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一开始就出了差错，第一眼看见冯唐的时候，只觉得那样温和俊逸的容貌，一定如山间竹，如白月光，身如琉璃心如玉，通透无比。在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他时，才发现触到的是地狱里的泥潭。可以说，这就是一个骗局。他用外表欺骗她的眼睛，让她一见倾心，再用语言当做诱饵，让她欲罢不能。他把血淋淋的真相编织成一个个美梦，每当她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他的时候，如同诅咒一般的十二点的钟声就响起了，她变成灰姑娘醒来，胸口还插着一把锋利的刀。

　　何照如提线木偶一般走下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竟然下起雨来，落在身上冰冷无比。何照走上楼梯，却见到自己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她推门，只听见小京巴在厉声叫着，房东竟然正站在阳台上。

　　何照有些害怕，大声喊：“你怎么在这？你是怎么进来的！”

　　房东转过身，何照才看见，他的手里正拿着她挂在阳台上的内衣。

　　男人无耻地笑着：“嘿嘿，你回来了！”

　　心里有一根线突然断了，何照眼看着一步步靠近她的男人，本来该夺门而逃的，她偏偏觉得腿脚发软，没有一丝力气。

　　男人像疯狗一样扑过来，何照尖叫一声，正要往出跑，却被一把巨大的力量扑倒在墙上。男人伏在她肩上嗅着，一脸淫荡的表情：“真香啊！”

　　何照拼命地挣扎，这时候才绝望地发觉，她根本无力回天，对方的力气足以把她撕碎。她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她甚至不再挣扎，等待着那双肮脏的手结束她全部的希望。

　　小京巴那么小一只，扑上来死死咬住男人的脚腕。男人感觉到疼，一脚把小京巴踢出去好远。何照看着小京巴躺在地上流着血，好像不再动了。她开始痛哭，拼命尖叫，却被男人打了几个耳光。男人在屋里巡视一圈，揪着她走进狭窄的浴室，何照几次逃脱，都被抓回来。男人拿起一条毛巾试图塞进她嘴里，她抓起手边的一切东西往他身上砸。

　　房东邪笑着说：“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个高级妓女吗？被人包养了我就不能睡了！你给我老实一点，不然老子打死你！”

　　何照被摁在马桶盖上，男人欺身而上，一边费力地脱着何照的上衣。在和他推搡的过程中，外面的毛衣已经被脱下来了。男人瞪着眼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狠狠地撞向墙壁，何照的头发上渗出血迹。正在这时候，门被大力地拍着，门外传来房东太太的声音：“开门！你这个臭婊子！快开门！”

　　房东听到声音，急忙起来整理好自己，小声嘟囔道：“她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妈的！快起来去开门去！”

　　何照被推搡着出去，一打开门，房东太太冲上来就要撕扯何照的头发，口中大骂：“叫你勾引我老公！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何照挨了几下，也没有反抗。房东太太说：“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房子我不租给你了！”然后揪着房东的耳朵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终于安静下来，何照跑过去看看小京巴的状况。她迅速地装了要紧的东西，整理好箱子，顾不上自己，冒着雨到了就近的一家宠物医院。还好问题不大，只是皮外伤。医生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一脸担忧地对何照说：“我看您也需要去医院看看吧。”

　　何照勉强地谢过医生，一手抱着狗，一手拉着行李箱走出来。外面雨下得正大，铺天盖地而来仿若要把整个城市都淹没了。何照一个人走在路上，出来时医生塞在她手里的伞只堪堪遮住了小京巴，她半个裤腿都被浸湿了。走了好久才走到候车亭下，她费力地拿出手机，划了一圈却不知道该打给谁。她不知道还有谁能来救她。

　　她想了想，还是打给了乔乔。

　　乔乔洪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照照姐，怎么了？”

　　她说话有点哆嗦，不知道是太冷还是害怕：“你能不能到我家附近的车站接一下我？”

　　到乔乔家的时候，正是晚上近十一点。何照换了一身衣服，洗了个热水澡，走出来。乔乔为她煮了一碗热汤面，两个人坐在桌子前，一起低着头吃着。

　　身体一下子就暖和了，何照的鼻子被热汤的雾气熏得很酸，差一点就要掉下眼泪。何照把碗底的汤都喝完了，可是身体还是在发抖。乔乔默默地洗了碗，坐在何照身边，把沙发上的毛毯给她披在肩上。

　　乔乔担忧地看着双眼放空的何照，说：“照照姐，你怎么了？”

　　何照没有回答。

　　“不如，我们喝酒吧！我家有青梅酒，很好喝的。”乔乔为了缓和何照的情绪，拿了酒出来，就着两个玻璃杯，满满倒了两杯。

　　何照拿起杯子，一咕噜全喝下去了。乔乔知道她伤心，也没有劝她，又给她把杯子添满，陪着她喝了几杯。

　　两个人酒量都不太好，没几杯就有了醉意。乔乔拉住何照的手，说：“照照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和我说，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能陪着你一起难过。”

　　何照仰着头，眼睛里泛着水光。她突然说：“乔乔，我想我爸妈了，我忽然好想他们啊，要是他们还在，我就不用一个人承受这些了。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个警察，他每次出完勤回来兜里总是塞着发夹和糖果，像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我们一起靠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他衣服上的烟味特别好闻，我抱着他的胳膊，一会儿就能睡着。我妈妈是个很美很温柔的女人，喜欢养花做菜，有时候唠叨几句，却从来没有对着我说过一句重话。我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我本来不用受这么多苦的，可是他们不在了，我差点被**，被侮辱，被赶出门，却找不到一个能帮我的人。我掏心竭力去爱的那个男人，却一步一个陷阱，把我的爱通通贬为他人生的垫脚石！乔乔，我好想他们啊，要是他们还在我身边，告诉我该怎么办，那该有多好啊。”

　　乔乔的身体僵硬着，说：“你知道吗，我离开家乡来到这里求学，我妈妈送我上车的时候，哭成了泪人。因为她知道，我拼命想要去H城，不过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我十五岁就和他在一起了，他是我人生中对恋爱最美好的幻想，整整三年。那时候真的太傻了，我什么都不想要，除了他。有一天，他说要离开那里到H城来，没过多久就失去音信，他删了我的电话号码，从此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来到这座城市，到处找他，终于有一天在星海酒店偶然见过他，他和一个女人一起来的，后来，那个女人成为了他的妻子。他终于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了，金钱、地位，他应该过得很好吧。我甚至从来没有追问过他，他连一声分手都没有和我说过，我却为了能再见到他，一直留在酒店做服务生。上个月，他带着妻子和两岁的孩子一起来的，我们打了照面，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我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辜负了父母这么多年的期盼，毕业至今一事无成，在这个城市里像个流浪汉一样。照照姐，我曾经很羡慕你，和旧爱重逢然后再一次走到一起，我也多想和他回到十七岁，可是我们都面目全非了。”

　　何照蹲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说话的声音也不太清晰。她说：“旧爱重逢，往往只会重蹈覆辙，有什么好羡慕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偏执地爱着他，爱到要失去自己，走到今天，我才觉得自己真的错了。那八年，我为他颠沛流离，为他自责愧疚，为他和宋子麒决裂，为他生为他死，我今天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早就设好的局！你让我怎么继续爱他？怎么能无视那八年受过的苦？”

　　她的身体微微颤动着，乔乔知道，她应该是哭了。

　　“如果爱得这么辛苦，不如算了吧！”

　　何照抬起头，抓着酒瓶把剩下的酒通通倒进自己的嘴里。倒得太急了，眼泪和酒一齐顺着下巴滴到衣服上。她喝完，抱着酒瓶倒在沙发上，像是累极了一般，昏睡过去了。

　　乔乔的手机在桌上不停地震动，上面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她关了静音，世界都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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