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华也随之停了下来。
叶之秋抬头看着他:“你不信我。”
她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管仲华不置可否。
“你想把我也关进这里?”她咬着唇,内心纠结着,似乎知道这会儿应该放低姿态来求一求他,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求,“我没疯,你没权利这样做。”
这一年半来,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刻安宁,虽然前途渺茫,未来不可期,但至少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结局应该落在这里。
就算自己真疯了,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她有清晰的意识,能分辨自己在做什么,无论旁人理解与否。
管仲华与她相距三四米,顶着暴晒的太阳,他一身正装,身上却丝毫不见汗意,全身上下发散着与他气质相符的凉薄气息。
“我查过你的资料。五岁时在一次警方打拐行动中获救,因为没找到父母亲人,所以被送到了上海的一家福利院。你没病没灾四肢健全,长得又不差,当时很多条件优渥的领养家庭都对你感兴趣。但是每次有家庭想领养你,你就疯狂抗拒,以至于领养家庭几乎没办法能忍受你超过两天。最后福利院的心理医生认为你可能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不适合被领养。”
叶之秋面无血色地低下了头:“五岁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你现在倒是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她自嘲地笑了笑,“这样多好啊,原来我从小就是个疯子。”
管仲华睥睨而视:“走了。”
“不把我关起来吗?”
他嗤然:“你想留在这里陪俞润?”
“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困住我?还是,你想以此要挟,要我替你做什么事?”
这个男人,从初次见面就不是太让人愉快,她不像俞润那样活得没心没肺,也不像管丽华那样是温室里长大的,她从小各种风浪磋磨都见识过了,一个坏脾气男人的粗暴对待并不能在她心上留下太深的印记。
她接近他们完全是为了和任文博做一场交换,却没想因此被管仲华困住。
这样的身不由己,令她产生出强烈的厌恶感。
管仲华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虽然她大多数情况下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虽然她现在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可她就是在生气了。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最后变成了:“你能替我做什么事?你个学历史考古专业的,我一不盗墓二不搞收藏。”
“被你这样一说,我好像真的挺无能的。”
“我想从你嘴里听到句实话,而不是你的胡言乱语。”
“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了,但是从你刚才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一句都不信的。”
他嘲弄地说:“我应该信哪一句?信你一夜之间得了匪夷所思的神力,现在你还没完全掌握好,所以一知半解的不知来龙去脉,只能凭直觉去尝试?还是应该信你说的,你通过你的神力感知到我妹没有死,但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呵呵。叶之秋,你信不信这话如果你敢当着我哥面说,我哥能直接一枪崩了你。”他吸了口气,让自己重新恢复冷静,漠然地说,“只有疯子说的话,才会让人不去计较。”
她低声强调:“我没疯。”
“你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少装神弄鬼忽悠唬弄。你这样的言行,搁文革时期,早死八百回了。走了。”
她不确定地抬头瞥了他一眼:“真的不关我?”
“你想留下?”
“不想。”
“那还不走?这里可没晚饭吃。”
“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刚走了两步的管仲华身形一顿,语气恶劣地问:“离开?你打算去哪?回阆中找任文博?”
“嗯。”
管仲华气乐了,他没想到她还真敢这样回答。
“一个神棍,一个神婆,你俩还真是职业好搭档,去找他一起在阆中古城摆摊骗人吗?”
叶之秋知道他嘴毒,也知道现在优势都在他那里,自己无权无势,他如果要整治自己,太容易不过了。她从小就懂得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在哪里,她也习惯于审时度势,譬如为了不惹麻烦,不惜扮丑十多年。她很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生活,每一天都低调而努力地活着。她这个人其实很怕麻烦,特别不喜欢脱离计划的变化,可是她原本规划得好好的人生,却在一年半前被彻底打乱了。
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她有时候背着包奔波在茫茫旅途上时,也经常会扪心自问,可惜没能得到答案。而现在,眼瞅着终于有个人似乎能够给她指明路灯所引的方向,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扑向光明的机会?
“噢。”她扬起脸来,很突兀地粲然一笑。
笑容过于明媚,管仲华只觉得眼前一片炫目,也不知道是被那勾魂的笑容还是被刺眼的阳光给灼伤了双目,大脑缺氧般的思维瞬间放空。
他怔怔地,听见一个妖孽般的绵软嗓音在他面前说:“你是不是舍不得把我关在这里呀?”
叶之秋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水蒙蒙的大眼睛脉脉含情地望着他,红唇似笑非笑地微微嘟着,她五官本就生得妖艳,这会儿紧挨着他用眼神勾魂儿似的看人,更是风情万种,哪里还有半分木讷呆滞。
管仲华伸手盖住她的眼睛,扭头拖住她手腕往医院停车场走:“没想到你还有这份能耐,挺不错,我现在觉得你有点儿用了。”
叶之秋手疼,偏她强忍着不说,只脚步踉跄地被他拽着走:“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有个学姐下个月要结婚,她后天开婚前单身派对,你跟我去应付一下。”
“那应付完了,我能回阆中吗?”
管仲华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摁了遥控钥匙,车前灯“啪啪”闪了两下。
“你就这么惦记那个神棍骗子?”
叶之秋忽略他言语中的嘲讽口吻,默默地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管仲华倚着车门没坐进去,看她鹌鹑似的缩在车后座上,重新恢复成那副假正经的老实巴交样,不禁又被气乐了,指着她叱道:“滚到前头坐,你真当我是你的司机吗?”
叶之秋一脸困惑不解:“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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