动着想甩开他的束缚。
管仲华突然如遭雷劈般的愣住了。
叶之秋苍白虚弱的脸上满满写着惧意。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愣怔间手松开了,叶之秋果然趁机躲到了任文博身后,扭过头连眼神都不再给他一个。
管仲华心里空落落的。他忽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叶之秋对自己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她兴许偶尔会犯起病来,像个小孩儿似的,特别容易情绪化,忽然就哭了,忽然就笑了,然而无论是她哭了还是笑了,她对自己总是充满了不信任,甚至有时候她毫不掩饰她对他的嫌弃。
她并不是毫无缘由地喜欢亲近任文博而疏远自己。
也许正因为处于发病期,所以举止异常的她反而更纯粹地依照本意判断谁更可靠,谁更值得信任。
谁说疯子就一定是傻子?
管仲华忽然觉得嘴里全是土腥的苦涩味。
“你过来。”他无力地向她招手,尽量语气放柔了,怕吓到她,然而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忍痛,他此刻的表情并不见得有多亲切和蔼,“我不打你,过来。”
这种大灰狼哄小红帽的口吻是闹哪样?
别说叶之秋愈发觉得管仲华难以捉摸,就连被强拉来充作挡箭牌的任文博也是满脸的警惕,双手五指分开虚软地挡在胸前,色厉内荏地喝道:“姓管的,你又想对秋妹儿做什么?”
管仲华用手掌蹭了蹭眼角,吁气:“没你什么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温景熙这会儿已经跑了过来,他见三个人僵着,忙打圆场说:“都是误会!误会!”
任文博搞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误会,他领教过管仲华的拳头,知道这男人真打起人来下手贼狠,让痛到骨头缝里都发颤的那种狠。他其实也已经被打怕了,不敢跟他真的怼,只是回头看看秋妹儿那副瑟缩的样子,又是忍不住鼓起了勇气。
这傻妹儿多强悍的人啊,现在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姓管的欺负怕了,姓管的长得人五人六的,这种纨绔公子肯定是看秋妹儿长得好看,起了歪心思,没看一路上逮着机会就拼命占秋妹儿便宜吗?太他妈恶心了。
他是真没看到叶之秋暴踢管仲华的那一幕,不然他肯定不会说叶之秋是小红帽。这世上哪有这样凶残的小红帽?
温景熙把管仲华拉开了,接下来要怎么办还得再商榷。他低头看管仲华两条腿罗圈儿状,走路都不太利落,有点儿想笑却又不敢放肆,只得转移了视线,逼自己去看了眼张行的尸体。
好容易平复完心情,温景熙收回目光,到底还是没忍住,嘴贱地撩了句:“你到底发的哪门子神经,京城名媛那么多,你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不上道的女人?”
管仲华这会儿的心情其实真的不好,天气太闷热,好不容易太阳下山风吹着稍许凉快了些,偏又出了一身冷汗,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他烦躁地踩断脚下的一株罂粟:“这些植株都是人工栽种的。”
的确,和那些野生的相比,这片罂粟花海中的植株排列不说特别整齐,但就跟水稻插秧似的,仔细观察便能看出分布均匀,最关键是这片花海中基本无杂草,所有罂粟植株大小高低都相差不多,很少见到罂粟种子自然繁殖传播后长出的新苗。这说明,这片罂粟的株龄差不多,且罂粟落花后,有人收果。
温景熙也早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恶劣性,人工种植的罂粟田,AK47,张行的死……这些种种叠加起来,都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们应该报警……”他苦笑。
困在这种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山旮旯里头,如果不能找到出路逃生,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仲子,你说过几天,我们这些人会不会上新闻热搜头条?什么‘驴友无知探险,命丧原始深山’……”
“不会。”管仲华打断他,“死在这里,就跟张行一样,尸体烂没了都不可能被发现,这里与世隔绝,你最多上个‘富二代武陵深山失联一百天’的头条。”
温景熙被他毒舌得彻底没了脾气,但转念一想,不由又升起一丝希望来。仲子说的没错,他们几个人的背后有温家、管家、徐家,这三家任何一家都不是普通背景,如果他们几个同时失联超过一定的时间,总能引起家人注意,到时候不愁没人进山找他们。
“希望警方能来得快点。”温景熙喟叹。
从没觉得警察是如此值得期待!
听到他的叹息,管仲华不经意地想起孙强来,那个眼神犀利的精干警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如果警方的负责人是他的话,以这人素来见谁都要怀疑揣测一番的较真脾性,倒是不愁警方找不到他们。
管仲华扭头看了一眼,叶之秋正和任文博头挨在一起,脑袋紧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任文博身材颀长,为了俯就叶之秋,他弓着背低着头,在叶之秋面前一副垂首帖耳的模样。
叶之秋……喜欢这样的男人?
口腔中的苦涩感更浓了。
“当年那个武威将军还有什么将军的都没能找到路,可见这里的地形复杂,那个村寨的村民实在危险,我们最好避开他们,不要被他们发现。”
躲起来,不要有正面冲突,然后,寄希望于外援是否给力。
“这样……靠谱吗?”温景熙表示怀疑。
管仲华也没信心。
把性命攸关的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希望太渺茫,这心里不踏实。
但,这些话不能说出来。
他怕再吓到叶之秋。
这个女人的情绪怕是已经绷到了崩溃边缘,不能再刺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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