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秋心率恢复了正常，然而随之升起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她愣了会儿，突然从床铺上爬了起来，摸到包厢的灯光按钮。

　　强烈的白炽灯亮起的瞬间，沉睡的管仲华停止了鼾声，迅速睁开眼。

　　“怎么了？”他眼皮艰涩地眯着，因为强撑着惊醒，声音还带着喑哑。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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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县位于河南中部，没有直达火车。上午九点半，叶之秋和管仲华在平顶山西站下了火车，因为卧铺睡不习惯，加上半夜惊魂，这一宿几乎没怎么合眼，叶之秋脸色已经明显透着灰白，饶是管仲华身体强健，经常熬夜，也难免有了些许狼狈。

　　平顶山西站很小，客流量也不多，两个人急匆匆地出了站。不等管仲华拿出手机打电话，叶之秋已眼光四路，迅速发现在出口对面十五六米开外，有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蓝色牛仔裤的男人正朝这边挥手，因为戴着墨镜，嘴里叼着烟，站相随意，倒是让人一时没认出来。

　　叶之秋阻止管仲华打电话，正要示意他往对面看，没想到管仲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随手接听。

　　“我们到了。”

　　“知道你们到了。”手机那头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但这并没有改变那声音里透露出来的犀利，“管二少，我们又见面了！”

　　管仲华意识到对方的声音并不仅仅传自于手机，他猛地朝声音的源头转头，发现五米开外，孙强正皮笑肉不笑地又走了两三步，然后在两人面前停下，他放下耳边的手机，另一只手夹着烟头，口鼻喷着缭绕的烟圈。他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藏在烟雾背后，叶之秋却觉得身上滚过一阵寒栗。孙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后，又重新看向管仲华。

　　烟头丢在地上，鞋子踩灭的同时，孙强伸出原先夹烟的手，递出去。

　　管仲华心里嫌弃，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与对方握了握：“孙所长，请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过我现在又干回老本行了，你可以叫我一声孙队。”

　　昨天看完任文博的留言后，管仲华当即给大哥管伯华去了通电话，任文博的第二条留言断句有些古怪，“报警，找孙强。”这意思是指找孙强报警，还是说报警抓孙强？孙强这个人，在这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对孙强的印象并不算好，毕竟他曾经在阆中把他们一群人当嫌犯审查，心机和手段不说卑鄙却也不见得大气。先入为主的观念，加上后来听说他还是孙家人，好感度已经跌破路人值。

　　如非必要，真想这辈子都不要跟他打交道。

　　然而，管伯华却直接在电话里交代说，孙强正在平顶山，然后将孙强的手机号码丢过来，直接让弟弟联系对方。

　　管仲华从来不怀疑管伯华的决定，虽然不太情愿，到底懂得轻重缓急，凌晨一点，他打通了孙强的手机，孙强居然还没睡，两个人简单的交流了一番就结束了通话。原本以为孙强可能派人过来安顿他们，没想到他亲自来接站，这一点反而比他听说孙强又回刑侦队更叫人吃惊。

　　“那得恭喜孙队荣升！”

　　孙强眨眨眼：“你怎么就认定我是升职？而不是被遣返阆中呢？”

　　管仲华哂笑：“孙队会来平顶山，想必只是出公差而不是常驻在这里上班，以此常理推论，再加上孙队的性格……孙队现在是在侦办严谨升毒杀案吧？”

　　“你哥透露给你的？”他问出口后，自己先否定了，“管伯华不像是多嘴的人，所以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小子挺有天赋的，学金融管理真是可惜了。我啊，没升没贬，平级调动而已，现在在区刑侦大队……走吧，上车，车上再聊。”

　　管仲华知道孙强说的轻描淡写，虽说派出所和区刑侦大队一把手领导级别算平级，但分管不同，两个部门能由得孙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点能耐谁信？

　　孙强说的车并不是警车，而是辆普通的黑色桑塔纳，挂着当地牌照，车子并不新，而且看起来好久没清洗了，车轮和车身沾满了泥巴。车里驾驶位上坐着个人，没穿警服穿的是便装。孙强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坐了上去，那司机嘴上还叼着烟，听孙强上车后说了两句后，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头朝那一男一女瞥了一眼。

　　管仲华替叶之秋打开后座车门，叶之秋刚钻进车厢，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这烟味并不是因为车内有人正在吸烟而弥漫出来的，而是那种长年累月的烟熏印染进了车身的每一处。

　　叶之秋坐上车后终于体会了一把管仲华在火车上感受到的不适感，但她是个习惯沉默，习惯适应周围环境的一种人，所以即使对这种沉疴的烟熏味引起了心理恶心，她也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在意。

　　管仲华上车刚坐好，司机把烟头往车窗外一丢，二话没说就启动了车子。车载广播里放着很老调的歌曲。叶之秋眼珠子乱转，抬头看着后视镜，却恰好对上了司机的一双眼——那司机竟也在偷偷从后视镜里往后偷觑，两人目光对接，那司机眼睛一眯，飞快闪避开眼神。

　　“这位司机师傅，有点面善啊。”坐在一旁的管仲华搂过叶之秋的肩膀，像是闲聊般开口。

　　孙强咧着嘴，嗓门极大，盖过了背景乐：“管二少好眼力好记性，真是人才。”他那口气似乎又在惋惜管仲华不干刑侦学金融可惜了。

　　那司机憨厚地笑了笑，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我姓陈，叫陈柷垚，因为名字总被人问怎么念，所以大家都管我叫小陈。”

　　管仲华笑道：“陈师傅是阆中人吧？”

　　“这你可猜错了，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南阳人。”陈柷垚口音里带出了河南方言。

　　管仲华笑而不语，眼睛瞥向孙强。

　　孙强知道管仲华认出了小陈，考虑到管伯华那层关系，早晚管仲华得知道这事，眼下既然要合作自然就得开诚布公，于是把广播关掉，侧过身子说道：“小陈你们见过的，我以前在阆中公安局的同事，他这回跨省过来办案子。”

　　阆中公安局的案子，跨省到了平顶山，还和从北京跨省来办案的孙强碰在了一起，如果说这只是巧合，那肯定太假。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只能是阆中的案子和严谨升的案子有了重合点，所以两地警方合作办案，看这架势保不齐已经成立了专案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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