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哆嗦,神经质地不停碎碎念着。
任文博猛地一拽她的胳膊,大喝一声:“徐丹红!还魂!”
她猛然一震,仿佛被当头棒喝一般,倏然抬头,眸瞳骤缩。
面前的任文博是前所未有的怒容满面,她甚至能看到他眼底冒出的火光。她本就对他心存惧意,这下见他发怒,顿时心生惧意,瑟缩地闭上嘴,刚刚提起的精神气瞬间又像是鼓起的气球般被针戳破,散的一干二净。
任文博又气又心疼,恨不能狠狠掐醒她。这个幺妹儿,怎么跟叶之秋完全不同呢,这样自己折腾下去,没病都要搞出病来。
“你还那么……年轻。”不过才二十岁的年华,整个人去散发着七老八十才有的暮气。他忽然懊悔起来,自己在阆中多管闲事横插的那一手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人各有命,自己就不该……
“是我不好。”他被愧疚感满满占据,放柔了声音,无奈地拍拍她的胳膊,似抚慰似叹息,“我……不该把捕梦网送给你。”
见她一脸茫然的麻木表情,他突然焦躁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叹着气使劲耙了耙头发,鼓足气交代:“我自己学艺不精,秋妹儿说的对,我就是个半吊子,偏还总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说什么积德行善,结果把事情越搞越糟。石三那个人,你不能去找他。是,系铃的人是他没错,可这……铃却是我递的,他能不能解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要解开了,最好的结果是回归原位。”
徐丹红眼珠子直愣愣地看着他,他比她高好多,她就这么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他。良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把他的这番话听进去消化掉没,眼珠子略略一动,黑黢黢的瞳仁终于有了些许光彩,她哑着声说:“那……我就更该去找他了,对不对?”
“屁!你怎么就不像秋妹儿一样,这死脑子……你怎么就没听明白的呢,什么是回归原位?你的命格,本应该死在二十岁的!”
徐丹红又是一震。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他近乎哀求地抓着她的臂膀,轻轻摇了摇,“石三那个人,深不可测,喜怒不定,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手救了你,但我们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你知道改命格是多大件事吗?坏规矩损道行这些都是轻的,你家再有钱又怎样?有钱能买命吗?”见她依旧是一脸呆滞的样子,似乎自己讲的话她吸收不了,对牛弹琴不外乎如是,他头疼不已。平时巧舌如簧,特别爱用玄之又玄的一堆词藻来堆砌编纂,以此忽悠人,可这会儿反其道而行,想让对方相信自己说的话,却发现更难,因为别说徐丹红,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太扯淡,听着就是纯骗子。
幸好徐玄青今天没跟来,不然肯定得气到往死里揍他。
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是叶之秋,沟通起来完全无障碍,甚至他说一,她就能悟三。
他颓丧地松开她,打算放弃解释。
“以天占人,不善占天。”没头没脑的,她突然吐出这八个字。
任文博一震:“什么?”
“以天占人!不善占天!”她拔高了声音,略颤,“原来……是这个意思。”眼泪慢慢蓄满眶,她泫然欲泣,却强撑着扯出了笑容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谁……跟你说的?秋妹儿?”
她摇了摇头,眼泪从眼眶里甩落,她吸着气:“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比死还坏的结果是什么?”
“比死还坏……”他苦笑,“那还用说吗?生不如死啊!”
“生……”
“在山里头跟我们同行的那个不男不女的,你还记得吗?”
她啜泣着点头。
“她叫俞润,可她又不是俞润。他叫巴巫咸,可他又不是巴巫咸。”
“所以……”
“我只是举个例给你做比对,感觉那样的人生才算是生不如死的一种活法。而你,现在多好啊,多幸运啊,你还是你,你还好好活着,你还有疼爱你的家人,你家又不差钱,你还可以开开心心地活到八十岁。”他吸了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赶紧调整心态,凡事你得多往好的一面看啊,你完全可以把梦境当成电影看,置身之外,心态放平,别总一味的悲观绝望。你这才遇到多大点事,你没见秋妹儿当初……她是怎么撑过来的?一年半,她一个人去寻找答案,面对任何难事,她都是积极迎头而上,从不逃避,你……学学她嘛。”
“叶小姐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秋妹儿的信条,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你学学她,豁达些,这世上亿万万人,亿万万的活法,你何其幸,何自悲?何自苦?何自困!”
“我……”她的面色红润了些,颜色比起刚才增添了几分活力。
任文博看得心里痒痒的,差点儿没忍不住想抱她入怀。
“你让我觉得,我太对不住高中的语文老师了。”
任文博愣住,须臾,哈哈笑起,洋洋得意:“那不一样,这些可是我赚饭钱的底气。”他冲她眨眨眼,“我是个没有职业道德,却非常有专业素养的神棍!”
徐丹红终于被他逗乐了。
“任半仙!你点的菜都上齐了呀!”老板娘靠在门口挥臂喊人。
任文博伸手示意知道了,手落下时,顺势搭在了徐丹红肩上,搂着她往店里去:“哎呀,吃饭去,好饿了。”
“嗯……”
“我觉得你吧,你完全可以跟我搭伙啊,你看你随便往床上一躺,睡一觉做个梦就能断人生死了,多牛逼啊……咱俩搭伙,一定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嗯……可我家不差钱呀。”
他顿住。
徐丹红咯咯咯娇笑起来。
任文博心头一松,终于活过来了。之前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吓到他了。
“那个……你知道那个俞润在哪吗?”
“你又想做什么?”
“我想见见她。”
“我不知道呀。到北京这几天我一直泡在潘家园。”
“那我打电话问我哥。”
徐丹红说问就问,没几分钟就打完电话。
任文博正给她布碗筷,刚要问她要不要加辣椒,抬头却发现徐丹红一脸表情古怪。
“怎么了?”
“我哥说,那个人,前几天送去了安定医院,可是……现在人不见了。”
喜欢占风铎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占风铎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