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承受相同的痛
蒋文柏有些失意：“只怕念念记忆中的爸爸，并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吧...”
“你不许多想。”我赶紧打断他：“你赶紧好起来，依然是念念心中最好的父亲。”
深秋的阳光已经不如夏季时那样刺眼，但别有一番温润感，从落地窗照进来，明亮、温暖，照得一室温柔。
“阳光这么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我的手覆在蒋文柏的手背上，看着窗外对他说。
“好。”
叫来保镖推来轮椅。把蒋文柏扶起来坐到轮椅上，我们来到院子里。
这栋别墅地处偏僻，大概也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蒋文柏的身体状况吧。有些半隐于山林的感觉。
周围的树叶已经在发黄，风很轻也会带的几片落叶飘然而下。
这个季节正好又是桂花开，我们站在院子里，就有一阵一阵的桂花香飘过来。
“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色了。”蒋文柏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片发黄的落叶正好落到他的手心：“从前一直把精力放在公司里事业上，竟从来没注意秋天的天是这样好看的。”
抬头遥遥望一眼。天朗气清，云淡风轻，虽有落叶却并不萧索。
“没关系，等你好了，以后有无数个春夏秋冬，我们可以好好感受四季，感受生命。”我在他身后说道。
这些年拍戏，其实我也有类似的感悟，感受过太多戏里的人生，有时候会觉得生活还是简单一点就很好。
和家人吃一顿饭，陪家人散散步，所有美好的日子其实都是在最平淡的相处中。
蒋文柏的手反向伸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唯一庆幸的，就是千帆过尽，你还在。”
用另一只手无声盖住他的手：“我会一直在。”
因为他病发病不定时的缘故，我们不能走得太远，我只能推着他在院子里饶了几圈，这样也似乎挺满足。
没多一会儿。外面有些吹风了，我帮他拢了拢衣服：“进去吧。”
蒋文柏的目光中有些依依不舍，远远地望了一眼天空中掠过的飞鸟：“好。”
刚进门，蒋文静就飞奔着下楼冲我们跑过来，满脸焦急地对我们说：“医院里打来电话，依依那边有情况。”
“怎么了？”看她这么着急，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蒋文静皱着眉：“医生说死婴在她的腹中已经不能再留了，如果再不通过手术取出来，她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就在刚刚。她又想跑出来被护士发现，跑动过程中不小心摔下了楼梯，现在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那现在怎么办？你要过去一趟么？”我问道。
蒋文静下意识看了一眼蒋文柏，低声说道：“沈伯父和沈伯母都不再国内，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不会安心，所以还是要过去看着的。”
“那你快去吧。”我赶紧说，看见她的目光放在蒋文柏的身上，我又说：“放心。这边有我呢，没事的。”
蒋文柏始终没什么表情，直到我开了口，他才淡淡地说：“去吧。”
我觉得他心里对沈依依肯定也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现在变成这样也有沈依依一部分的原因，可是另一方面。沈依依同他们一起长大，从前他也是拿她当妹妹看待的。
总是没办法看着她就这样自生自灭的。
蒋文静殷切地看着我：“那我哥就拜托你了。”
之后，就匆匆赶去了医院。
蒋文静走了之后，蒋文柏的情绪也一直算是稳定，这次撑得最久，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才犯了病。
我全程在旁边陪伴，看他格外痛苦，却硬是撑着不让一声打镇定剂。那双眼睛紧紧地看着我，就像溺水的人。看最后救生的浮木。
他的眼睛里全部冲了血，一双眼睛胀得通红。我心疼得上前握住他的双手，想要以自己的力量让他好受一点。
一接触到我的手。他就像失了理智一般，双手握住我的手臂张嘴狠狠地咬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感觉到皮肉破开的疼痛感。
他的眼睛里全是恶狠狠，全然没有刚才在院子外的温情，血液从嘴角处流下，这救赎与被救赎，似乎也分不清了归属。
我皱着眉闭上眼，任由他将我的手臂当做辅助，任由这疼痛在经由神经在全身蔓延。
医生上前想要帮我把手臂从蒋文柏的口中救下，我另一只手无力地摆了摆：“不用，你们就在一边吧，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就行了。”
此刻的疼痛让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受，就像有另一个我站在旁边，清醒地看着这个我心甘情愿地与蒋文柏感受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演员的职业本能。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记住这个感受。
什么样的感受呢？你的爱人在受苦，你好像什么都不能做，于是你想，既然帮不了什么忙，那我就跟他一起痛吧。这样至少在这一分钟里面，是一体的。
奇特的共情。
这次蒋文柏发病了多长时间，我的疼痛就持续了多长的时间，一直到他的眼神在慢慢变柔.软，到最后看到我手上的伤时，那自责又心疼的模样。
“为什么不躲...”他看着我手臂上两排深可见骨的压印，声音干涩地快要哑掉：“这样的情况下，你应该躲！你首先要做的是保护自己！我没有理智了！你为什么不保护自己！“
他在发怒我没有第一时间顾及自己，他在生气自己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伤害了我。
他的情绪这样激动，我什么都没说，忽略掉手臂上传来的浓重疼痛感，上前拥住他：”没事了，我不痛，真的。我就是舍不得，让你自己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能和你一起痛，我很开心。”
这是我内心深处的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之后，我自己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他的手臂缓缓抚上我的背，两个人以心贴心的姿势拥抱着，却彼此看不见对方泪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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