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院中男子似有感应般,缓缓侧首,朝我们所在的廊下望来。
熟悉的容颜,阔别多年的熟知,在见到他侧回过头的正面时,我似又回到了过去。渔溪的风光依旧美好而宁静。
自家小院里除了搭在竹杆上时时待修补的鱼网外,还有他一有闲暇便挥舞着树枝棍棒的矫健身影。
村民们都说,他是我们村里最老实的人,从不多言多语,时尔被其它人占了便宜也是闷不吭声的。大家都道他是个老好人,实诚到连自己在吃亏都不知道。
有种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傻样儿。
可我却知道,在那实诚忠厚的外貌下,他有矫健的身姿,敏锐的五识,还有利害的武功。
他的笑容,办为我母亲绽放,他的怀抱,给给我母亲依懒。可如今。他的怀里依偎着的,却是一个有着陌生容颜的女人,虽然她给我的感觉像极我的母亲。
他久久地盯着我,凌厉的视线似夹着刀和剑,却在看清我容颜的那一刹那瞬间柔和得似一滩春水,凌凌的眸光中。有着激动,有着惊喜。
“你是……啊音……”他激动的放开了怀中的女子,朝我走近两步,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看着他,眼眸中,竟是酸涩,还有粼粼的模糊,久久,都不曾言语。
先前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适时的转过头来,看见我,宁静的眸光中闪过丝丝温柔。
“华哥,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有着与我们女儿同样名字的姑娘。”她的声音。很是温柔,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涓涓细淌,竟是暖意。
我的心里,蓦然一紧,这暖意,却是她为苏玲珑准备的吧?!
亦或者,是为祭奠她死去的孩儿……
“夫人,华先生……”我强压下心底的哽嗯,勉强叫道。
这世上,会叫我父亲华哥的,有资格依懒在我父亲怀中的人儿,只有我的母亲。
我又仔细地打量了她好是一会儿,细觉之下,依旧能感觉到那似间相识的熟识。额骨高而宽,眉眼间是极浅的妖娆之色。这是属于母亲的特征。
我再往细里打探着看她,额骨上方,发根浅覆出,有着一条极淡极淡的伤痕,那,应该是许久之前受过重伤留下的痕迹吧。
原来,我前些天见她时的熟悉,看着她背影的相似竟并不是假,而是,她本就是我的母亲。容颜的改变,也应是重伤后被高人救治,为勉脸上的伤痕太过吓人而重新做了一张面皮……
喜悦与伤情同时充斥在我心间,我是该感谢上苍对我的眷顾还是该恨它的残忍呢?!
在我最后的生命里,让我失去了过去几年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却在最后的关头,又给了我曾经最为温暖的在意。
可它,终究还是残忍的。
我还有十天的时间,十天里,我还有着太多太多的事没做,十天里,我见到了他们,却不能跟他们相认。
“你……还记不记得江南渔溪小镇?!”他试探地问。
我心底在抽痛着。记得呢,父亲!
那里的一切,我都记得,记得你带我去吃渣渣面,记得你给我买糖人,记得你带我去成衣坊挑选最漂亮的新衣……
可我却不能告诉你我记得这一切!
让你知晓你的孩儿回到您的身边的同时,又给您带来更大的打击,眼睁睁地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幕的发生。
这,究其是何等的残忍呢?!
所以,请原谅我,父亲,就当您从来没有过华孤音与华青蚕两个孩子吧!
不知,最少,你们不会再痛!
“江南渔溪……曾听人提起过,是个很美很宁静的地方……”我浅笑着,以最是温柔得体的声音回道。
他却不知,在那佯装的平静下,是我滴着泪的心。还有抽疼着的灵魂。
他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一下子,似失去了精神支柱般的疲惫了下来。
人,也仿佛在这一瞬间老了许多。
“我还以为……”
“华哥以为什么?!”母亲疑惑地问。
“没什么了。”父亲笑笑,满眼眸中,竟都是疲惫还有苍桑。
我努力强压下的泪意又往上冲,忙背过身,极是慌张地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先生与夫人了。”
说着,极是匆忙地往前走去。
步履匆匆之下,竟没注意到脚下的抬阶,一如即往似在走平地般地跑,脚踢在台阶侧面,狠狠一个跄踉,眼看就要摔倒。
落霞离得我稍远,想要拉我一把,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她的一声:“小心!”
与她同时出声的,还是我的父亲,极是低沉稳重的一句:“小心!”
然后便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了我的身侧,一把将快要摔倒在地的我扶着。
眼里的泪,噼里啪啦地冒出眼眶,不停往下落,打在他素青的衣衫上。
他错愕而不解地看着我,随即摇了摇头,轻轻笑道:“跑急了,踢痛了吧。”
他的声音,很是叹息,目光温柔地看着我。又似在透过我看其它的东西。
“再是急切,也不要伤了自己。”他将我扶起站好,转身,慢慢朝着母亲走去,揽着母亲的肩,两人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他们的身影,最终被满天满地的雪色代替,我却站在原地止不住心伤地痛哭起来。
亲情,亲情……
在我失去之后,又再次拥有,可我却不能告诉他们,我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女儿……
在院中站了良久,落霞上前,轻轻地在我身上覆了件披风,“你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主子,回屋吧。”
“落霞,在失去的同时。于我而言,同样重要的东西再次出现,你说,我还能放得下么?!”我看着那个他们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嘶哑的声音在寒风中破絮般的轻盈欲飞,而落霞则是默了一默,而后低低道:“如若主子说的是主子之于落霞。那么落霞注定是放不开的。若主子说的是其它的……哪怕是个神,在落霞眼里,也是比不上主子的。”
落霞呀落霞……我希望你能少记得我一点,这样,你便与他们一样,会少点伤心……
寒风呼呼而过。掀起我身上洁白的银衫披风,在风中摇曳飞扬,我的心,似也随着风儿远远飞去……
落霞伴着我缓缓朝大门走去,没走多远,几道我所熟悉的声音却传进了我的耳里。
“夫人为何不去寻找你的亲生女儿呢?!”说话的人是皇甫晨,我看不到他的人,他的表怀,甚至连他们先前说了些什么我也是不知道的。
但,这中途一句,却令我的心颤了颤。
“你说的是哪个女儿?!”心,忽然一痛。
这声音,是我的母亲,先前还在后院中的温柔声音。
“夫人只有一个女儿,不是吗?!”
“我的女儿,从小便被我们带在身边,我又何必去找?”
“夫人说的是我的……王妃,苏玲珑?!”皇甫晨的声音在说我的王妃时顿了顿,最终还是一字未动地说了出来。
“她是苏王爷的女儿,自小失散在外的女儿。夫人难道就没想过,这个孩子只是夫人恰巧上遇见的一个孩子。见她可怜,才收养她的么?!”
“晨王爷,请自重。我看在你是啊音的夫婿的份人,不与你计较这样的失理。但你是啊音的夫君。怎可这么说她呢?!我不知道苏王爷为什么说她是他的女儿,但啊音确实是我自小带在身边长大的。她的锁骨上,有着一朵十分美艳的牡丹花,你是她的夫君,不可能不知吧?!”母亲动气了,语气也似带着激动。
我只是不明白,皇甫晨为什么突然就跟母亲提起了这个。
但母亲的反应,令我很失望,也很难过。
难道她就真的没想过为什么?!
亦或是,她不愿想,只想,沉浸在现在的世界里。
我心里痛着叹息。这样,也好!
最少,几日后,她便永远也不会知道真象。或有一天知道了,但离事实已经太遥远,遥远到,她已无心伤悲了。
母亲转身离去,绝决的背影令我很难过。
我希望她想过,哪怕一点点,一点点也好……
“不要逼她再去想那些事。”父亲从暗处转出,拍拍皇甫晨的望道语生心肠地道。
“我只是希望她想想,或许,你们的女儿还活在这个世上呢?!”皇甫晨抬起头,坚定地看着父亲。
父亲只是苦笑,很酸涩地苦笑,“还活着?!”
“若是真还活着,我们这么多年的寻找早便该有个下落了。只是,可惜……我在打击中一次次地失落,一次次地难过。当年的那场洪水,那么大,她抱着那么年小的青蚕,怎么能逃得过去……”
“内子也在那个时候受了重伤,伤了头脑,记忆时尔能回忆得起过去,时尔,只能记得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啊音是我当时在山下捡的孩子,锁骨上伤了伤,伤好后是个不怎么她看的疤。那朵花,是她亲自刺上去的。只是,她不记得了。”
“哎……”幽幽郁郁的,满天空都是父亲沉闷而忧伤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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