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正殿，二太太一眼看见了曹穆氏肃着张脸坐在正中央，她回头睨了小翠一眼，小翠吓得赶忙解释：“大太太之前是传了话……”

　　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老爷在，曹穆氏在，轮不到二太太说话。二太太瞄了眼场中央，特意选在离四太太较远的位置坐下。

　　三太太今日穿了件红色对开金绣旗袍，那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好几个大老爷们瞧着，不觉咽了口口水，立刻被带来的姨太太掐手的掐手，踩脚的踩脚。内中只有一个没有动静，那便是曹老爷曾经提到过的绸缎庄的秦老板，他带的姨娘老老实实的，连眼角都不敢乱瞟。

　　二太太瞧在眼里，再对比自个，不觉一笑。

　　曹老爷咳嗽一声，等众人都看向他，他得意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来人，取琴来，梨荷，为大家弹个拿手的。”

　　四太太梨荷紧咬着嘴唇，今天是三太太的生日，竟然要她助兴，不是把她的脸摁在砧板上？

　　“秀儿，你去跳个舞，嗯，就跳那个很妖娆的……”

　　“花好月圆？”

　　曹老爷哈哈大笑起来，很骄傲地扫了眼全场，调教姨太太得方一直是他引以为豪，并且津津乐道的。“不错，就是那个。”

　　曹穆氏的眼睛斜过去，睃了眼曹老爷，见他高兴，她便附和了句：“去拿两百个银元来，一会赏两位姨太太。”

　　二太太惊骇地张张嘴，忙用绸扇盖住，暗恨自己怎么就不会弹个琴，跳个舞什么的。一百个现花花的大洋啊，光敲敲，听听声音都过瘾。

　　四太太有点动容，但是越发恼怒了，当她是卖唱的？

　　三太太笑得跟朵花似的，“多谢老爷和太太。”她摆了个丹凤朝阳的姿势，瞄眼四太太。

　　四太太骑虎难下，不弹都不成，只好搁下脸，轻轻一抹，再回手一拨，任不甘的音符滑出琴弦。反正那伙人听不懂，因此她并没有用心去弹——别人看戏她管不了，演不演好却是她说了算。

　　只不过这音乐却是有魔力的，弹着弹着，四太太不觉全身心融入进去，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替父从军的花木兰，昂昂志气，巾帼不让须眉。她轻手一拨，金戈铁马，踏行千里；回手轻挑，荡气回肠，决胜千里；慢拢急落，大珠小珠，如落玉盘……

　　有那听懂的，凝神倾听，不觉掬一把同情泪，喝一声彩。但是，更多的人在看三太太跳舞，看她隐隐露出的肚皮颠簸得疯狂。

　　二太太磕开一粒瓜子，吃了仁，吐掉瓜壳，再磕一颗。

　　她实在不觉得三太太跳得有多好看，不过是故意扭了屁股，时不时突出胸口的那对宝贝，勾引人而已。倒是四太太的琴，让她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好！”曹老爷带头鼓掌，那些昏昏欲睡的来宾被惊醒，立刻跟着热烈地鼓掌。

　　三太太吃了一惊，她还没有跳完呢，但是老爷都鼓掌了，她笑盈盈地一一拜谢：“多谢老爷和太太的赏赐，多谢各位的捧场。”

　　四太太本意不想跟她同流合污，到底舍不得那白花花的一百个银元，也起身致谢道：“多谢老爷和太太的赏赐，多谢各位的捧场……和厚爱。”

　　三太太鄙夷地斜睨了她一眼，一扭一摆地走到曹老爷的身边站着。曹老爷忙吩咐取凳过来。三太太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笑嘻嘻地自己拿了个雕花圆凳坐下。

　　曹穆氏一直在捏她的佛珠，这时不禁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妻就是妻，没了丈夫的宠溺，也还是妻。何况，她要处置她们，比捏死个蚂蚁还容易。

　　二太太知道她如果不做点什么，四太太回去会恨她一辈子。她笑咪咪地端起酒杯，“老爷，今日个三妹妹舞艺超群，四妹妹琴艺出众，我敬酒一杯，以为庆贺。”

　　曹老爷高兴得满面红光，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妻妾和睦，个个懂事，“好，干杯！”

　　三太太暗里把二太太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这第一杯竟然不是祝她生日快乐，而是P的什么舞艺，琴艺，她的荣耀竟然要和其他女人分享，是可忍，孰不可忍！看她怎么收拾这个贱人。

　　满堂都端起了酒杯，行了酒令，却和生日无关。

　　三太太越发气闷，去瞧四太太，平静无波地收了一百个银元，她想想，也值了，端起酒杯，敬曹老爷，敬曹穆氏，敬来庆贺的嘉宾。

　　最开始，她还有所顾忌，但后面，曹老爷跟着一起敬酒，她就得意忘形，当自己是女主人地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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