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何照还只是一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为了能早一点搬出舅舅家，她一个人兼了两份工，还为了奖学金日以继夜地学习。她忙得停不下手脚，最累的时候看见卡上金额一点一点多起来，她才稍微觉得安心。而此刻，她被冰凉的枪口抵住额头，只要扳动扳机，子弹就会把她的脑袋穿一个洞。

　　就像是一场梦，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命运是怎么把她的生活搅得覆地翻天，让她置身于光明之外的灰色地带。

　　何照连求饶的话也懒得再说了，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看霍程飏高高在上审视的脸。

　　“还敢跑！贱命一条，死在我手里算是便宜你了！”贾峪一幅非要杀了何照泄愤的表情，而霍程飏却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心思。

　　良久，霍程飏才悠悠地开口：“真的不打算求求我吗？”

　　何照依旧不睁眼不开口。

　　“真有骨气啊。”霍程飏笑着冲贾峪摆摆手，“拉出去吧，地板冲洗干净一点。”

　　何照被拉扯着站起来，几乎是半拖着到中堂。她脑袋一片空白，这小半生里，竟想不起来一件能让她笑出来回忆的事情。

　　呵，果然是贱命一条。

　　她终于笑了。

　　没等到意料之中的枪声，只听见有人跑进来慌慌张张地说：“贾先生，出事了！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冯唐派的人已经上山了！”

　　贾峪大惊失色，立刻走进去报信。不到三分钟，一架直升飞机就落在屋前的草坪上。

　　霍程飏走出来，大约是假肢让他还是不太方便，所以他走得很慢。经过何照时，他停下来：“你运气还不错。后会有期。”

　　何照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飞机转动着螺旋桨消失不见，后面几辆车跟着快速撤离。

　　冯唐坐在后座上，正听着副驾驶位上助理的报告，听到霍程飏一行人得了消息已经坐飞机走了，想着恐怕又白跑一趟了。

　　说起来也怪不得亚瑟，霍家亲戚众多，直系的儿孙都查了个遍，谁想到在美国还藏了个没名分的。据说霍程飏小时候生病失去了一条腿，霍老爷子迷信怕给霍家招来灾祸，霍程飏从小就被霍家借着送去看病的由头，半软禁在美国。这次得了消息赶回来，恐怕是为了钱。

　　冯唐掏出手机，正想给亚瑟打个电话，远远看见有一个人走在盘山公路上，脚步一深一浅。

　　车靠得越来越近，他才看清面孔。何照看起来很糟糕，应该是受了伤，好像每一步都在忍着痛苦，瘦弱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了。

　　何照头晕眼花，仿佛看见一个瘦高的穿着西服的男人从车里走下来。直到走近了，她才确定，是冯唐。

　　何照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踌躇着轻声喊了一句：“冯先生。”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腿软得摔下去。

　　她及时被一双胳膊抱住，然后她闻到了那夜的檀木香，她想起了牵过她的那只手，一定也像他的怀抱那样让人安心。

　　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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