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跟司悦道了歉,说是以后她和席成结婚的时候,席家这边肯定已经没有长辈出席了,让她多包涵。
也希望她能多包容席成的臭脾气,和她说了一些席成的过往。
说他有时候总是一个人坐着,一天到晚也不开口说话;说他没有喜怒哀乐,生死也看得很淡。
那个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鬼门关都走了好几遭了。
老爷子之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反对席成和司悦在一起,是因为他发现,席成只有和司悦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正常人该有的情感。
哪怕他别有目的,哪怕他是装出来的,总好过像个活死人一样。
老爷子想着,时间久了,他或许就真的会变得正常了。
司悦当时难过得一塌糊涂,哭到不能自已。
从她看到过席成发病的样子后,她就知道,席成从前的样子都是刻意装出来的,他的风度翩翩、他的温柔和有趣,都不是真的。
可如果他的病好了,这些是不是都会变成真的呢?
老爷子看她哭得厉害,后面也就没有再多说,还反过来安慰她了。
司悦忽然很后悔,大概……再也没有人会和自己说席成的过去了吧?
她当时也猜到老爷子时日无多,却怎么都没想到会走得这么快。
想着想着,她突然就哭了,“席成……爷爷走了……”
坐在那的人已经半晌没有反应了,听到她的哭声,终于动了动手指。
然后,他低下头来,看着司悦。
“爷爷走了,我好难过啊……呜呜呜……”
席成摸了摸她的头,很轻、很哑地说了句:“我也好难过。”
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走了。
他许我一切,教我呼风唤雨的本事,临走前想要见我却又不敢见我,至死都在为我考虑。
席成忽然觉得,这世上大概是真的有报应的。
自己手上沾了太多的血腥,所以爷爷才会这么突然地离开自己。
“司悦……”他忽然叫了她一声。
司悦立马抓紧了他的手,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他,“怎么了?我在这里。”
“我……”他只说了一个字,摇摇头又不说了,只是看她。
司悦顿时哭得更凶,趴在他的腿上,眼泪把他的西裤都浸湿了。
外面的人隐约能听到里头传来的哭声,却再也没人敢抬头张望亦或者交头接耳。
他们终于在今日明白,席成从归来之时便已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他早就不需要再靠着老爷子,先前所有的容忍,不是畏惧谁,他只是想让他的爷爷宽心一些。
可他们居然不知死活地在老爷子离世当天上门来闹事,真的是找死!
……
席家老爷子走了,这一消息轰动了整个云城。
顿时,有很多人等着看温家出手,想要看两虎相斗。
然……
温家迟迟没有出手,安静如鸡。
也有人等着看席成的笑话,看他如何从总裁之位摔下来,变得一无所有。
然……
席家四叔等人,在老爷子过世的第二天,突然就从云城消失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纷纷打听席成背后还有什么高人,竟能把局势牢牢攥在手中?
彼时司光南正和温朝朝吵了一架,一个人去了山顶上的别墅。
一把躺椅落在云海中,他躺在上面,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问他接下来如何安排。
“沈二公子那边怎么说?”
“二公子说沈家的人马不方便过来,但他可以帮你买一批人送过来。”
“呵——”司光南冷笑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里头无悲无喜,沉声问:“他说要多久?”
“现在买人不比五年前,你要的数目,可能要两个月才能凑够。”
“太久了,一个月。”
“司先生——”
“你和他说,不用跟我来虚的,他不就是忌惮他大哥和席成的关系么?只要他帮我搞定席成,我不但帮他处理那些脏事,我还另外再送他一份大礼。”
“请司先生明示。”
“沈家和方家早年间定下过婚约,后来因为方家小姐失踪而作罢,但如果方家小姐找到了呢?”
沈知归有陈沐,沈知堰和林静边已经结婚,剩下的,只有沈知远了。
他之所以一直打压沈知堰,就是因为沈知堰有林家做后援,但他没有。
而四方城中,除了沈家,最有实力的便是方家。
“这份大礼,沈二公子肯定会喜欢的。”
“好,我现在回复二公子。”
……
老爷子的丧礼办得很低调,低调到只有席成他们几个人出席。
入土为安后,司悦就想着该怎么才能让席成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
他有多难过呢?
难过到顾泩看一眼都感慨:他看上去好可怜哦!
顾泩自打那天被吓到之后,直接就把席成和魔鬼划上了等号。
你想啊,一个人要多悲伤,才会让人觉得魔鬼也可怜?
司悦心疼得不得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席成身边,可他还是不开心,甚至连话也越来越少。
大成集团一下子少了好几个高层,陈词忙得焦头烂额,很难再抽时间过来。
萧家大少爷倒是每天都来,可他那个人吧,来了还不如不来,说话不经脑子,有时候能惹得席成暴怒。
可剧组那边也拖不下去了,说是借两天,眼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经纪人每天都打电话来催,但也不敢催得太急太过,想尽各种婉转的方式各种游说司悦早日回组。
司悦叹了口气,拒绝的话说了太多次,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敏姐,你和杜缺说,让他把东西准备好,人都叫齐,我下午过来一趟,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能拍多少算多少。”
“好好好!”
经纪人应下,转头就去找杜缺了。
司悦挂了电话,回到房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
他昨晚一夜没睡,虽然一直躺在床上,但司悦知道他一直都是醒着的。
早上起来说没胃口,不想吃东西。
大概是怕她太担心,说完还给她扯了个笑。
司悦当时差点都哭了,壮着胆子板着脸,亲自端了一碗粥,硬着头皮给他喂下去了几口。
粥里面混合了安眠药,虽然席成只吃了几口,但也起作用了。
他终于睡了。
司悦在床沿坐了下来,心疼地看着他。
他瘦了。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竟是肉眼可见的瘦了。
伸手想要摸一摸他,又怕会打扰他,司悦轻叹了一声,收回手,不敢再多耽误,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家里的佣人最近几天都让他们先放假回去了,楼下只有顾泩在。
她正在打电话,看到司悦下来,回头问她:“你要出门?”
司悦点点头,“我去剧组一趟,你帮我看着点,他要是醒了你马上给我打电话。”
“啊?你让我看着席成?”顾泩瞬间就觉得有些慌,“不要了吧……”
“就这样,我走了。”
顾泩:“……”
楼上房间里的人,并没有睡着,他在房门合上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七年前,他得过很严重的失眠症,一度只能靠药物入睡。
这世上所有助眠的药物,他都尝过,不止一次。
所以,刚才那碗粥第一口刚喝下去,他就知道里面混了什么。
假装睡着,也只是想看看司悦到底要做什么。
……
司悦匆匆赶到片场的时候,杜缺已经让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换衣服、化妆,开拍。
司悦即刻入戏,第一场一气呵成。
经纪人提着的心放下了,杜缺也松了口气。
中场休息的时候,司悦问经纪人:“你们是不是都怕我状态不好?”
经纪人犹豫地点了点头,“席家老爷子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刚才看你进来,我都有些不认识了。”
“怎么?”
“你瘦了,还有……气场也变得不一样了。”
刚回国的时候,司悦身上的成熟老练都是装出来的,她的眼神里,总藏着青涩稚嫩,遇到事情也很容易慌。
以前她每天来剧组,虽然表面上没人会说什么,但无意间总会有异样的眼神,每到那时候,司悦也还是会难过。
可今天的司悦,沉稳从容,好像一个人就能撑起一片天,她身上有着刀枪不入的铠甲,没有什么能伤到她。
司悦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我瘦了吗?”
每天都有照镜子,也没看出来啊。
经纪人有些心疼,柔声说道:“你别太累了,等这部戏拍完了,你和席总出去散散心。”
司悦点头说好,心里却很清楚,要散心……恐怕没那么容易。
顾泩昨晚和她说,司光南最近又动作频繁,好像是冲着席成去的。
那个疯子怎么就不肯放过她和席成呢?一定要来个你死我活才能罢休吗?
也好。
迟早,都要做个了结的。
……
一直到收工,司悦都没有接到顾泩的电话,她不禁在心里想:这个牌子的安眠药效果真好,以后自己也可以备一点。
经纪人这时突然去而复返,脸色有些慌,“小悦,有人找你,是温家二小姐!”
司悦疑惑地皱了眉,却并没有慌,只是开口却问:“她一个人,还是和司光南一起?”
“我看到的是一个人,但我觉得来者不善!”
当年司光南联合温家毁了司家的事,经纪人也是知道的。
她劝司悦:“你从那边走吧,我来拦着她。”
司悦摇摇头,“没事,敏姐你先走,她不会动我的。”
“能和司光南走到一起的人,肯定也是疯子!”经纪人翻着白眼吐槽,手上也推着她,“还是你先走,我无关紧要,说不定她都不认识我。”
“敏姐——”司悦拉住她的手,又拍了拍,似是要她放心,“我避得了初一避不了十五,她既然特意来找我,不见面肯定不会罢休的。”
经纪人想了想也是,而且现在的司悦不比之前,她不是一个人,她背后还有席成,就算是温朝朝,也不敢轻易动她的。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
“好。”
经纪人前脚刚走,温朝朝后脚就进来了。
片场里还有几个人,一边假装在收拾一动,一边偷偷朝她们这边看。
司悦也在收拾东西,她心里急着回老宅,怕席成醒来的时候看不到自己。
温朝朝看着她,眼含讥讽,“司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知道。”
“那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要我说什么?”司悦忙里抽空看了她一眼,一脸无辜,“说一说司光南的无耻?还是说一说你们温家当年是如何落井下石的?”
温朝朝的脸色有一瞬间难堪,很快又冷笑了起来,“那也不能怪我们温家,谁让你爸眼光不行,信错了人呢?”
司悦一点也不生气,收拾好了东西,她问:“一起走吗?”
温朝朝愣了一下,面露不解。
“你不是要听我说话么,那一起走啊,上车前我再跟你多说几句。”
今天来得迟,近一点的停车位都满了,从片场走过去,要五六分钟。
温朝朝觉得好笑,自己摆明就是来羞辱她的,可她一点也不恼,搞得自己好像来找她聊天的一样。
不过她倒是真的很好奇,司悦还要对自己说什么。
两人一起从片场出去,司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幸好是夏日,要不然这会儿暮色已经降临,天色要黑不黑的时候,最容易让人心头发闷。
温朝朝就在身侧,她的脑海中全是五年前和三年前的画面,温馨美好和破败衰落形成鲜明的对比,恨意便从中滋长了出来。
司悦忽然发现,在席成身边呆得久了,除了对血腥的场面见惯不怪,那颗想要报仇的心也膨胀了。
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要报仇,可过去三年被司光南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她除了在心里恨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了席成,那个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要什么都会许她,想要报仇有何难?
司悦甚至有了一丝玩心,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温朝朝,笑着问:“温小姐,你家公司由谁做主?”
“你想干什么?”温朝朝一脸警惕。
司悦笑得更张扬了,“我就是想提前告知一声,当年你们温家从我们司家抢去的生意,该还回来了,顺便,把利息算一下。”
“你说什么?”温朝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冷斥道:“你有什么资本跟我叫板?!”
温家虽然由她大哥做主,但她也有五分话语权,司悦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是挑衅,更是下战书!
“难道你认为,凭你是个大明星,就真的能动得了我们温家?”
“我不行。”司悦摊手,又忽然一笑,“可我有席成啊。”
我有整个云城最矜贵的男人,他的势力无人可挡,我想动谁就动谁。
司悦脸上的嚣张刺痛了温朝朝的眼,她咬牙,有些自欺欺人地嘴硬:“席家现在自顾不暇,你真以为,席成能帮你什么?”
“席家是不是真的自顾不暇,你回去问问你大哥,再不然,你问问司光南也可以。”司悦很是好脾气,淡淡道:“席成能不能帮我什么,你拭目以待就好了。”
微顿后,她又叹了口气。
温朝朝以为她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后悔自己说了大话,正要高兴,司悦却突然话锋一转说:“除了席成,你还要小心你的男人,他当年能背叛我们司家,他日反咬一口你们温家,也不是不可能。”
“呵——”温朝朝讽刺地冷笑了一声,“他对你余情未了,如果你愿意回到他身边,说不定他真能为了你反咬。”
“回到他身边是不可能的,他司光南算个什么东西,与我有仇不说,跟席成比……算了,拿他跟席成比是对席成的侮辱。”
突如其来地被秀了一把恩爱,温朝朝有些无语。
转瞬,她又说:“仇恨在利益面前会变得一文不值,你如果和他联手,说不定连席成也可以扳倒,到时候,整个云城都是你们的天下。”
司悦摆摆手,“不了,我没那么大野心,我……”
她忽然转身,一头扎进了席成的怀里,重重地说:“有他就够了!”
身后的人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温朝朝也募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她是怎么发现席成来了的?
自己刚刚说这些话,就是想要带歪她,想要让她说出会引席成误会的话,可她却突然抱住了席成。
她是来羞辱她的,不是来听她说席成有多好多好的,更不是来看他们秀恩爱的!
温朝朝气得差点要得内伤,扭头就走了。
司悦身上没了单独对着温朝朝时的那种凌厉,乖巧得跟只猫一样窝在席成的怀里,娇嗔道:“来了也不出声,故意想吓我?”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猜。”
席成一笑,没等他开口猜,司悦自己就先说了:“她手里拿着墨镜。”
镜片反光,把席成的身影照出来了。
所以温朝朝说那些话的时候,司悦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知道她是故意在误导自己,将计就计反手就给她塞了一把狗粮。
“你怎么不夸我聪明?”
“夸你?偷溜出来的帐还没算,还敢让我夸你?”
“我不是溜出来的,我是……光明正大走出来的。”司悦硬着头皮狡辩。
昨天,的确有个人说过,暂时不回剧组,要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
司悦见他沉默,顿时有些急了,“其他人的戏份差不多都快拍完了,就等我了,总不能因为我一直拖着,所以我……”
“那就别拍了。”
“啊?”
席成不语,牵了她的手往车子那边走去。
之所以选中这部片子,还故意让她来主演,想要的就是看她在拍摄过程中如何心虚崩溃,等播出后,网上会有一波黑司悦的节奏,连带着五年前的事也会被翻出来,她会再度成为众矢之的。
之后,席成会动用自己的关系帮她摆平这一切,还会让这部片子得奖,让司悦再度风光无限。
最后,他会抛弃司悦,会让她一无所有,还会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看她痛苦挣扎,看她永坠黑暗。
可是现在席成不想了。
哪怕司悦没有辩解过她不是凶手,哪怕她真的是凶手,席成都不想再继续了。
就为了刚刚她转身投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
那一秒,席成有种人生都圆满了的错觉。
……
到了车上,司悦一开始还在想办法说服席成让自己拍完剩下的戏份。
可席成一直不说话,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司悦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她不敢说了。
她怕自己太聒噪,会惹得席成情绪失控。
自从老爷子走了后,席成的情绪总在失控的边缘,却又总是为了她竭力控制。
司悦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自己,他会不会已经彻底失控了?
失控后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呢?司光南会如何、温家会如何,云城又会如何?
前两天,陈词难得抽时间来了一趟老宅,她避开席成单独找陈词聊了会。
陈词告诉她,席成的狂躁症如果持续发作频繁,到了后面就很难再有清醒的时候,他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整日处于狂躁的状态,没法正常生活。
做一个清醒的人是不能时时刻刻保持快乐的,但人活着就该有喜怒哀乐,她希望席成是个清醒的正常人,而不是用暴力扫除一切障碍,最后连自我都迷失。
挣扎了一番后,她突然做了个决定:“那就……不拍了。”
席成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继续说:“刚好我也想休息一段时间,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真不拍了?”
“嗯。”司悦点头,又不甘心似的补了一句:“我就是有点心疼前期的投入。”
那可全都是席成的钱,好大一笔!
席成面无表情无动于衷,感觉就跟随手扔了个钢镚一样。
他问:“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啊。”司悦笑得眉眼弯弯,“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席成说好。
司悦笑得更好看了,心里……也更不安了。
她刚才看到席成说‘好’的时候,眼底有杀气涌上来,却被他极快地压下去。
他一定在计划着什么,又不想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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