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她的胸口标出来，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甘心地看着前方。柳腾达上去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首饰匣，又补了一枪。

　　跟着崔连长的小妾出来的几个人慌了，开了几枪，立刻被柳腾达带去的人“砰砰砰”乱枪给打死了。

　　“快把这个送回去。”柳腾达把首饰匣递给其中的一个，那人打开手中的医药箱，把首饰匣塞了进去。

　　这时沈督军的亲卫兵来了，柳腾达和他们一起进去查看——沈玉秋死了，胸口中了一枪，脑门心中了一枪。沈玉秋大睁着双眼，似乎不相信开枪的人会杀他。

　　柳腾达暗叹一声，上前去给他合上眼睛，“快请督军过来。”

　　沈督军还没有来，沈家的二姨太得到信，跑过来，哭得死去活来。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引以为荣的儿子，就这样死了，“……我要把那个贱人碎尸万段，碎尸万段！秋儿……”

　　沈督军尽管儿女众多，死了儿子，心里还是很难过的，他命令把崔连长的小妾和她的同伙剥光了，吊到城里最中央的地方示众。

　　“老爷，我要将她碎尸万段，碎尸万段啊！”二姨太哭天喊地，好不凄惨。

　　这种做法，柳腾达不是很赞同，就算把崔连长的小妾剁成肉酱，沈玉秋也活不过来，何必弄得人心惶惶？这个军阀割据的年代，人心所向还是很重要的。

　　“腾达，你觉得呢？”沈督军刚问完，二姨太的眼睛立刻盯上柳腾达，那是怨毒加希翼的目光，柳腾达不禁打个冷噤——回答得好，未必有赏，但是回答得不好，二姨太必定恨上了他，哪天给他穿小鞋都不知道。

　　“当然是听爹的，爹喝的水比腾达多，吃的盐更多，腾达能知道什么啊？”沈玉聪扶起二姨太，“姨娘要保重身体啊，否则大哥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二姨太双眼浮肿，想反驳，到底害怕沈玉聪背后的四姨太，张张嘴，硬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是默默地、痛苦地点点头。

　　柳腾达感激地望眼沈玉聪，沈玉聪却没有看他，在看沈督军。

　　沈督军背着手转了一圈，“副官，去，把崔连长的家抄了，把崔连长的老婆和儿子给我抓来，让他们为秋儿披麻戴孝。”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沈督军说到这里，双眼含泪，满面痛苦。

　　“腾达，秋儿的地盘给你了。”

　　怕二姨太纠缠，沈督军说完，径直走了。

　　外面艳阳高照，一点阴霾也没有，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

　　沈玉聪高兴地冲柳腾达笑笑，柳腾达却没有笑，二姨太狼样地眼睛盯着他呢。

　　沈大少爷的地盘是沈家子女中最好的，城里百分之四十的商户都在这里，沈五少爷很早就想要了，但是督军不答应。如今柳腾达意外得到这个地方，简直欣喜若狂，回去的时候，那脸上全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和得意劲。

　　柳腾飞比他更高兴，“哥，咱们要发大财了。”

　　“是呀，是呀。”

　　“柳连长。”杨令官敲了敲门，紧张得额头冒冷汗。

　　“进来吧。”柳腾达收起了笑容，他可没忘了这个男人是柳夫人的眼中钉，心头恨。

　　杨令官敬了个礼，额头上的汗更多，更密，他深吸一口气，说：“恭喜柳连长，贺喜柳连长，但是柳连长不怕沈五少爷怪罪吗？四姨太再疼沈六小姐，但是沈五少爷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最终肯定会帮自己的儿子。我说完了。”

　　噼里啪啦一通话，让柳腾达两兄弟懵了。好一会，柳腾飞搔了搔头，“哥，他好像说得有那么点点道理。”

　　何止有点点道理，简直是太对了！柳腾达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男人。他很明白随着势力的扩张，他越来越需要一名有胆有谋略的军师，但是这个男人……

　　“你的建议很好，我会慎重考虑的，现在，忙你的去吧。”

　　杨令官的脸上露出了失望，他咬了咬嘴唇，敬了个礼，“请连长给我个机会，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这话马匹味很重。柳腾达还没有说话，柳腾飞已经一拍桌子，“你这是在向我哥要官啊……”

　　“腾飞，”

　　柳腾飞悻悻地抓起桌上的帽子，“前面还有事，哥，我先走了。”

　　柳腾达没有挽留，“没事去城隍庙转转。”柳腾飞答应着，戴上帽子走了。

　　“你后面还有话吧？”

　　杨令官点点头，但是没有说话。柳腾达有些恼了，他最讨厌这种恃才傲物的书生，整天牛屎哄哄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别人多差似的。“去忙你的吧。”

　　“建议柳连长和沈五少爷换地盘。”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相当有份量，这样既可以甩掉烫手山芋，避免成为那些少爷眼红的对象，又卖了人情给沈五少爷，第三嘛，柳腾达的地盘连成一块，方便管理。城隍庙那里的小摊小贩太多，分流一部分出去，大生意和小生意一起做，自然财源更广，收益更多。

　　“行，我给你个机会，你现在回去，让秘书处每人做一份说服沈五少爷的计划书，下午交到我这。”

　　杨令官很意外，也很失望，但是不再多说什么，毕竟他端的是木碗，柳腾达生气，就可以砸了。

　　计划书交上来后，柳腾达又涨了见识，第一份厚厚的，有好几千字，蠢啊，沈五少爷有这个耐心听你念完？不一枪毙了才怪。第二份详细地分析了沈五少爷的个性，道出他宠爱二姨太这个突破口，建议走后院路线。

　　柳腾达又看了一份，更可气，建议以寿礼之类的名义送给沈五少爷。呸，他是做慈善的，这些人吃饭的粮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柳腾达直接去翻杨令官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八个字：五哥，我们换地盘吧。

　　这家伙！

　　柳腾达跑到行辕门口查，看有没有人来找杨令官，有是有，不过是他家里给他送吃的。

　　难道，杨令官说的都是三小姐教的？最好别是，否则梨荷那里不好交代……可是。放着这么好的军师不用，太可惜了。

　　“哥，哥，想什么呢？”柳腾飞拿手在柳腾达眼前晃荡了几下。

　　柳腾达笑笑，“想用个人，但是……”

　　“怕嫂子不答应？”柳腾飞抓起一个苹果，用力啃起来，“我们老家有句话，是骡是马拉出来溜溜，都还没确定是马呢，哥烦什么？”

　　这倒是。柳腾达擂了柳腾飞一拳，“你小子，说话就是精辟。”

　　柳腾达决定带杨令官一起去找沈玉清，当然他没有蠢到叫沈玉清做五哥，沈五少爷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何必自讨没趣？

　　沈玉清答应得很爽快，爽快得有点不真实，有点假。柳腾达告辞出来，都有点不相信，骄傲的沈五少爷没有提任何条件，答应了？

　　“柳连长，我知道你很高兴，但是我听说沈五少爷并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奇怪，为什么感觉上次和这次的杨令官有点不同？至少在说话的语气上大有不同，是因为这次让他陪同来吗？

　　“那你觉得他会怎样？把一个空地盘给我？”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那样无异于撕破脸……沈五少爷又怎么会在乎是不是撕破脸呢？

　　“是的。”

　　柳腾达恨得暗咬牙，只恨之前没有想到，又恨想到了，也不敢提，他现在属于弱势群体。

　　“你先回连部吧，我还有点事。”

　　如果要用杨令官，一定得告诉梨荷一声，如果梨荷不答应，还真是件头疼的事情。

　　“表少爷。”

　　青儿出了跨院，就见柳腾达在外面转悠，心里挺纳闷的。“您怎么不进去啊？”

　　“那个，小姐在吗？”

　　青儿吓了一跳，柳腾达自己也吓了一跳，梨荷不在跨院，能去哪？“我不是那个意思……哎，你拿这些银元，去给小姐买点水果吧。”

　　青儿掩嘴笑，“好，我马上去，表少爷自己进去吧。”

　　柳腾达暗暗咬牙，他是男人，不该逃避。

　　梨荷正在绣花，听见门响，以为是柳夫人来了，“只差几针了，娘……啊，腾达？”她涨红了脸，搁下手中的绣活，“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她的肚子已经明显地鼓胀出来，柳腾达的眼神不觉变温柔，变眷恋，“绣什么呢？”

　　“肚兜啊，将来孩子出生以后，穿着才不会受凉啊。”

　　柳腾达语塞，有些懊悔为什么来这一趟，不用杨令官就是……他的脑中滑过沈五少爷嚣张的脸，他去求见，竟然让他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如果想有将来，必须启用杨令官……

　　“怎么了？眉头皱得这么紧？是不是缺军饷啊？”

　　柳腾达心头一动，这是个考验的好机会。“是呀，人多，开支大啊。”

　　梨荷笑，把首饰匣抱来，取了柳腾达给她的钱袋，又数了五百个银元，用另一个钱袋装好——那几乎是匣里的所有，仅剩下几个零星的银元，可怜巴巴地躺在最底下。

　　“不可以。”

　　梨荷没有听，全部放在桌上，“我们家的太太管得厉害，每次去要，只给三百银元，等下次拿了，我叫青儿给你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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