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照踮着脚尖走过泥泞的弄堂，经过一排排筒子楼，远远听见女人打骂孩子的声音。她上了三楼，还未打开门，屋里传来麻将桌上的嘈杂声。

　　门“卡擦”一声被打开，何照本想偷偷进去的。

　　“还知道回来？！你舅舅整天忙里忙外地差个人手，你倒好吃懒做，外面野惯了就别回来了！”操着一口方言的舅妈一眼就发现她，少不了一顿讽刺。

　　何照没吭声，径直走进里屋，十五岁的表弟正蜷着腿坐在地上打游戏。看见何照，斜着眼踢她一脚。

　　那一脚有些重，何照忍不住弯腰揉揉小腿。

　　“喂，给我三百块钱！”

　　何照不愿搭理他，去阳台收了衣服。

　　他气不过，冲上去一把抢过何照的小包，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沙发上。他眼尖，拿着何照刚刚收到的一张银行卡大叫：“这是什么？还说你没钱！也不知道被哪个野男人包了……”

　　何照急匆匆跑过去，想把卡抢过来，奈何十四五岁的男孩正是正是长力气的时候，她拗不过，急红了脸。

　　舅妈听到声响，走进来，表弟就得意地把卡递给自己的母亲。

　　舅妈立刻变了脸色：“照照啊，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要供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呐。再说了，你一个孩子拿着钱也不安全，我替你保管着。”

　　何照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进屋迅速换上衣服，然后提着包出了门。

　　舅舅的面馆开在巷子口，周围有一所中学，一到周内就客盈座满。何照走进去，手脚麻利地穿上围裙。

　　“照照回来了？”舅舅探头招呼一声。

　　“嗯。”应了一声，又急忙出去帮客人点单端碗，手脚再没停下来过。

　　这一忙就忙到了天擦黑，何照匆匆吃过晚饭后，蹲在门前洗碗。

　　“照照！你快别干了，回去歇一会去！”舅舅收拾完铺子看见那么一个瘦弱的背影蜷缩在木桶旁，一阵心酸。

　　“我不累！”何照回头，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模样，“您不是账还没有结算完吗？您去忙吧，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

　　“唉！是舅舅没用，娶了你舅妈那种女人，自打把你接过来，才八岁大的小姑娘跟在我身后忙家务，没喊过一句累，还天天受气。没想到你都二十岁了，舅舅还是没有能力照顾好你。这要是哪天到了底下见了你爸妈，唉！我可怎么跟他们交代……”

　　“舅舅，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现在可能早就流落街头了。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是我该好好报答您。”

　　何照话音刚落，就看见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窜过来，速度极快，还带着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哇！哈哈哈……吓到你了吧？！”穿着运动服的少年驾着滑板一阵加速冲过来停在何照面前，然后抱住何照。

　　“宋子麒！”何照推开宋子麒的熊抱，提高音量喊了他的名字。

　　宋子麒知道这小妞忒小气，惹不得，只好悻悻地放下手臂。

　　“你怎么来了？”何照问。

　　“照照，打你两天前说是见资助你上学的那个老板起，子麒就天天在这蹲点等你了。”舅舅解释道，“担心你呗，你们聊着，我去把账算一下。”

　　“嘿嘿……”宋子麒凑过去：“给我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别闹了，碗还没有洗完呢。”

　　“我帮你洗啊。”说罢，宋子麒就蹲在一旁像模像样地拿起擦碗布。

　　何照早就累的不想说话了，也没制止他。

　　“哎，你见到那个老板了？”

　　“嗯。”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来了啊。”

　　“没其他的吗？”

　　“嗯。”

　　“奇怪了，他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叫你过去只为抽空见你一面？”

　　何照没有接话。

　　两个人走在路灯下的巷子里，夏季温热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皂荚的清香。

　　“宋子麒。你帮我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又找工作？生活费之前不就攒得差不多了吗？”

　　“有备无患嘛。”

　　“等等！”宋子麒一把抓住何照的胳膊：“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舅妈又把你的钱拿走了？”

　　“不是……”

　　“走！咱去他们家说理去！”

　　“别……子麒……”

　　宋子麒一听到何照用这种祈求的语气小声喊他时，就没辙了。

　　于是他气恼地丢下何照：“何照，你这个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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