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聪羡慕地望着流光溢彩的梨荷，说：“表妹好像胖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胖了。”二太太捏了捏梨荷的脸，“这脸上的肉多了好多。”

　　“你们的感情真好。”沈玉聪喟然一叹，心里已经不是羡慕，而是嫉妒。同是庶女，为什么她的命比她好？有一种不平衡的感觉，有一种……想掐她的脖子，杀掉她的感觉。“我走了。”

　　这话很突兀，完全是莫名其妙。梨荷想说点什么，二太太拉住了她。“六小姐好走，不送。”

　　赶苍蝇的作法。沈玉聪气得握握拳，“你什么意思？我很讨人厌吗？我有那么讨厌吗……”她呜呜地哭起来，抽动着双肩，很伤心的样子。

　　可是梨荷的心里没有一点同情，或者感动之类，有的只是对一个被娇惯后欺负所喜欢的人的憎恨。她扯住了二太太，不让二太太去安慰劝解——柳腾达受委屈时，谁安慰劝解？

　　二太太有些意外，梨荷突然变得果断让她有点不适应，梨荷不是一直由她保护吗？

　　“哎哟，这不是六小姐吗？”三姨太眼睛肿肿地小跑着过来，“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她瞟了眼梨荷她们，眼睛里一闪而过某种情绪，像是感激，又像是烦恼，“你们也在啊。”

　　废话，她们两个大活人，又不是不起眼的小蚂蚁，现在才瞧见，太看不起人了。二太太手捻兰花指，掩嘴“呵呵”地笑起来，“三姨太也在啊。”

　　沈玉聪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哈哈，”她突然笑起来，跟她刚才突然哭起来一样，让所有人莫名其妙。“我心情好多了，那么，各位再会了。”

　　梨荷她们已经适应了沈玉聪的反复无常，三姨太却还没有，“六小姐，吃了饭……”沈玉聪已经走了，三姨太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不识抬举……”她看眼梨荷她们，“我说我自个呢，没说别人。”

　　梨荷和二太太相视一笑，一起牵着手回到跨院。柳腾达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如果不是眉头紧皱着，他的样子像个刚挨了批评的小孩。

　　“他的睡相好可爱。”

　　一句简单的话勾起的是嫉妒和不快活，梨荷瞪了二太太一眼，“你先回房吧，这里有我守着。”

　　二太太气白了脸，她们是同盟，也抵不过嫉妒？如果将来曹老爷垮了，他们真在一起，还会给她留位置吗？如果没有她的位置，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岂不是为他们做嫁？

　　二太太的眼眸冷了下来，平静而冷淡地“嗯”了声，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气很好，太阳暖和和的，照得身子有些发烫。心呢，也能照得发烫？二太太看着天空，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很微不足道，她缓缓地转过身子——把未来依托在别人的身上，真是愚蠢。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荷儿，我瞧着二太太的脸色不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一会去道个歉，如果你不希望，将来回曹府多一个敌人的话。”

　　柳夫人的口气像在说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听在梨荷的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她很弱，没有人帮助，就会在勾心斗角中死去。梨荷回头看眼在沉睡中的柳腾达，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娘。”她站起身，流下一行泪。

　　柳夫人拦住了她，“如果觉得委屈，一会再去吧。其实，娘……也不想看到你这么委屈自己。”梨荷趴在柳夫人的肩上，嘤嘤地哭起来。柳夫人心里挺不好受的，可是有些话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你还有娘可以安慰着，二太太，却是连这个也没有。”

　　梨荷愣住了，惊讶地看着柳夫人。眼泪挂在她的睫毛上，闪闪的，像露珠。

　　“将心比心，如果换成是她对你说那种话，你受得了吗？”

　　“我错了……”

　　“没有那么严重，是我太小心眼了。”二太太笑着走进来，她的眼睛微有些肿，分明哭过。

　　梨荷的嘴唇有些发白，她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她紧抿着嘴，既说不出道歉的话，又说不出解释的话。她求助地望向柳夫人，柳夫人摇摇头。她看向床上的柳腾达，柳腾达似乎受了干扰，翻了个身。

　　“说吧，什么都要自己经历，自己感受，自己解决。”

　　二太太充满鼓励的话勾出了梨荷的眼泪，“谢谢，二姐，那个，我不觉得我嫉妒有错，但是，我不该……不考虑你的感受，如果可以，请偶尔包容下我的任性，可以吗？”

　　“有时，我也很任性，你能包容吗？”

　　梨荷握紧二太太的手，“嗯，我们互相包容。”

　　柳夫人走到门口瞧了瞧，外面并没有人，她们，不是在演戏，是真的开始同心。柳夫人心里很是感概，女儿长大了，可以自由飞翔了，孤独的她也该去找那个交心的好好谈谈，谈谈未来，谈谈她们的儿女，然后，一起慢慢度过以后的岁月。

　　沈玉聪回到督军府，六姨太正在四姨太的房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见她进来，六姨太凶狠地扫过来一样，想继续哭啼，哀求，但是好歹是长辈，拉不下脸，闷闷地呆了会，“四姐，我改天再来看你。”

　　沈玉聪也不问六姨太来做什么，上前搂住四姨太的脖子，亲了下，“姨娘，我饿了。”四姨太戳下她的脑门，“又不是饿死鬼投胎，来我这总是饿了，饿了……知道你六姨娘来做什么吗？呸，还不是为了她女儿的事情，说是她女儿来了信，在那边备受虐待，想回家。这才去了多久？一个月而已，想当初你娘……”四姨太的脸微变了变，她马上亲切地握住沈玉聪的手，“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沈玉聪的心情乱糟糟的，她并不想害沈八小姐，虽然不同母，毕竟都是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随便……我要吃莲子，记得叫厨房去掉里面的芯，那很苦的。”

　　四姨太没好气地打了她一下，“死丫头，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莲子的心，怜子的心……哼，人家可是想杀你灭口，也不怕被恩将仇报？”

　　“就是啊，她们恨的是我，姨娘若是帮了这个忙，六姨太还不感激得什么似的，把你当成神供着？”

　　四姨太想想有道理，“那我试试……你不会是想害我吧？你娘的死可和我没关系。”

　　沈玉聪很伤心，也很灰心，“算了，你不想帮就不帮，反正我无所谓。”

　　四姨太犹豫了两天，最终还是去说了，这是让六姨太死命效忠她的机会，她不能把六姨太推到新近受宠的八姨太那里——四姨太使唤人惯了，可不想被个年轻的狐媚子给压了下去。

　　沈督军很生气，大骂张督军不是东西，但是没有提接沈八小姐回来的事情，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四姨太为了证明自己找过督军说情，特意叫上了六姨太的丫环。所以明白了督军的意思，冒着挨骂的危险，她继续游说：“八小姐好歹是老爷的亲生女儿，怎么能任人糟蹋，而亲生爹爹不管？那样不是显得老爷您，怕了张督军？”

　　沈督军气得鼓鼓眼，“老子会怕他？好吧，下星期清儿去进货，如果老八真那么凄惨，就接她回娘家住几天。”

　　四姨太满心欢喜，沈八小姐回不回来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要的是六姨太的支持和忠心。

　　因着四姨太的懂事、贴心，当天晚上沈督军是在四姨太的房里过的，没有去那狐媚的八姨太那里。

　　四姨太激动得哭了，第二天起来自然想到这是沈玉聪的提议，让丫环赶紧去请了来。“玉聪啊，这次你五哥去进货，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去说，哪怕……一车货也行。”四姨太狠狠心，许诺道。

　　沈玉聪没有一点感动，就是起码的欢喜的心情也没有，她知道四姨太为什么突然对她这样好——亲情是交易可以换来的吗？她很伤心。

　　柳腾达宣布将举办刺绣大赛，很意外，很突然，至少梨荷是这样认为，因为她和二太太被认定为大赛的报名接待人。

　　“老爷会骂死我们的。”二太太才不喜欢做这出头鸟的事情，上次顶锡钵已经让她够难堪的，不是曹老爷体谅，让她到柳府来暂住，她都不知道拿什么脸去面对那些势利的下人？

　　梨荷也不想，可是柳腾达已经贴出关于比赛的榜单，她若是站在二太太这边，岂不是和柳腾达噶唱反调？“也许表哥和老爷说了呢。”

　　“老爷会答应吗？他恨不能把我们每个人装在金丝笼里，挂在曹府门口炫耀，就是不让被人接近，眼馋……他会答应？”

　　梨荷被逗笑了，眉毛弯弯的，嘴角翘翘的，“我们现在帮着做接待，可不是在炫耀？别人会说，瞧瞧，曹府的两位太太多会办事啊，老爷才高兴呢。”

　　二太太想想也是，但是总觉得有点不安，毕竟抛头露面比借住在人家这里更加出格，曹老爷不会不闻不问的。

　　“那你爹那里……”

　　“柳老爷已经答应了。”柳腾达笑嘻嘻地走进来，他今天穿了身白色休闲西服，人很精神，很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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