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府里人都知道，梨荷也知道，她原以为四姨太去是为了三小姐，没想到是为了她，感激得吩咐青儿去把柳腾达给她买的苏绣扇子拿把来。“干娘不要嫌弃，一点小小的意思。”

　　四姨太心头大震，脸色微变，那手不觉抖了下。

　　柳夫人正在眼热梨荷没把扇子送给自己，猛然瞧见四姨太鼻尖上的汗，心里起了警惕。

　　“青儿，来，给我把玉佛戴上。”

　　四姨太的手又抖了下。

　　柳夫人明白了，“青儿，小姐的药凉了吧？还不去端来。”

　　青儿的手正拿着玉佛，听闻柳夫人的吩咐吃了一惊，低头望了望梨荷。梨荷微皱眉，接过她手中的玉佛，“先给我把药端来，否则娘又要生气了。”

　　青儿匆匆跑出去，不多久端了碗酱色的汤药回来。

　　梨荷喝了几口，停下来，又喝了几口，又停下来……足足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喝完。“好累，娘，您陪干娘说会话，我去睡会。”

　　四姨太的目的没有达成，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但是这情形再说什么，肯定被怀疑，所以和柳夫人闲扯了几句，告辞回去了。

　　“娘，这玉佛也泡了红花？”

　　柳夫人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梨荷比她还要吃惊，“还真泡了红花？”

　　柳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知道还装知道，还送人家那样好的扇子。”梨荷笑，让青儿拿出好几把扇子，“娘，都给你好了。”

　　“怎么这么多？都是你表哥给的？”柳夫人有些嫉妒。

　　“嗯，表哥说不知道娘喜欢哪一类的，都买了点。”

　　柳夫人这才高兴起来，“别打岔，说，你怎么知道玉佛泡了红花？”梨荷眨眨眼，“爹的书房里有本古书是那样写的，用红花和麝香煮泡十天，再晒干三天，轻则流血，重则堕胎。那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定是她那个三丫头逼她做的。你没听她说了去东泉寺吃斋三天吗？开个光需要三天？明摆着是为了别的事情，加上……”柳夫人突然闭嘴，不说了，梨荷正听得津津有味呢，“加上什么？”

　　“不告诉你，秘密。”

　　梨荷气结，“青儿，把扇子收了，明儿个都给干娘去。”

　　“死丫头，”柳夫人十指尖尖，戳在梨荷的额头上，人家害你，你还巴巴地送扇子去讨好人家。娘这样为你防着，守着，你倒不知道感恩……”

　　“娘，您就告诉我吧，这样吊着，好难受……”

　　“什么难受？”二太太安香笑嘻嘻地走进来。

　　梨荷高兴地掀了被子，“二姐来了，怎么才来啊？”

　　“太太不肯啊，左一个歪门邪道，右一个妖魔鬼怪，骂了好半天才放我出来。”

　　梨荷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被骂惨了吧？青儿，拿扇子过来。”

　　柳夫人生气地横了她一眼，二太太看在眼里，赶紧推辞，“这天气挺凉爽的，不需要扇子。”柳夫人就笑，“来了，就多住几天，荷儿这几天快闷坏了。”

　　二太太笑着答应了，她的眼睛移过去，一下看到了桌上的玉佛，“好精致的玉佛啊……奇怪，这里面怎么有红细纹，按理说应该没有啊。”

　　梨荷得意地瞅了眼柳夫人——还保密呢？瞧瞧，非但有人说，还解释得很详细呢。

　　柳夫人有些不自在，横了眼梨荷，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说：“二太太上次送的那个玉葫芦簪可不是也有红细纹。”

　　“怎么可能？我戴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发现过，难道……有人动过？”二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梨荷，但是边上的青儿却陡地觉得一股寒芒扫来，凉飕飕的，让人心里发毛。

　　“是啊，三姨娘说有个寺的大师很厉害，让我拿件贴心的给她去开光，我想着姐姐的最贴心，所以拿给她了。”

　　二太太的脸色大变，压低嗓音问：“三姨太？你们府上管事的？”梨荷点点头。“那我那玉簪，你放在盒子里，别戴了。”

　　柳夫人的心突地跳得老高，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以后梨荷听二太太的，不会听她的。“二太太，”

　　“叫我安春吧，夫人，我可以叫您姨娘吗？”

　　柳夫人没想到反攻得这样快，一下子没接住茬，只能勉强应对：“当然，二太太……”

　　“姨娘！”

　　柳夫人尴尬地笑笑，“好吧，安春，你以后住在西厢房，我的隔壁。”柳夫人才不会放二太太住在梨荷的隔壁，万一她和柳腾达两个纠缠的声音太大，传到梨荷的耳里，梨荷还能安心养胎吗？

　　“安春姐，听说老爷要娶六太太了？”

　　柳夫人拍下脑门，瞧这阵昏头的，居然把这个给忘了。

　　“是啊，不过人家不答应，说是要读书，等读完书再说。”

　　“真是荒唐，都要嫁人了，还读什么书？你家老爷肯定不会答应！”柳夫人恨不能拿刀剖开曹老爷的脑袋，把不娶的想法塞进去。梨荷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这六太太如果娶进门，怀上了，梨荷回去还有胜算吗？

　　“没有啊，老爷答应了。”

　　柳夫人暗松一口气，去看手，满手心都是冷汗。

　　“奇怪，老爷怎么肯答应，他那会娶我……当天看见了，第二天就娶了。是老妖婆不答应吧？”梨荷看上去没事人样的，口气淡淡的，但是眼中隐隐泛着泪光，她感觉自己像牲口一样，被自己的爹卖给了曹老爷。

　　二太太看在眼里，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四妹……”

　　“说啊，怎么不说了？”梨荷笑，笑得泪花闪闪，笑得心碎神摇，笑得柳夫人变了脸，“荷儿。”梨荷摇摇头，“我没事，我在柳府，眼不见为净，不及老妖婆日日见着，如肉中有刺，眼中有钉。”

　　“这点有些奇怪，太太知道老爷要娶六太太，笑咪咪的，一点事也没有。”

　　这是有些奇怪，梨荷擦掉眼泪，看向柳夫人。二太太也看向柳夫人。

　　柳夫人慌了，“都看我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二太太没有说话，梨荷也没有说话。

　　突然，“我知道了……”

　　众人心头大震，去看青儿，青儿一脸涨得绯红，连连摆手，“我是猜的，我是猜的。”

　　“说重点。”柳夫人瞪了青儿一眼。

　　“也许那个六太太是太太的亲戚，所以，所以……”

　　“老爷不敢用强？”

　　青儿点点头，松了一大口气，“小姐最聪明了。”

　　狗腿的话不是人人听了都高兴，都喜欢，梨荷拉下脸，“你在讽刺我没有你聪明？”青儿的嘴唇都给吓白了，“我没有。”

　　“青儿，你家小姐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吓出了病，谁给你家小姐熬药啊？”

　　四两拨千斤，好厉害！只是，为什么以前深藏不露，如今却巴巴地显出自己的锋芒呢？梨荷笑，“青儿害怕的表情好可爱，像被欺负的小兔子。”

　　青儿嘟着嘴，梨荷拿一串葡萄塞到她的手里，“好了，吃这个消消气，然后去厨房告诉四儿，添点菜，记得，不要炒胡萝卜，我闻着那个不舒服。”

　　二太太的眼中有了丝丝泪花，“其实……有没有那个都一样，我已经决定放弃了，从心底里，放弃；从生命中，放弃。”

　　这话说得凄凉，连柳夫人都感觉到了那股悲愤和痛苦。“说什么放弃？傻孩子，你们俩联手，才能其利断金啊。”

　　二太太点点头，“姨娘说的是。”她抓过玉佛，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这个，我来承受吧。”梨荷大惊失色，想阻拦，柳夫人摇摇头，“你安春姐是为了你好啊。”

　　梨荷睨了柳夫人一眼，那眼神的冰冷让柳夫人害怕，仿佛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姐姐，我陪你去吃饭吧。”

　　直接，叫姐姐了？柳夫人变了脸，她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啊，只不过一个小动作……她也可以……“荷儿，”柳夫人伸出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娘——”

　　二太太拉住梨荷，“你娘在考验你的承受能力呢。”她笑着过去，蹲在柳夫人身边，“姨娘，躺在地上，会受凉的。”

　　柳夫人不想动，也不能动，但是二太太拿手在撩拨她的眼睫毛，痒痒的，难受死了。她只好睁开眼睛，“你怎么发现的？”

　　二太太回手一指青儿，“她！她没有担心难过，但是一直看着四妹，很担心地看着四妹。姨娘，您是想测试我的敏感度吗？”

　　梨荷狐疑地来回看她们俩，“你们这是……”

　　二太太笑，上前挽住她，“没事，没事，姨娘在做热身呢，玩游戏前都要做热身的。”

　　玩游戏？玩什么游戏？梨荷莫名其妙，二太太已经拖着她去前面用膳。

　　柳夫人暗叹口气，二太太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二太太说玩游戏，她和梨荷商量了什么？为什么她这个做娘的不知道？

　　这一顿饭，柳夫人吃得食不知味。如果换在平常，她可以去四姨太那串串门，听听她的高见……如今只能闷在心里，等游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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