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收工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司悦给顾泩打了个电话,让她送套衣服过来。
“有约会啊?”顾泩一语道中她的心事。
能让她拍了一天的戏还愿意精心打扮前去赴约的,也就只有席成了。
她对席成的爱慕,太明显了。
顾泩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又不好提醒的太明显,闷闷地应了声:“好。”
司悦听着这语气还以为她有事走不开,忙说:“我让别人送也行!”
“别人有我了解你啊?!”顾泩轻笑一声,挂了电话,转头看人。
自打那天被上官文钺从片场抓回来后,她就没出过门,这么多天了,感觉自己闷得快要发芽,好不容易有了正当借口可以外出,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上官文钺今天正好也休息,坐在她对面的沙发里看一本英文书,眼角的余光瞥到她一脸兴奋的模样,立刻冷冷地出声:“别想出门!”
“……”
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呢,他又知道了!
顾泩大怒,抓过一个抱枕狠狠砸过去,“是司悦让我去给她送衣服!”
“她有经纪人,有助理,再不然还有席成,为什么要你送?”
上官文钺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这么心平气和跟人讲道理的,偶尔被顾泩挑衅得火了,也会不讲道理。
比如,把她关在家里,断绝她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顾泩气死了,也不知憋得太久还是怎么的,突然就红了眼眶,狠狠咬了咬唇,好似下一秒眼泪就会掉下来。
上官文钺手上翻书的动作一顿,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天天跟只刺猬一样,见他就扎,一副永不低头的样子,原来也会哭啊?
上官文钺狠了心不理她,别过脸去继续看自己的书。
顾泩呆呆地坐在那里,忽然就真的哭了起来,“呜呜呜……骗子!在床上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一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昨晚说好了满足你三次今天就让我出去的!呜呜呜……”
上官文钺满额头黑线,嘴角都差点忍不住要抽搐。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说起床事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
顾泩没再骂他了,就是一直哭一直哭,几乎要背过气去。
“不要哭了,很吵。”
“不要哭了。”
“顾泩……”
“……”某人终是抵挡不住她的哭势,败下阵来,走到她身边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好了,别哭了。”
“不要你管!”
“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
“那也不要你管!”
“不给司悦送衣服了?”
“送。”
“那还不起来走?”
方才还哭得起劲的人,一听到这话立马就止住了,蹭一下站起来,差点把上官文钺的下巴撞歪。
“我走啦!”
“等等——”
顾泩脚下刚跨出去一步,闻言顿时整个都僵住。
她转过去盯着上官文钺,无声问着:想反悔?
上官文钺嫌弃地睨了她一眼,只道:“我跟你一起去。”
最近温家时有动作,席家有异心的那群人也蠢蠢欲动,尤其是席家四叔,商业上的手段玩不过席成,干脆一条道走到黑——三五不时地找杀手,只要席成的命!
司悦是席成明面上承认的女朋友,那些人迟早都要对司悦下手,再不然,温家那位二小姐是绝不会让司悦有好日子过的,做事又不管不顾,指不定整出什么乱子来。
他怕顾泩和司悦走得太近了,也会有危险,自己跟着妥帖些,温家的人看到自己也会有所顾忌。
顾泩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被关了这么多天,出趟门还要跟着,太没人性了!
……
司悦看到衣服的时候不禁感叹: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对自己的喜好和心思了如指掌。
她激动得想要给顾泩来一个熊抱,却发现她身边的上官文钺皱了眉,一副不友好的样子。
上次还客客气气的,给他行了方便转头就不认人啦?
不过司悦对上官文钺也不了解,懒得去猜他是什么心思,只是笑着对顾泩说了句:“谢啦。”
顾泩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想求救又不敢当着上官文钺的面直接说,最后还被上官文钺给拖走了。
司悦对着两人的身影笑笑,转而想起席成,脸上莫名地一热。
谁知这时,背后徒然升起一股熟悉的寒意,令人毛孔瞬间就竖了起来。
“我还以为,顾泩这辈子和你不会来往了。”
这声音是……
司悦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司光南那张脸!
不知何时,整个片场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她和司光南两个人。
他一脸冷漠且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宛如看着一只蝼蚁。
触到司悦的视线,司光南勾唇笑了起来,“怎么?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不认识呢,一个你想将之挫骨扬灰的人,他的脸,是刻在脑子里永远也抹不去的。
除非他死。
司悦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人。
然而,出口处早已被司光南的人守着,没有司光南发话,司悦插翅难飞。
“你想干什么?”司悦转回去,一字一句,咬着牙问。
亦兄亦友,最信任的人,毁了她的家,将她的父亲气得一病不起,对她极度羞辱,令她在国外走投无路,不得不回云城!
他明知道,自己对这个城市充满了恐惧,可他就是要逼自己回来!
“司光南,我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
“我也不是来找你聊天的。”司光南的视线转到她手里拎着的袋子上,道:“换上我看看。”
神经病!
司悦气得差点忍不住要把手里的袋子朝着他的脸砸过去,心里想到和席成的约定才堪堪忍住。
对啊!席成!
司悦眼里忽然亮了起来,气势明显涨了不少,“他马上来接我了。”
“谁?”司光南皱了皱眉,继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席成。”
司悦没接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这个人是疯子,多年如一日地缠着她,好似不把她逼疯就不肯罢休似的!
司光南朝着出口处看了眼,声音平静又冷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那两个,是你爸当年培养出来的顶级杀手,这两年经过我的调教,杀人技术更进一步了,不过他们也好久没有动手过了,要不今天就拿席成试试?”
司悦心里猛地一滞,呼吸都差点凝住。
司天明虽然没有让她入帮派,很多事也都瞒着她,但毕竟从小就在那种环境里长大,对于顶级杀手这四个字的理解,司悦比旁人更清楚,也就更恐惧。
席成肯定是没有防备的,他只是约了自己一起吃饭,肯定只身前来。
若是真让他和司光南对上了,这疯子难保……
“让开!”
外面这时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席成就走了进来。
他好似没有看到司光南,径直朝着司悦走了过去,轻声问:“怎么不接电话?”
司悦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看那架势,仿佛早有准备。
那么他对司光南和自己之间的事,又知道多少?
她不答话,席成也不恼,揽了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去。
“席总——”身后的人果然叫住了他,故意问:“你知道我今天来看小悦?”
席成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很不屑,“司先生如果闲得慌,可以多陪陪温二小姐,不要觊觎别人的女人。”
“小悦是席总的女人?”司光南似是明知故问,那语气却古怪得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席成轻哼,连回答都懒得给。
司光南笑笑,等他们走到门口,突然又出声对司悦说:“小悦,你还有东西落在我这里,记得回来取。”
司悦头皮发麻,抓着席成的手快步往外走。
席成跟在她身后,俊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深邃的眼底有杀气暗涌。
他没料到司光南会如此疯狂,眼下这个节点,他居然就敢出手!
如果不是上官文钺给自己报信,此刻是个什么局面还真不好说。
之前席成对上官文平是丝毫不在意的,因为上官文平就算查到了他的目的,也无法将司悦从他身边带走。
但司光南不一样,他了解司悦,他手里可能还有司悦的把柄,最可怕的是,他是一个疯子。
为什么这么害怕他带走司悦?
是不想自己的计划落空吧……
不是因为在乎。
不是。
怎么能对一个杀人凶手心生爱意?这个凶手杀的,还是自己至亲的人!
……
席成带司悦回了城西的一栋别墅,平时几乎不过来住,但保洁时常来打扫,所以虽然没什么人气,冷冷清清的,但整栋房子都干干净净。
进屋后,席成留她一个人在客厅里,自己上了楼,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司悦还有些发懵,一连串的突发状况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最主要的是——司光南来找她了。
那个疯子说过,永远不会让自己安宁,他要缠着自己一辈子。
所以……
司悦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心中一片悲凉。
他那么好的人,自己怎么舍得拉他一起下地狱呢?
司悦,你不该。
可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要放弃他,心口就跟插了一把刀一样,痛得喘不上气。
自己要怎么开口去跟他说五年前的事,又该怎么说三年前的那一晚,去哪里找勇气,把最失败、最肮脏、最无用的司悦剖开在他面前,让他完完全全地了解?
司悦不敢。
爱慕之人越是熠熠生辉,自卑的情绪就越是容易作祟。
有些人在外人眼里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早已跌入尘埃。
司悦窝在沙发里,抱着自己的头,将脸深深地埋入了膝盖之中。
她不想对席成放手,有多不想呢?
——多到想让司光南死。
那个疯子死了,就不会再有人纠缠自己了。
可他死了,那些肮脏也还是抹不去啊。
外头的冷风穿堂而过,司悦浑身一抖,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席成下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么一副画面,他的眼底涌上心疼,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刚走到司悦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陈词就带着晚饭进来了。
感觉到屋内气氛紧张,陈词欲言又止,挣扎纠结过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就默默退了出去。
饭菜的香味窜入鼻尖,司悦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人,愣了一下。
她刚刚太伤心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以至于席成什么时候下来的都没有发现。
可她的这一愣,落在席成的眼里,就变了味,以为她不想看到自己。
“你想看到谁?”
“什么?”
“若我迟几分钟,你是不是真要跟他走?”
他在说司光南吗?那种场面,他如果没有及时赶到,自己跟不跟司光南走,由得了自己算了说吗?
司悦觉察到了他的怒气,却不知他为何生气,“你怎么了?我跟他……我跟司光南,没有关系。”
这话说得太没有底气了,尤其是想到司光南最后的那句话——你还有东西落在我这里。
那样卑鄙无耻的人,果然留了把柄在手。
席成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司光南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作风,以及他对司悦那份至死不休的纠缠,让人恼火。
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下情绪,他坐下来,打开了桌上的饭菜,道:“吃饭吧。”
司悦默默地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却迟迟没有动手。
再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颗,又一颗,落在她的衣服上,手背上。
席成心里的无名火又烧起来了,猛地抬头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一怔之后又如同被人扎了一针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温家虽然还没有实力和席家完全正面抗衡,但眼下席家内部动荡不安,再有外患,输赢就不好定论了。
按照席成的计划,这个时候还不便和温家相斗,等解决了家里那一群有异心的饭桶,再收拾温家也不迟。
更甚至他也想过将计就计,只身前往,在那样的局面下让司光南带走司悦,也没有哪里说不过去。
司悦不会怪他,旁人不敢怪他。
但亲手打乱计划的人,是他自己。
他的这份怒火,与其说是对司悦的,不如说是对自己。
“好了,别哭了。”
“对不起。”司悦瓮声瓮气的,吸了吸鼻子,“我下次会注意的,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她又不傻,怎会看不出来司光南和席成之间的微妙,两人都还有所顾忌,并不想正面冲突,但今天却因为她差点就真的动了手。
她不想席成多一个敌人,尤其那个敌人还是疯子司光南,所以她就道歉:“对不起。”
席成本来还有些不透气,连着听了她两声‘对不起’,忽地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关她什么事,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她何曾逼迫过自己?
她本来就是个遇事就会慌就会怕的小姑娘而已,初初相见之时,她的那些老道也都是装出来的,自己不是早就知道吗?
司悦见他还是沉默,脸上神情也阴晴不定,心下顿时更慌,“我不是故意拖到那么晚的,我不知道他会出现,我在等顾泩送衣服过来,我……”
“什么衣服?”席成忽然开口接了话,问得却不是重点。
司悦愣愣地看着他,有些懵。
“这件么?”席成拿过她手边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条裙子。
司悦顿时脸一红,眼神闪烁,胡乱地扯借口:“这是明天拍戏要用的。”
“怎么会在顾泩那里?”
明知故问。
怎么就不会顺着给人一个台阶呢?
司悦又心虚又气,却见他笑了起来,微微倾身,一伸手把她拉了过去,司悦不备,直直地就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席成圈住她,叹着气道:“以前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如果早点知道和你有仇的人回到了云城,我也好有所防备,总不会次次这么好运气,他上官文钺也不是我的手下。”
这么大的人情,到时候归还起来,可不容易。
他不气了,言语之间也没有责备的意思,更像是后怕以及担忧。
她不答话,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又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司悦心中又软又痛,有生之年第一次埋怨起命运来。
没有风光、没有肮脏的人生,原来也那么难得。
席成这时却忽然皱了眉问:“是因为我们相处时间还太短?不够熟悉?”
“额……啊?”
“要多熟悉你才会愿意?”
有的话在某些情境下是会生出歧义的,尤其是听的人走神的时候。
司悦想歪了,歪得很彻底,红着脸虚虚地道:“没……我……我没不愿意啊。”
席成盯着她看,耐心等着。
既然没有不愿意,那就说一说你的过去吧。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先反应过来的人不是司悦,而是席成。
因为司悦的脸实在是太红太红了,红到让人看一眼都能猜到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
席成:“……”
这个时候下手,会不会显得有点趁虚而入、趁人之危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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