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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缺弦的琴,永远弹不出调

暮色边缘的温暖 七里 12683 2021-04-02 09:47

  看着商婧然匆匆忙忙的吃完饭,宋俊还是忍不住出口了心中酝酿已久的话:“你还是换个工作吧。”站在对手的角度上,他是真的欣赏她那样的态度以及行事作风:坚韧、勤勉、努力。可是若是作为女朋友,他还是私心里希望她能多一些时间出来陪自己。

  商婧然拿起纸巾正要擦嘴的动作僵在了嘴边,跟着脸上慌慌张张的神情也是一滞,有些吃惊的抬头看着宋俊。反应了半晌,最后还是低下头稍稍平复了心情,敛去了心底的失落与反驳之意,慢悠悠擦了嘴,才复又抬起头,已经换上了一脸的笑意:“开什么玩笑呢?我可还指望着这份工作给我养家呢?”

  她希望宋俊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毕竟要放弃一份自己一步一步打拼起来的事业,心里也是不容易接受的,想着以前的日子,晚上哄睡着了牛牛,自己还要起身奋斗半夜的时光,商婧然都没有信心现在的自己还可以那么努力。要是好放弃,早在商文青劝说她的时候,她就妥协了。

  何况现时她还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她想不出来,除了已经小有成就的工作,现在再让她从一无所有的职位开始奋斗,她还有没有那样的决心以及狠劲儿。人也大概只有在那样一无所有,并且无所依靠的情况下才能发挥那么大的潜力吧。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的事情能够尽早的定下来,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点儿。”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为着这样的话题争论了,商婧然无奈一笑:“牛牛那里可能还需要时间。”其实商婧然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需要时间来适应他这个男朋友,还是牛牛需要时间去适应有父亲的生活。

  “牛牛一个小孩子,能懂得什么?”宋俊的话最终激怒了商婧然,本来心底那一点不确定的理亏顿时也变得理直气壮,商婧然一向都不忍心亏待了牛牛,自己都不说一句不是,当然更容不得别人说。何况是现在三个人相互适应的关键时期,这样的话出口,无疑会成为商婧然心里宋俊形象的一大败笔。

  “他是什么都不懂,可是他是我的儿子。”小孩子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是什么都不懂。可是对于相依为命的母亲来说,即使什么都不懂,那也是全部。何况牛牛真的什么都不懂吗?看到妈妈周末不能陪他,他也会黯然,一个下午都少言寡语的。

  这是她已经在这一场期望值很高的交往中,作出的很是让她心疼的牺牲了。只是希望最后可以修成正果,给牛牛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如果他不能像她那样爱她的牛牛,那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宋俊也是被震得一愣神,他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会引来商婧然如此大的反应。商婧然也是一怔,立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火。

  只是在这样错综复杂的感情里,考量的太多。谈着恋爱,就像在战场上经历枪林弹雨一样的惊心动魄,深怕某一个不小心就中了流弹,或者自己的抢擦抢走火,伤人伤己。

  商婧然也觉得疲累不堪,最后无力的低下头,淡淡的说:“真要不行,还是算了吧。牛牛强加给你,对你真的挺不公平的。”

  宋俊脸上的颜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商婧然走出餐厅的时候,心里虽然也有些惋惜,毕竟她是真的抱了希望而来的。但是也不由得松了口气,现在将事情说清楚了,至少避免了自己更多的感情投入,也避免了后续带给牛牛的伤害。

  只是终是不能接受,自己唯一肯下力气来谈的恋爱,竟然只有一个月的存活期限。想着都有些讽刺,一向自诩感情忠贞不渝的商婧然,竟然会玩这种快餐游戏。

  只是有什么办法,世界太浮躁,感情投入都要计较回报,何况她要求的回报率远比一般人要求的高。买东西都要货比三家,挑一家物美价廉的。她无疑是价格高于价值的不划算物品。也许宋俊也不过是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顿悟了。毕竟要一起接受母子两个,还是有一定挑战性的。

  餐厅的转角处,商婧然遇见了从前的上司,也就是那个第一次就批得商婧然嚎啕大哭的厉害主儿。记得那时候她刚入行,做事情总是不够细心,隔三差五总是挨批,那时候记得最清楚是一句话就是这个头儿经常说的:“想要在这一行混出头,没有一点百折不挠的气魄是绝对没有希望的。”

  后来加上的那句成了她今后自励的源泉:“如果遇上这么点挫折就只知道抹眼泪,还是趁早离开。”

  商婧然最终没有离开,硬着头皮在枯燥无味的程序里杀出了一条血路。这并不是她倾心喜欢的职业,但却是赖以生存的手段。

  所以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不喜欢的东西,时势的逼迫可以喜欢,真心喜欢的事情也可以因为生存的压力而放弃,而最后的选择竟然是生存为本,兴趣靠边。当然谁也不能说这样的方式不对,因为只有能够生存,才能有更高层次的所谓“理想”。

  轻巧的招呼过去,商婧然对曾经那个严厉的领导是存了几分敬重的。会心一笑,商婧然已经和迎面而来的人群擦肩错过。

  商婧然无奈的想:终有一天自己对于相亲这样伟大的征程也是会百折不挠的,就像曾经不喜欢的程序,现在用起来也得心应手。第一次的尝试,失败了难免多一些失落。

  商婧然一个人郁郁的走在城市的街头。这是她喜欢的城市,骨子里来说她也算一个安土重迁的人,却意外喜欢上了这样一个非故乡的地方。

  记得初来这里的时候,她也一样反感这里狭窄的天空,嗅不到边缘的尾气。城市里的空气指数都不敢恭维,但是整个B市的银灰色调建筑,将灰暗的天空蒙上了卓然的气质。这也许是她能够喜欢这里的主要理由:看着赏心悦目的东西没有人会拒绝。

  有些东西即使阴暗,也并不遭人讨厌。

  一路伤春悲秋,走到小区大门口,商婧然终于收拾起了所有的不快,她要去哥哥家里接回自己的儿子。这是她一向惯用的方法,伤心了、难过了、失落了就选择一个人在街头流浪一会儿,她需要的恢复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得益于一个人带着儿子经历的人间百态比较多。所以除了儿子似乎很多事情都能够看得开了。

  小家伙今天情绪并不怎么高。连商婧然伸手去抱他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不由得又想起了下午从家里离开,去赴宋俊的约会时的情景,牛牛可怜巴巴的说:“妈妈,不走,和牛牛玩。”小孩子的概念里就只有“玩闹”,但是那些未被唤醒的知觉里,还是能感觉到妈妈是去干嘛的吧。因为以前商婧然晚上出去应酬的时候,牛牛从来不这样“拖后腿”的。

  商婧然抱起牛牛,下着力气诱哄道:“牛牛不生妈妈的气了好不好。”记忆中就有谁说过她的性格里总是有一些小孩子气,也许是真的吧,因为她从来不会用一个大人抑或母亲的权威去命令儿子做什么,或者罔顾儿子的心情。

  她更倾向于和儿子的平等交流,用商文青遁地话来说就是:矫情的不肯服老,只能在不谙世事的儿子面前,充当一下幼稚的孩童,反正儿子是不能够明白那些深奥的年纪代沟的。

  其实小孩子哪里有什么大是大非的是非观,只要不是极度创伤心灵的事情,哄哄大抵也就没事了,用何源的话来说:“三个月不见,婷婷都能忘了我这个妈妈!”可想小孩子忘性是比较大的。开脱一点可以说:小孩子的记忆力还没有稳定。

  牛牛先天都聪明,所以被妈妈“背叛”的事情轻易不会忘,但是那前提也是商婧然不哄他的时候。商婧然三言两语一哄,再加上下周末逛街的条件一诱惑,牛牛自然就举手投降了。反正和宋俊是名副其实的分道扬镳了,再不用一边记挂着怎么回绝宋俊的看电影的邀约,一边惦念被寄放在哥哥家里的儿子了。倒是尹曼那里落了“口实”,不过既然当事人的双方都觉得殊途是最好的结局,尹曼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毕竟很多事情强求不来。

  “妈妈今天让牛牛不高兴了,牛牛惩罚妈妈好不好?”商婧然一边拿优厚条件来诱哄儿子,一边施行哀兵之计来博得儿子同情。

  果然牛牛十分理解的说:“牛牛不生妈妈的气。”商婧然听后心内也是高兴,毕竟是相依为命的母子两个,惺惺相惜是最好的状态。还不待夸奖儿子,打算赏出去的那一记吻还没有落实,牛牛又出口了:“那妈妈以后不准去见那个叔叔了。”

  商婧然心里一阵哭笑不得,她当然知道牛牛嘴里的“那个叔叔”指的是谁。只是小家伙,甚至连心智都未健全,哪里来的那么多想法。心下不免好奇:“为什么?”难道这么丁点儿大的小孩子都能够想到那些什么关于爱的拆分的复杂公式,害怕别人分了自己的母爱?

  “牛牛不喜欢那个叔叔。”小家伙倒是实话实说,甚至说的一本正经。商婧然心里一阵感慨,她真不敢想,若是在此之前,没有和宋俊谈崩,现在被儿子要求“不去见那个叔叔”自己是会答应呢,还是会让儿子失望。

  大抵是不忍心让儿子失望的,可是硬是那样的分开,心里也是会经过为难与挣扎的吧。毕竟那可能是自己与儿子的幸福归宿。不过现实证明那并不可行。但还是想逗逗牛牛:“可是叔叔很喜欢牛牛,怎么办呢?”

  “叔叔不喜欢牛牛。叔叔会瞪牛牛!”牛牛的话让商婧然的心凉了大半截。在商婧然与宋俊的相处中,牛牛就可以说是个“小灯泡”,当然少不了接触,关于牛牛与宋俊的独处商婧然不记得有那么一回事,只是商婧然竟然没有发现,那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失职。她一直以儿子的名义去寻找另一半,却在行动的过程中没有将方向把握住。

  不是她盲目的信任儿子,只是丁点儿大的孩子,你很难相信他有那样的心机。只有大人的世界里才有那些勾心斗角的心思。而且在自己一路宠过来的牛牛本身就有一种敏感。也许只是一个细微的不赞同的眼神。她也并不是不通情达理而一味护短的无知之人,只是儿子的心情终究是她要放在首位来考虑的。所以心下不免庆幸自己与宋俊的分道扬镳。

  但是关于未来那美好的“一家三口”的愿望,也算是在这一程上正式宣告破产。商婧然并不认为宋俊对自己无情谊,那么如此尚不能全心的接受,还要让她如何敢奢求。也可以说问题出在他们母子身上,毕竟母子相依为命了这几年,都是母子俩凑合,虽然艰难也是全心全意的互相依赖,说来说去,还是缺少了亲情,血缘的链接。让他们接受一个外人也不是那么轻易的。

  叹了口气,商婧然悠悠的对儿子说:“妈妈以后不去见那个叔叔了,那明天送牛牛去上全托幼儿园好不好?”其实牛牛哪里能理解的了“全托”是什么。大抵也不过是商婧然自己的设想象征性的和儿子商量商量。这是一早就做好的决定,毕竟现在牛牛总是寄在哥嫂家里,虽然省心,心里却是很过意不去,还总是觉得处处掣肘。

  之所以最后一刻才说,也不过是怕小家伙的新鲜感没有了,到时候再出波折。既然找一个人依靠的信念已然坍塌,那她就要更加努力的去为牛牛挣未来了。牛牛倒是答应的痛快。

  还有一层的距离商婧然就开始在衣袋里摸索自己的钥匙,正好钥匙拿出来,她抱着儿子走到楼层,最后一阶楼梯,落下的步子尤其重,因为房子老旧,楼道里的声控灯都有些迟暮之态,反应迟钝,总要沉重的声音才能唤的醒。

  灯应声而亮,商婧然随着亮光抬起的头却僵在半空。那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头也没有继续抬起,也不知道就势低下,就以那样一个怪异的半仰半伸的姿势直视着前方。

  终于等到怀里的牛牛意识到妈妈的不对劲,出口提示:“妈妈开门!”商婧然才意识到自己姿势的怪异。自己是太大惊小怪了。这个地方纵然是她的家门口,但是也不是她的私有地盘,每个人都有权利站,即使那个人再出乎意料,她也必须得接受。

  她想尽量忽视门畔的那个人,虽然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出现的的确有些不合时宜,除了自己她想不到他出现能有什么意义。但是最终还是直接跳过了那人,开门、进屋、关门。

  商婧然加大了手上了力道,还是没能够如愿将门关上。终于低着的头忍不住抬了起来,乍入眼帘的就是那样一张“志在必得”的笃定面孔。有些气愤的不肯松手。倒是门外的人,看着云淡风轻,似乎情绪上一点波动都没有,就那样一只手死死抵住商婧然正打算关上的房门。不说要求进去,也不说要求她出来,就像是赌着气的两个人,冷战,谁都不想让着谁,想要到处找茬,却还是不肯出言。商婧然只能将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加大。

  直到力道加的越来越艰难,商婧然一向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力气上占不到意思便宜。索性骤然松手。门外的人被这突然松懈的力道直闪进了门内,因为没有把握住她松手的时机,那进门的样子十分狼狈,差点撞上门后的鞋柜。

  商婧然不厚道的笑了一声。谁知刚刚稳了身形的人,竟然抬起头就是笑意。为了让妈妈一心应战,而一直保持沉默的牛牛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就是:“坏人!”

  来人也不恼,只是看了看商婧然怀里,异常兴奋的牛牛,而后悠悠的道:“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不需要!”商婧然想也没想就拒绝。“不需要!”牛牛也和着商婧然的调调,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母子俩相视而笑。这默契的笑容狠狠的刺激到了武向阳。

  “听说你和一个叫宋俊的男人!”“等等!”武向阳的话还没有说完,商婧然就断然出口打断。她相信武向阳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头也不回的走向卧室。将牛牛放在床上,好言劝抚着:“牛牛在这里陪毛毛玩一会儿,妈妈一会儿再来陪牛牛玩,好不好?”她口中的毛毛,不过就是一只掉了毛的玩具娃娃,名字听起来就讽刺,就像现实里总是阴差阳错的情节。

  虽说是征求意见,其实已经容不得反驳了。商婧然依然转身离开,出门时还特意带上了卧室了门。商婧然深知武向阳是什么样的人。愤怒起来,说话口不择言几乎是没有怀疑的余地。

  从他刚才那样象征性的一句威胁里,她大胆猜测,这些年脾性大概还是老样子。所以她不愿意让两个人的针锋相对给儿子看到。

  关了门商婧然就卸下脸上一脸的温和,“有什么事情说吧!”并不是刻意,她只是对武向阳温和不起来。

  终于只剩下两个人的房间里,武向阳也换上一脸的严肃,世界在进步,人也是会进步的,武向阳当然再也不是那个三句话不说就喊着“打打杀杀”的“热血青年”。骤然严肃的他甚至给商婧然一种冷静沉着的“错觉”。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种感觉让商婧然安心不少。至少不用担心热血冲动的武向阳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吓到牛牛。

  但她终归是不适应这样的武向阳,沉默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控着将现场的气氛带向紧张的深渊:“有什么事情说吧!”商婧然终于忍不住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武向阳好像在酝酿着措辞,即使商婧然再三催促,还是一副深思的样子没有说话。这真的不符合武向阳一向的作风,但也只有商婧然知道武向阳说话是从来无所顾忌的。“你要是没有什么要说的,就可以离开我家了。”商婧然不客气的下着逐客令。

  “你是不是真的和一个叫宋俊的男人在一起了?”面对商婧然的咄咄逼人之势,武向阳骤然抬头,这突兀的眼神看得商婧然心里一阵慌。其实她多少是能够猜出来武向阳所为何来。不然不会一开口就是关于宋俊的话题。

  适应了武向阳的眼神,商婧然心里竟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从那天街头的相遇,她就再也没有安心过,以武向阳的性格他是应该找过来的。只是时间的推移让她强迫自己淡化了这一信息。现在这样倒好像是一个了断,也平复了她心里的一份隐忧。

  “这不关你的事情。”即使和宋俊的事情已经没有峰回路转,但商婧然还是拿他当了一回挡箭牌。这似是而非的答案,其实就是一种侧面的肯定。她了解的武向阳会这样想。

  果然武向阳是信以为真了,有些怒气冲冲的向前大跨了一步,最终还是在里商婧然几步之遥的地方顿住。他为自己不值得,是谁都不会任由自己的感情付出石沉大海,没有回应吧。尽管这感情只是在时间的轨道上执迷的等待。

  想念的煎熬,没有什么可以弥补,除了你想念的那个人回应你的想念,可是商婧然回应他的是什么?是越来越远的背离。

  看着武向阳的动作,商婧然先是心往下一沉,直到武向阳的脚步停下,商婧然才逐渐找回了一些思绪。然后迫不及待的从武向阳的身边经过。毫不犹豫的拉开房门:“你请回吧!”她太清楚武向阳的为人了。

  其实武向阳那突滞的脚步已经说明了性格上的改善,但是商婧然这最后一举着实激怒了武向阳。武向阳什么也没说,回身就像房门的方向走去,却在经过商婧然身侧的时候猛然停下。趁着商婧然猝不及防的时候,倾身覆下双唇。

  商婧然的手还扶在要送武向阳离开而打开的房门上。这一吻来的的确让商婧然不及反应,本来她已经松懈下心防,以为武向阳真的要打算离开了。一瞬间的怔楞,商婧然还没有反应到反抗这样的词汇。已经迷失了心神。

  她好像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青草香,那是久违的熟悉与温暖。记忆深处总有那么一片青葱的所在。

  怀抱暖暖的,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一次拥抱:“商婧然。我在这里哦!”商婧然听得出来那是林立的声音,就在自己不远的前方。可是自己的眼前除了一片黑暗,竟然只能凭借着这一声呼唤来分辨方向。

  十几岁的小孩子很是热衷校园里教一和教二之间的那块草坪,草长的很深,郁郁葱葱,十几岁的身高在那里都有些障碍,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没事就来这里消遣的好心情。尤其喜欢在那里捉迷藏。因为人多,因为热闹。

  但是草地里除了茂盛的草,在没有别的障碍物,所以他们捉迷藏的方式就改成了,找一个人蒙上眼睛,随便的在草地上摸,便成了改良的“盲人探路”。商婧然“运气不好”,总是抽到“盲人”的签儿,然后一群人起哄着将眼罩遮上她的脸。

  那块眼罩还是商婧然对自己的妈妈软磨硬泡了三天才得来的,商妈妈是小镇上出了名的巧手,做的眼罩自然也是好式样。有的孩子甚至因为从头到尾无缘带上那个眼罩二遗憾,但是商婧然显然头疼透了,眼罩对她有着一股子愚忠,总是会挂在她的脸上。但是她却总是抓不到人。

  游戏的规则是只有“盲人”抓到了新人,才能够摘下眼罩。成为被抓的人。

  商婧然记得自己抓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武向阳。就是那次林立用声音误导她的那次。她循着林立的声音狼狈的向前扑着,起先她还曾为这样的状态不好意思了很久,可是一旦经常处于这种状态,自然也就适应了。

  商婧然也不知道自己抓到的到底是谁,就知道自己的手里触到了衣料,然后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任手里的人如何挣扎都不放开,为了阻止自己手下的人挣扎开来,商婧然索性直接将人往前一按,自己也随之倒在地上。

  草地上顿时爆出一阵哄笑,商婧然摘下眼罩自己也被震惊了,自己抓到的竟然不是林立,当然那时候的孩子想法单纯,当然不会联想到“奸情”这样的词汇,大家的哄笑也不过是因为商婧然抓住武向阳的状态的确狼狈,直接将武向阳扑到在了地上。仅这猴子一般的动作就够大家乐呵上一个星期的了。

  武向阳涨红了脸从地上爬起来,倒也不是害羞,只是觉得自己一个男孩子让商婧然这样一个猴妮子给放倒在地上,脸面上过不去。那时候也不懂得谦让,更不知道绅士谓之何物。只知道自己打架不能输,何况是一向在学校里自称小霸王的武向阳。

  自此两个人之间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斗智斗勇。商婧然的记忆里那一阶段纵然过的艰难,倒也为无色的童年添了不少彩。当别人在为自己的好朋友今天和谁走的近了,心情郁闷的时候,商婧然是没有那样闲心的,她还要提防着武向阳的什么阴森主意。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掉下了他的陷阱。

  那时候商婧然走路,都不敢让脚步一下子落地。就怕武向阳带着他的那一帮革命兄弟,连路的手脚都做了。当然孩子也想不到更复杂的报复。最多也就是在路上挖个坑,盖点草。还有就是在学校里商婧然一展绝技,踢毽子的时候,他去捣捣乱。

  那时候商婧然可是学校里的毽子王。一口气踢下来,贰佰多个,还能换上十来种花样,可是自从和武向阳结仇之后,就再也没有发挥过那样的成绩了。

  直到后来上了初中,两个人竟然一夕之间冰释前嫌。他开始去她家里找她一起去学校。甚至还特有朋友义气的说,“谁欺负你了,就来找我!”商婧然多多少少是知道武向阳的一些情况的:打架、旷课、和老师冲撞。

  但武向阳对于商婧然来说倒没有那般的不可救药,最多也就是调皮了一点。虽然不做好事,但是他干的那些事情也还不够坏事的格儿。至少他对她说:“我们是不打不相识,真正打出来的交情”时的眼神很真挚。

  所以当所有的人都当他是“瘟神”的时候,她依然和他走的很近,当然在那样敏感,多思的学生时代,难免会有一些流言漫飞。只是她也是犟到无可救药的性格,同学里传的越是厉害,她越是执迷他们的友谊,不是没有多想,只是武向阳总是说:“这些人都是无聊极了的。整天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所以两个人的相交更是坦然。直到班主任开始找她谈话说:“你是一个好孩子,怎么总是和武向阳那样的小混混玩在一起。”她并不认为武向阳有那么的十恶不赦,但是班主任的那句:“希望你不要让老师失望。”的确让她犹疑了很久。

  刻意的疏远,让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武向阳的消息。再次传来他的消息,她真的是大吃一惊:武向阳纠结社会闲散人员,殴打了五班的班主任。

  那时候她在五班,他在七班,虽然数字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却隔着普通班与实验班的鸿沟,再加上刻意的回避,所以她的消息滞后也不足为奇。班主任几天没有出现,大家也没人能够联想到:暴力事件。

  至此武向阳在学校里是再也待不下去了。高三只差一步,就能够正正式式的毕业了。顶着被开除的不良影响,武向阳被父母勒令去了省会H市,那个时候他的父母已经在H市小有成就,不缺名不缺利,只是希望儿子可以好好读个大学,也算光耀门楣。武向阳这样无疑让他们失望透顶,直接被强拖去了H市。

  临走的时候他来向她告别,只问了一句:“我们还是朋友吧。”直到那个时候商婧然才乍然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早已经不是从小的那个玩伴。并不是失落,只是一种都长大了的感慨。在武向阳的期盼之下,她点了点头。

  武向阳走了,最后他还是回头说:“我在H市等着你,到时候我还罩着你。”说罢就以那样一个别扭的姿势向她粲然一笑。

  那转折似的别离之后,再见两个人已经是天差地别的样子。脱离了校园的武向阳混的越发的风生水起。即使后来商婧然真的去了H市念书,两个人也已经开始走进“歧途”。

  后来的许多记忆里,商婧然对武向阳都是一种心不在焉的态度,包括此时正在进行着的这一吻,但不得不承认,那些青色草香的日子,让人心都不由得柔软。

  但是商婧然还是一点一点的推开了武向阳,“你走吧!”

  商婧然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最终还是激怒了武向阳,“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小混混的出身,像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师一样将我当做了‘瘟神’。”

  但武向阳也终究不是三年前的武向阳了,商婧然清晰的记得,三年前他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只是那时候除了忿忿的语气,还有时不时砸在地板上的玻璃杯,那些都是商婧然费了好大精力才收集回来的,他发泄似的摔,就像那摔的是她,硬生生要将她摔出自己的生命。而商婧然当时在想什么呢?大抵是在庆幸解脱吧。也或许是在哀伤。只是时间过去的太久,一心想要铭记的东西都已经遗忘了,哪里还会有曾经那么鲜活的心情记忆。

  现在纵然他气急败坏,也没有失控,只是直起身,定定的看着商婧然的眉眼,淡淡的出口了这样一句话,声音平静的让商婧然都有一点心慌。她擅长应付暴躁的武向阳,但是这样淡定的武向阳好像不在她的处理能力之内。

  “我没有!”商婧然也不是曾经的那一个了,她不会在任由着武向阳自说自话,任命的不出一言,下意识就去反驳。也许是因为心里正有这样的想法被戳中了,才反应的这么迅速。

  “没有吗?”武向阳唇角好像扯出了一丝笑意,商婧然被那丝笑弄的有点毛骨悚然。随着武向阳身体向后完全直起,商婧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口气还没有舒到底,就听武向阳道:“那证明给我看!”

  商婧然乍然抬头有些吃惊的看着武向阳,这或许是时间给的俸禄,她可以学着一个人照顾着儿子,同样生活的很好,他也学会了内敛,再不是那个动不动就暴躁的又摔又打的毛头小子了。甚至面对同样的问题他也不再是摔过之后掉头离开,相反他竟然开始和她谈条件了。

  看着商婧然一脸的惊奇,武向阳开口:“你不是想找个人凑合着过日子吗?我想我应该有‘优先录用权’!”商婧然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一般,惊恐的将眼睛瞪到不能再大。这应该是她这三年以来听到的最具震动性的消息。

  更让她震惊的是他竟然调查了她。莫名就想起那天晚上的那通电话。带着牛牛狼狈的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开灯,电话就响了,因为还在震惊之中没有回神,所以只是下意识的按下了接通键。淡淡的呼吸声,商婧然还是隐约记得的,最后的声音似乎停留在了那句:“商婧然,我想你。”

  商婧然怔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但是她并不想回应,匆忙之中就只想到了那么一句没有营养的话:“请问你是?再不说话我挂了!”。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不是有愧。只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必要。或者说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交集,仅此而已。

  然后是电话挂断的忙音。想要去分辨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已是不可能,刚刚遗落进耳朵里的那句话也已经无从考证。其实她是知道那是谁的。从小到大,生命里出现的,即使表白都要叫她商婧然的人,只有那么一个。再加上刚刚的遇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只是她是心里下意识的排斥那个答案,所以一遍一遍的做着自我催眠:刚刚见到而已,他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弄到自己的手机号。其实已经笃定了那个答案,她太清楚武向阳的手段。如果不是对于那个答案确信无疑,她也不会如此急迫的想要找一个人来终结自己的单身。即使凑合也在所不惜。

  只是凑合这个概念她打死都不会承认的。“我不会凑合的,人在一个地方跌倒第一次,可以说是不小心,如果再跌第二次那就天理不容了。”说完有些定定的看着武向阳的表情,果见武向阳的脸阴沉了三分,嘴唇动了动,似要爆发,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武向阳也恨极了这样的自己,可是遇上了商婧然他就注定成不了赢家。曾经在她坚持要走的时候,他挽留都没有的就放手,心想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世界上什么都可能缺货,唯有女人似乎总是供大于求。他处的那个圈子,夜夜笙歌,美人在侧的形容毫不夸张。走就走吧,谁离开了谁,生命照样和往常一样轮回。

  直到一次在夜场里遇见了一个很是生涩的女孩,被他从一个凶悍的男人手里救下来。她轻轻拽住他的一宿,说:“别走”。他下意识地就伸手揽住了那一双肩膀。反应过来时,就是一阵心惊。他用一大堆“不在乎”的话语筑起的心防顿时坍塌,他终究是忘不了的。

  揽上那双肩膀的时候心里隐约出现的还是那个已然离去的人的。他从来很少安生的停在一个地方,而商婧然总是在他身后吼着:“武向阳,你不准走。”记得最清楚的当数那一次混战,他满心兴奋的就要去参战,她却从身后拽住他:“别走。”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竟然有一种一触即碎的错觉。

  其实自那之后商婧然对他都有似有若无的疏离。这并不难理解,对于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来说,小混混也不过是传说中的概念,她不知道他究竟都干些什么,不管从多少人口中听到了他的不是,那也只是抽象的语言。直到真正见识那群殴的血腥,让她都忍不住跟着害怕。不仅害怕那样的混乱牵累到自己,也怕那样的生活让他万劫不复。所以下意识就想远离,心底里也是希望他能跟着自己的脚步远离那种生活。

  只是人各有志,谁都强求不了谁的道理,她懂他却未必懂:“我们也算是签过协议的,理论上来说,我是应该有优先认购权的。”

  商婧然以前就说过:“武向阳,你就是个无赖。”现在她的感受仍然是这样,只是时过境迁,她已经没有那样的立场去痛骂他了。最终只是颇为无奈的下逐客令:“你走吧。我们都陌路了那么多年,不都过的很好。干嘛还硬是要往一块儿纠结。”

  武向阳最终还是向商婧然妥协了。从商婧然的身侧收回了自己牵制她的双手,转身出门,那回身替她关门的动作差点就让商婧然出言挽留。最终还是任那“哐”的一声响在兀屋子里蔓延。

  商婧然回靠到墙壁上,有些无力的沿着墙壁向下滑,终于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两个人说开了,那就好了,再不用战战兢兢的应付着一个人的约会,还要担心他的骚扰了。再说她现在也已经没有挡箭牌可以用了。

  虽然一直堵在心口的那件事已经不在,但武向阳那一场折腾让商婧然也是筋疲力尽,弄到半夜才抱着儿子艰难入眠,这也是她亏待儿子的地方,因为一个人,人力上难免捉襟见肘,所以时常她忙,牛牛就也跟着晚睡。而今天牛牛惦记着他的“全托”,当然也是兴奋的睡不着觉。

  母子两个面对面躺着,一个劲儿的傻笑。这样不把睡眠当回事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晚起。商婧然还在庆幸自己因为牛牛入托这件事情,已经和公司请过假了,说是请假也是磨了领导半天,才得来的半天“长假”,他们那公司真的是将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的典型,请个假比上市台新闻露个脸还难。最后还是搬出了单身妈妈的苦衷才算敲定。

  不过时间还是显得紧张,“牛牛快起来了。”牛牛还没有从迷糊的状态下转醒。意识不清的就说:“牛牛还要睡!”商婧然轻叹一口气,伸手在儿子的胳肢窝里挠了两把。小家伙果然受不住了,闭着眼睛颇为严肃的说了一句:“妈妈,别闹。”

  商婧然无语问苍天了,果然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平时好不容易得来的星期天,她就是这样对到牛牛的,每当牛牛,橡皮糖一样贴上来说:“妈妈,起床。”的时候,商婧然都是连眼睛都不带挣的,直接说:“牛牛乖,不闹,妈妈再睡一会儿。”只没有想到小家伙将这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牛牛不上‘全托’了吗?”商婧然使出杀手锏。果然牛牛一听“全托”的事,就来了精神,“妈妈陪我去。”小家伙边起床还不忘一边讨价还价。

  “再不快一点儿,妈妈就没有空陪你去了。”商婧然不忘“恐吓”。其实也是实情,她下午还要上班,眼看这上午的时间都要过一半了,再在路上耗费一点,这个城市的交通的确不敢让人太乐观。所以还是预留多一些时间,才能有备无患。

  最终在一阵兵荒马乱之中,母子俩一直快折腾到倒计时才匆忙出门。怪只怪商婧然摆放东西一向只讲方便,不讲秩序。着急的时候东西都自觉的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光是她那为牛牛新学期准备的新书包都是将整个卧室都翻了一遍才出现。

  何源曾经和她说过,“你看你这卧室乱的,也枉了你那看着像模像样的客厅,这完全是两个极端世界,也不怕给了牛牛坏的影响。”这的确是值得商婧然深思的问题,“养不教,父之过”牛牛单亲,那她这个母亲不仅要承担了父亲的责任,连带着父之过都要承受了。但是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改正:牛牛是男孩子,邋遢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何况后天的熏陶早就耳濡目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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