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照把驾照拿到手时已经是春天了，H市最寒冷的天气已经冰消雪融。她放弃了找工作的打算，去了H大当旁听生。
不过是比别人晚了一年，再回到学校却觉得格外陌生。何照选了自己喜欢的出版传媒专业，开着家里那辆不常用的奥拓就上路了。虽然冯唐提过给她买一辆新车，何照却兴致缺缺地拒绝了：“我一个马路杀手，开那么好的车，岂不是专门给了别人碰瓷的机会？”
冯唐开玩笑道：“我是想着让你开一辆好车招摇过市，总比招蜂引蝶要强得多吧？”
何照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她是学期中间插班进去的学生，全班就剩下一个座位，她刚好就坐在了一个男生身边。一来二去，两个人熟了以后，交流就多了，一言不合就开始高调地追求何照。何照婉拒了好几次，怎奈对方就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直到有一次冯唐顺路去接她，看见了何照被堵在路上无力招架的情景，虽是帮她解了围，证了男友之言，但是从此就常拿这件事开涮她。
冯唐的工作越来越忙，在很多个城市之间穿梭飞行。何照有时候故意耍赖，把他的身份证藏起来不想让他离开。两个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只能倚靠电话和短信来稍微慰藉这段空白的时期。
何照好不容易约了宋子麒见面，九点钟在大排档。宋子麒一脸的胡茬，身上的警服还没换，就跑来了。何照捏着嗓子喊他“警察叔叔”，故意打趣他。
宋子麒一脸疲惫：“我这么晚下班还要跑来陪你吃饭聊天，你还好意思笑我？！”
“哪敢啊！来，宋大爷先走一个！”何照给宋子麒倒了一杯梅子酒，“尝尝，这是老板娘亲自酿的酒。”
宋子麒干了一杯，把杯子拍在桌面上，一脸深沉地说：“我这几天正准备要找你来着。太忙了！跟着局长跑了一趟B市。”
“怎么？是不是有结果了？”
宋子麒斜着眼睛瞧她：“你倒是都不用做个心理准备！”
“其实大致情况我都猜到了。你说吧。”
“我跟局长这一趟去B市，一方面是为了回家探亲，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调查冯唐。我和你说个我自个儿的猜测......”宋子麒压低了声音凑过去，“局长对冯唐也是防着的，关系都是面子上的。这次去让我调了冯唐的档案，他家的情况很复杂。他父母并没有离婚，只是分居。据说是他母亲不愿意离。他打小跟着母亲生活，他母亲有抑郁症，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并不喜欢他，甚至经常虐待他。九岁那年，他母亲喝药自杀了，当时他就在那个屋里，后来被邻居发现才......”
何照咬着下唇，听着宋子麒说着就没声音了。她吸了吸鼻子，问：“然后呢？”
“然后他被送到乡下的外公那里生活。他外公一个人独居，还在拿村里的低保生活，总之日子过得相当贫困。那时候他父亲在H市做生意，就是现今Talanx公司的前身。直到他升高中那一年，外公去世了，又把户口迁到H市来，跟他父亲住在一起，这才读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他父亲对他还算不错，虽然身边一直有其他女人，但他是独子，所以家里的财产都留给他了。”
“那他父亲是怎么......”
“心脏病。发病很急，没来得及吃药，当场就死了。”
“我说......他怎么那么抗拒去墓地。”何照喃喃道。
“他父亲去世那一年，他正好高三。家里的生意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外面的人前仆后继地来找他要钱。那时候是叶正和帮着他打理公司，把他送到意大利读书。他连高考都没有参加就离开了，去了两年才回来。”
何照的眼睛失去焦点，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你要知道，叶家对他恩重如山，叶正和先前帮他恐怕也是看在叶兰溪的面子上。他和叶家始终是扯不清关系的......”宋子麒说了半句留了半句。
“可是如果他真的想要事业一帆风顺，直接和叶兰溪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他却选了我，至少他是喜欢我的，对吧？”
宋子麒喝了一口酒，点头道：“你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总之我的意思是让你多留个心眼，不要整天傻乎乎的。”
“那你刚才说你们局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就瞎猜，反正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回事！你也别担心了，你家冯唐能在H市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也绝不是只挨宰的羔羊。唉，我跟在这些大人物后面也算是混了一段时间了，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笑面虎，一肚子的心眼。搞不懂了，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会跟他们搅和在一起的！”
何照沉默了良久，说：“宋子麒，你觉得我和冯唐在一起，到底对不对？”
宋子麒笑道：“怎么？后悔了？”
何照摇摇头：“不后悔。只不过有时候很迷茫，总觉得我抓不住他。”
“啧啧，你可别跟我扯什么爱情，我是个俗人，不懂这些。”
“你说说嘛。”
“说句老实话，我是不大赞成你们在一起的，相差太悬殊了，不管是生活经历还是人生方向。但是，你既然已经走上那条路了，就别问别人的想法了。一句话，高兴就在一起，不高兴就散，看心情。人生哲理，懂不？”
何照轻微地叹了口气，把盘子里最后一根羊肉串吃完。
“晚了，走吧走吧，送你回去。”宋子麒先去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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