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从抢救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几年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加上这一次的刺激，心脏一下子受不了就晕了过去。

　　一家人沉默的坐在病房外，相对无言。谁对谁错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温锦哭着说。

　　林泽中揽着她：“别自责了。”

　　季寻初站在医院楼下站了许久，久到腿脚已经僵硬。她只是漠然的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这场意外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她的确是恨温锦，可是承担这样结果都不该是林老爷子。她闭上眼，满心的绝望。

　　林井祠站在老爷子的病房窗台边，静静的看着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也不知道她站在那站了有多久。有没有吃饭，冷不冷。如果说对于季寻初今天的闹事他觉得生气的话，现在他只觉得很疲惫。那段录音他也是刚得到不久，听到的时候不比她愤怒，但冷静下来想过，可能换一个人也会像温锦这般做法吧。

　　于是他将文件加密，想着销毁，却那么恰好，她听见了。温锦没错，温一卿没错，季治礼没错，白栀没错，他们都没错，错只错在不该。爱不该变成必须得到，最后以悲剧收场。

　　“小祠。”林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声音还带着病态的虚弱和沙哑。

　　他愕的转过身：“爷爷。”

　　老爷子的鬓角已经全白了，不知何时起竟虚弱到如此地步。

　　老爷子看了一下四周。

　　“我让爸妈先回去休息了。”林井祠以为他找温锦和林泽中，便说道。

　　老爷子只是摇摇头：“寻初呢？”

　　林井祠愣了一下，只是沉默。

　　老爷子轻叹一声：“我了解那个孩子，她一定来了，只不过在自责着不敢出现。你也一定知道她在哪，对吗？”

　　他点点头。

　　“去把她找来，我有话跟她说。”

　　“爷爷。”林井祠拧着眉。他不敢确保现在的季寻初是否冷静下来，那些刺激老爷子的话会不会不再出现。

　　“去吧。”老爷子拍拍他的手：“那个孩子你也了解，她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他见老爷子执拗着要见她，于是转身出去了。

　　季寻初看着林井祠一步一步走进她，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那双眼眸沉寂的像黑夜里假寐的老鹰。只看着，便让人有些打怵。她觉得有些腿软，想逃，却又挪不开步子，只傻傻的站在那，等他走近。

　　“上去吧。”他淡淡的说，分辨不出情绪的好坏：“爷爷想见你。”

　　季寻初垂眸，刚想挪动步子，就因为脚麻重心不稳超前扑过去。林井祠眼疾手快的接住她，稳稳的将她揽在怀里。

　　她的眼眶被泪水盈满，他们沉默着。林井祠始终没有放开她，只是牵着她往前走。温热的掌心暖着她一颗被黑夜冰冻的僵硬的心。

　　“爷爷。”她轻声唤着林老爷子，看着老爷子身上插着的管子眼眶又红了。

　　“寻初……来。”老爷子伸手，朝她招招手。

　　她过去，坐在病床边。

　　“唉……孩子，对不起。”

　　季寻初摇摇头，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下：“爷爷，这不是您的错。”

　　“寻初……你还爱小祠吗？”林老爷子突然这样问。

　　季寻初看着他有些混浊的眼睛，只是点点头，不说话。

　　“相爱的人如果不能好好相守，婚姻就会变成一个牢笼，只是捆绑着两个人，名存实亡。”他看着天花板，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季寻初眼中氤氲着泪光。

　　“我刚从梦见你爷爷了。”

　　林老爷子笑着看她：“那个老头子，还是一点没变，那个火爆脾气，冲着我一顿吼，说我欺负她孙女，要跟我干一架。你说说，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顽固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伸出手，季寻初见状赶紧伸出手握住他的。

　　“寻初啊，爷爷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和你见过面，那个时候你还那么小，话都不会说，就会笑……”老爷子像是进入了回忆，眉目之间都柔和了许多。

　　“小祠喜欢你，我很早就看出来了。那个孩子心思重，什么话都不愿跟小锦说，但是我能感觉的出来他对你有多不一样。你是不知道啊，他小时候有女孩子给他糖他都不收的，唯独对你，事无巨细。”老爷子的话像是醍醐灌顶，让她一下子明白，又好像一直都明白。

　　“所以孩子……能不能试试放下这些往事？爷爷不是要求你原谅小锦，只是看在你爱小祠，小祠也爱着你的份上，放下吧。”

　　季寻初已经泣不成声，眼泪像断了线一样不停的往下落。她摇摇头，哽咽着：“爷爷……不是我不想，我很爱他，能回到他身边我觉得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可是……”她顿了顿：“可是只要一闭上眼，就是爸爸不开心的模样，我放不下……”

　　“唉……”老爷子只是轻叹，闭上眼。长久的沉默里，整个病房只有季寻初的哭声。

　　“你决定好了要离开小祠了吗？”老爷子突然开口。

　　她一愣，垂眸：“我不知道……可能……分开是最好的选择吧。”因为恨让她渐渐分不清林井祠对她到底是爱多过于愧疚还是愧疚占满了爱。

　　“我了解小祠的，他那么在意你，肯定不会同意你离开，爷爷要是没猜错的话，这次回L市，是他逼着你吧。”

　　季寻初见什么都逃不过老爷子的眼睛，只能点点头。

　　“你们都是用情至深的孩子……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段婚姻的存在让你那么难受，想要离开了，就告诉爷爷，爷爷会帮你，但是……爷爷还是希望你能够和小祠好好的，毕竟你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林井祠在天台抽了几根烟，等烟味散尽才回到病房门口，正好遇上刚从病房出来的季寻初。那双眼睛更红了，想必哭的很厉害吧。

　　“让陈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我今晚在这儿守着爷爷。”

　　她摇摇头：“我跟你一起。”

　　他拧眉，见她坚定的模样倒也没阻止：“那我让陈金送些饭菜来，等会儿多少吃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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