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望雨从来不会跟人假客气,他享受别人的善意和帮助,同样也会如此回报给对方。
他并不觉得让人帮忙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人类本身就是群居动物,那么人与人之间就不该是相互孤立的,他乐于以任何形式与人产生关联。
焦望雨把饭卡交给濮颂秋之后,自己一瘸一拐地皱着眉往宿舍楼走。
濮颂秋站在食堂门口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脚快步走进了食堂。
濮颂秋买了两份鸡蛋炒面,或者准确来说应该叫火腿鸡蛋炒面,他特意分辨了一下,要把火腿比较多的那份给焦望雨。
他拎着两份面往外走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简绍,简绍旁边的一桌坐着程尔跟一个陌生的女生。
简绍说:“濮哥,望雨呢?”
望雨。
濮颂秋微微皱了皱眉。
他走过去,低声说:“我们俩打包回去吃,他脚疼。”
“啊?”简绍说,“我还给你们占座呢,所以现在就丢下我吃狗粮啊?”
濮颂秋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程尔,大概明白了,这女生应该就是程尔昨天见面的那个高中同桌。
“他等我呢,走了。”濮颂秋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丢下这么一句就离开了。
往外走的时候,濮颂秋一直在脑子里回放简绍的那句“望雨”,他不喜欢别人这么亲昵地叫焦望雨的名字,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抢了的感觉。
他厌恶自己的这种心理,因为他很清楚焦望雨根本不属于他,可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无法抑制内心那种占有欲疯狂地生长。
原本以为上了大学不再联系不再见面就能渐渐把这个人和这种感觉给忘掉,却没想到,这世界最难捉摸的就是命运,他怎么都料不到想躲开一个人会这么难。
想躲开一个人很难,想不喜欢一个人也很难。
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焦望雨之后,非常努力地想要摆脱,却越是挣扎就越是被勒得喘不过气。
明明原本不是这样的。
濮颂秋想不通。
他提着打包的两份面往回走,沿着刚刚焦望雨一个人走回去的那条路。
焦望雨。
望雨。
濮颂秋在听到简绍这么叫他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称呼来跟对方抗衡才能显得自己才是跟焦望雨走得更近的那个,于是只好用一个“他”来替代。
“他”就“他”吧,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对于濮颂秋来说也可以意味着很多。
意味着当初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时刻,还有那些自我挣扎的岁月。
回到宿舍,濮颂秋没急着进去,他在进门前驻足,深呼吸了一下,好像每次要面对焦望雨的时候他都要先调整心情做好准备,否则就会乱了阵脚。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焦望雨正在泡脚,眉头紧锁,一脸的苦相。
“谢了。”焦望雨伸手接过打包的面,嘀咕了一句,“我可太惨了。”
濮颂秋看了一眼他泡在水盆里的脚,也有些意外。
这才一天,焦望雨的两只脚都磨起了水泡。
濮颂秋说:“水泡要挑破。”
“不行不行,想想都疼,”焦望雨愁眉苦脸地拿起筷子准备一边泡脚一边吃饭,泡舒服了等会儿还得去上军事理论课,“还是给我留条活路吧。”
濮颂秋放下自己的面之后犹豫了一下,本来不想管他,但又很清楚的知道他这样不行。
“你这样等会儿走不了路。”濮颂秋说,“我出去一趟。”
焦望雨看了他一眼,没来得及问他要去哪儿这人已经走了。
濮颂秋出了宿舍门就一路狂奔,直接朝着药店跑去,原本从宿舍走过去少说也要五六分钟,他憋着股劲儿,跑了个来回又加上买东西的时间一共都没用上五分钟。
他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平稳了一下气息,再进屋的时候依旧只有焦望雨在。
“你干嘛去了啊?”焦望雨吃着面回头问他。
“买碘酒跟酒精。”濮颂秋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针,开始消毒,然后走到了焦望雨身边蹲下。
焦望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收脚,结果盆里的水弄到了濮颂秋身上。
“……唉,对不起。”
焦望雨有些尴尬,拿了纸巾给他。
“没事。”濮颂秋说,“你别乱动,我帮你把水泡挑开。”
“哎不行,我怕疼。”
“你现在不弄,只会更遭罪。”濮颂秋蹲在那里冷着脸看他,“听话。”
焦望雨被他这样子弄得有些紧张,莫名的心跳快了起来。
他发现濮颂秋总是会给他一种压迫感,好像这人是个发号施令的司令官,而自己是他手下必须无条件服从的小兵。
或许对方没这个意思,但他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自己竟然还真的乖乖服从了。
“擦脚的毛巾有吗?”濮颂秋问。
“我自己来。”焦望雨回身,从架子上拿下毛巾擦干了自己的脚,然后就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看着濮颂秋用碘酒给自己被磨起泡的部位消毒。
濮颂秋手里沾了碘酒的棉花轻轻擦过他肌肤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在瘙痒,专门往他心尖最怕痒的地方搔。
焦望雨盯着濮颂秋看,对方很认真,垂眼看着他的脚,于是坐在椅子上的焦望雨就只能看到面前人高挺的鼻梁和紧闭的嘴唇。
濮颂秋给他消毒完,拿起了针,下手之前突然抬头看向了焦望雨。
两人对视,焦望雨慌了一下神。
“可能会有点疼,”濮颂秋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任谁也看不出来其实他此刻心跳极快,“忍一忍。”
“哦,好。”焦望雨手心和后背都出了汗,应答之后,看着濮颂秋低头,然后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的两只脚,左脚磨起了三个水泡,右脚也有一个。
濮颂秋曾经穿过不合脚的鞋,也有过被磨起水泡的经历,完全可以对焦望雨感同身受,也正是因为自己知道这很难受,所以才不顾对方意愿甚至可能有些冒犯地强行帮对方挑开水泡。
他心疼焦望雨。
针尖抵在水泡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刺了一下。
焦望雨疼得皱起了眉,抓住了桌沿。
濮颂秋动作很快,在戳破水泡之后立刻拿起桌上干净的纸巾轻轻按压,挤出了里面的液体,然后说:“创可贴。”
焦望雨赶紧拿起濮颂秋刚才放在自己手边的创可贴,撕开,小心地贴好。
他们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蹲在那里,焦望雨恍惚间觉得这好像有些暧昧。
他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人家不过是照顾自己这个小废物,可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有些出格了。
焦望雨强压着内心的不安,很怕被看出什么来。
一个水泡处理完,焦望雨说:“好像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疼。”
濮颂秋没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开始给第二个水泡周围做消毒。
两人就这么弄着,还没弄完,简绍他们回来了。
简绍跟程尔进屋的时候看见这一幕都愣了一下,程尔笑:“哎呦我的天,这是干嘛呢?”
濮颂秋理都没理,倒是焦望雨急着解释:“我脚磨得起水泡了,秋哥帮我挑开。”
简绍凑过去看,“啧啧”了两声:“真惨。”
程尔也过去看热闹,看着濮颂秋握着焦望雨的脚小心翼翼地用针挑水泡,说了一句:“真是感动中国的好老公。”
话音一落,针尖刺破了最后一个水泡,原本想要解释什么的焦望雨疼得没心思多说,咬着牙倒吸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鞋不合脚啊?”简绍说,“我们怎么没磨成这样呢?”
焦望雨嘀咕:“我哪儿知道,鞋码是对的啊。”
濮颂秋给他弄好,创可贴也贴上了。
“行了。”濮颂秋站起来,对焦望雨说,“等会儿去上课别穿那个鞋了,换一双舒服点的。”
焦望雨点头,冲着他笑:“遵旨!”
程尔回了自己位置,在椅子上坐下开玩笑似的说:“还玩上君臣play了,你俩够有情趣的。”
焦望雨吐槽他:“你少看点儿奇怪的东西吧!”
濮颂秋完全不把另两个人的话当回事儿,听都不往耳朵里听。
他端着焦望雨的水盆出去倒掉,然后又洗好了手,拿着盆回来。
程尔嘀咕:“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他说:“濮颂秋,我就问一个问题,我跟焦望雨比,差哪儿了?”
焦望雨有点儿不好意思,接过水盆的时候说:“我自己弄可以的。”
“没事。”濮颂秋没理程尔,把水盆还给焦望雨后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始吃饭。
程尔说:“我也想有这么个贴身管家,濮颂秋你还有弟弟吗?或者妹妹?实在不行哥哥姐姐也可以,给我介绍一下。”
濮颂秋看了他一眼:“没有。”
程尔:“……哥,你对我们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我这脆弱的小心灵都被你伤害得千疮百孔了。”
简绍在一边添油加醋:“你才千疮百孔啊?我昨天就心碎成渣渣了。”
焦望雨这回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他说:“我俩多年老同学了,你们当然比不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确实觉得濮颂秋对他好得有点儿让他意外。
可能人家原本就是这么个人,只是以前没机会发挥。
但不管怎么说,他跟大家不一样,很容易多想。
焦望雨让程尔他们别胡说八道了,然后自己转过来继续低头吃面。
他吃着面,脑子里却乱哄哄的,突然听见程尔说外面下雨了,扭头看出去,突然间觉得好像有什么在随着雨水的降临一起出现。
是什么呢?
他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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