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时尚杂志摊在课桌上。

　　唐彬心神不定翻动着，光滑纸张发出沙沙声。眼角余光忽然冒出一个人影，唐姗拉开课椅坐下。他心神定下来，转头看唐姗，干咳一声：

　　“唐姗姗，你中午准备去哪吃？”

　　唐姗看都不看他回道：“当然是食堂啊。”

　　“......一个人？”

　　唐姗转头，看他，乌溜溜大眼睛微眯：“不，两个人，我和清清。你是不是又准备耍什么花招了？”

　　唐彬皱眉：“喂，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妹妹。有那么说自己亲哥哥的么。”

　　唐姗撇撇嘴，“谁让你那天那么欺负清清。”

　　唐彬扭回头，盯着时尚杂志某一页，“我不是道过歉了嘛。你和...顾...清清还敢去食堂吃啊，不怕季辰再找事？”

　　听他那么说，唐姗犹豫了，“去食堂吃很方便，我今天打算去食堂吃，但清清打算去哪里吃我就不知道了。”

　　唐彬翻了一页杂志，看起来很漫不经心的说：“一会你可以问问她。如果她也想去食堂吃，我陪你们。”

　　七点多钟的阳光正好，透过窗玻璃照在身上温温的。教室声音也正好，不安静但也不怎么吵。

　　唐彬眼光定在时尚杂志上，耳朵竖起，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回答，他忍不住转头，撞上唐姗诡异的眼神。

　　“唐姗姗，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唐彬彬，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笨蛋妹妹，这都猜不出来么，”唐彬拨弄了下细碎刘海，“用行动表达歉意啊。”

　　唐姗完全侧过身来，盯着他，“我问你，在你眼里，顾馨雨是不是比老爸公司里所有的女明星都好看？”

　　他微微扬眉，“是。”

　　“在你眼里，清清是不是也比老爸公司里所有的女明星都好看？”

　　他顿了顿，道：“显而易见。”

　　“那在你眼里，”唐姗目光牢牢锁着他脸上表情变化，“清清和顾馨雨谁好看？”

　　第四节课下课铃声响起，人潮涌向食堂。

　　“清清，我们一起去食堂吧。”唐姗努力展开像往常一样的笑容。

　　顾清清踌躇。

　　见状，唐姗补充道：“你不用担心季辰，我那笨蛋哥哥自动请缨，为我们保驾护航，让我们好好用餐。”

　　顾清清不踌躇了，弯弯唇角笑了笑，“姗姗，谢谢你。昨天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我不想再为你添不必要的麻烦。你和唐彬一起去食堂好好用餐吧。等回来，我们继续接着聊，好吗？”

　　唐姗纠结了一会，答应了。

　　走出教室，对在走廊等她的唐彬说：

　　“笨蛋哥哥，清清本来考虑跟我一起去食堂，结果听见你要跟我们一起去，果断的拒绝了。”

　　唐彬眉头紧紧皱起，“什么叫果断的拒绝？她的原话是什么？她准备去哪里吃午餐？”

　　唐姗翻了个白眼，朝食堂走去。

　　唐彬跟上去，“你怎么不等她出来。”

　　唐姗顺着人潮走，“唐彬彬，你是个好哥哥，但不是个好男朋友。你死心吧，我不会为你牵红线的。”

　　唐彬反驳：“我哪里不好了，之前跟我约会过的女生没有一个对我差评。”

　　“那是因为你出手很大方好吧，她们满载而归。最重要的是你太肤浅了，重度颜控，变心那么快，跟老爸一样。”唐姗道，“清清是我的好朋友，你——死——心——吧——”

　　看了十几页书，顾清清抬起眼，视线穿过窗玻璃，校园内人潮散去，阳光满地。树叶在灿烂阳光照耀下似发光的翡翠。

　　站起身，拉上窗帘，细白布窗帘掩住灿烂阳光，教室内光线变得昏暗，很适合睡觉。顾清清垂眸看了眼仍旧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楚衍，踮脚，轻轻地挤出去。

　　黑钢储物柜走廊空无一人。除了角落里柜门半开的储物柜，其余储物柜都紧紧锁着。

　　顾清清蹲下身，将角落的黑钢储物柜半开的柜门完全打开，几片纸屑好似蝴蝶从柜子里飞出，悠悠飘落瓷砖地面。柜里，一堆撕碎的课本。

　　她无奈笑笑，将柜里的纸屑和地面几片纸屑都捡起来，放进书包里。

　　这时候，女生更衣室也空无一人。

　　看着更衣柜里被剪破的校服、运动服和汉服，顾清清叹了口气。

　　雪白指尖萦绕莹莹白光，笼罩着破碎衣服和破碎课本，肉眼可见速度缓缓恢复如初。

　　学生会长办公室。

　　“要谈什么？”季辰松松垮垮地坐到亮黑色真皮沙发上，架起一条腿，问季璟。

　　季璟坐在宽大办公桌前，十指交叉，“收手吧。”

　　季辰嗤笑，“收什么手？除了昨天食堂那场意外，你哪只眼看见我做了别的。”

　　季璟神色不变，淡淡的温和，“既然不愿意收手，那你可以考虑一下今年的交换生活动。”

　　季辰倏地站起身，“你威胁我？”不等回答，他又道，“那么担心那个转校生，怎么不跟顾馨雨交往？”

　　季璟微微皱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季辰笑了起来，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顾馨雨答应跟我交往，是因为我长得那么像你，完美的替身。她那么喜欢你，如果你跟她交往，她一定会乖乖听你话，不再针对那个转校生。”

　　......

　　“清清，我们去更衣室吧。”

　　唐姗站在走道上隔着楚衍喊顾清清。

　　睡了半天，楚衍睡够了。他靠着课椅椅背，懒洋洋伸长腿，捧着手机微微低头打游戏。

　　顾清清微讶抬眼，“那么早就去吗？”

　　“啊......早吗？清清，你平日不化妆打扮吗？”

　　唐姗看看她漂亮得不像人类的雪白脸庞，“也是，你本来就长得那么好看，根本不需要再打扮了。”

　　顾清清笑笑，合上书，站起身，“我们一起去吧。”

　　她轻轻踮脚，从课椅椅背与墙壁狭窄空间轻轻挤过。挤出去了一小半，身前忽然响起：

　　“同桌......”

　　顾清清吓了一跳，失去平衡，下意识伸手扶住身前的椅背，如墨乌发从纤弱肩膀潺潺滑落。

　　几缕柔软的美丽的长长乌发垂落楚衍身上，散发着对于吸血鬼来说甜美诱人的浓香。

　　捧着手机的修长手指顿了顿，楚衍低声笑了，“那么容易被吓到啊。”

　　一旁的唐姗瞪大眼。

　　睡神笑了！笑了！！竟然对女生笑了！！！

　　顾清清匆匆直起身，尴尬道：“抱歉...”

　　“以后，你可以叫我声，我给你让空。”楚衍道。

　　顾清清匆匆挤出来：“刚刚我见你好像很忙，所以不想打扰你。”

　　“这个么，”楚衍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手机，手机屏幕显示着游戏画面，游戏自顾自地继续着，“打发无聊时间的工具罢了，随时可以停。”

　　顾清清弯了弯唇角，“我知道了，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叫你的。”

　　下午二点多钟，太阳光黄黄地照进国学教室。

　　八角红木宫灯尚未亮起，日光被窗棂切割，斑斑驳驳，投在木地板、楠木书案和楠木杌凳上。

　　“白俞...？”

　　顾清清罕见打断唐姗的话。

　　“是啊。我们现在的国学老师名字叫白俞。”唐姗道，“之前教我们国学课的老师有事辞职了，白老师是上个星期才教我们的。”

　　顾清清怔怔坐在楠木杌凳，隐在白纱大袖衫里的手无意识握紧。

　　“对了，”唐姗把杌凳拉近一点，面对着顾清清趴在楠木书案上，压低声音，“清清，你觉得睡神怎么样？”

　　“楚衍......”顾清清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他很好。”

　　很好？！

　　唐姗瞠目。

　　如果问班里其他女生，得到的回答不出所料都是：

　　睡神很帅、很神秘、很厉害、很冷漠......

　　那你喜欢他吗？

　　唐姗刚想开口问，忽然想起来清清喜欢的人是顾馨雨。她被睡神的反常搞混乱了，差点问了废话。

　　上课铃响起。

　　顾清清一动不动坐在杌凳上，长睫低垂，注视铺在楠木书案上的斑驳日光。

　　“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

　　这节国学课所教的是茶艺。她听着那熟悉妖气的主人，声音微微淡沉，讲授《茶经》。

　　她没有抬眼，脑海自行勾画出声音主人容貌，眉目疏朗，唇边常常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书案上的斑驳日光，慢悠悠地移动着。

　　“有请最后一排的女同学。”白俞道。

　　顾清清僵住，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朝讲台走去。

　　讲台上摆着一套茶具，白俞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立在讲台。

　　日光透过浮雕窗棂，斑斑驳驳洒落，落在走到讲台的少女身上。

　　淡如春色的裙裾迤逦至纤细脚踝，披帛盘绕纤弱两臂间似烟霞轻笼。

　　“被吓到了吗？”白俞问道，极轻的一声。

　　顾清清微怔，长睫微微低垂，将沸水冲入紫砂壶。

　　“嗯。”极轻的回答。

　　镂空的乌木托盘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她用沸水涮冼茶具。水珠掉落托盘上，在日光晕染下似玉液涓涓。

　　温具、置茶、赏茶、投茶、洗茶、泡茶......

　　少女手法如行云流水。

　　日光斑驳，雪肌花貌，青丝如墨淌，袅袅茶烟飘来，氤氲成一副水墨画。

　　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都停在那画中人身上。

　　顾清清长睫微垂，奉茶。

　　白俞接过。

　　“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他的声音依旧很低。

　　秾丽长睫在日光中微微一颤，顾清清抬起眼睛看他，挤出一个笑容，轻声：

　　“白俞先生很好看，只是，我看见您就会想起婆婆，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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