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奕智出了医院门口,就疾步奔向银行,迅速在ATM里按了几百块出来,然后跑到路边的饭店打包好午饭后,又急匆匆地赶回了医院。
他一路都没有停歇,再回到严穆平病房时,已经是满身大汗,气喘吁吁的了,但他也没急着休息,反倒将刚刚打包好的饭菜一样样摆出来,急切地招呼严穆平:“爸,您快过来吃吧,现在都快一点了,您肯定饿了。”
严穆平看着自己的儿子为自己操劳,心里泛起一片酸涩,却又隐隐有些欣慰。
他的儿子,是真的长大了,都能照顾他了。
“好,吃,你也坐下来一起吃。”
“嗯。”
开始吃饭后,严奕智一直给严穆平夹菜,嘴里还不住地念叨道:“爸,你吃这个,还有这个,多吃点肉才能有力气配合医生的治疗。”
严穆平瞥了眼他碗里干净雪白的饭,不由的皱眉:“别光给我夹了,你自己也快吃饭吧。”
“诶。”
严奕智灿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开始大口大口地扒饭。父子俩就这么窝在病床旁的角落里吃饭,或许外人看起来觉得他们有些凄凉,但父子俩的心底都是暖暖的温馨。
只要和亲人在一起,无论身处怎样的环境都是家。
严穆平已经清汤清水地喝了好几天了,严奕智在飞机上归心似箭也没心情吃东西,此刻的两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风卷残云般就把一桌的饭菜吃完了。严穆平放下手里的碗,看着对面正在擦嘴的严奕智,乌圈深重的眼眸微微眯起。
“你去见过你妈了吗?”
严奕智闻言手一抖,纸巾因没抓稳掉到了地面。他缓缓抬眸,有些踌躇不安地点头:“……嗯,见过了。”
严穆平看他这副反应,就知道他在监狱那边经历了什么。
“被你妈训了一顿?”
严奕智瞳孔惊诧地瞪大,不可置信地问:“爸……您怎么会知道?”
严穆平不语,只沉默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视线幽幽地飘向窗外的天空。
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把儿子送出国,谁知儿子竟然自己跑回来了,她的白日梦都成了空,她怎么能不生气呢?
漫长的时间过去,严穆平久久都没有说一句话,严奕智以为他想的也跟杜杏贞一样,顿时有些委屈地问:“爸,您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您也跟妈一样,觉得我待在美国别回来更好吗?”
严穆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认真地凝望着他的眼睛。
“小智,你告诉爸,你喜欢美国吗?”
严奕智几乎不假思索就激动地说:“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美国!那里的人不好,地方不好,吃的也不好!我一点都不想呆在那里!”他说到最后,眼眶微红,语气也隐隐带上了哭腔,焦急地向严穆平恳求道,“爸,我求您了……您别让我再回去了……我在那边就是在煎熬!”
他初到美国,人生地不熟,英语他也说不好。每回在餐厅点菜还得手舞足蹈地比划,那滑稽的姿势和动作常常引得周边的人哄堂大笑。那些他小时候曾经吵着闹着要吃的薯条汉堡,在连续吃了半个多月后几乎一闻味道就想吐。
他在美国就是个异乡客,只能孤独地漂泊,忍受这个环境给他带来的陌生与不安。每天夜里,他都会坐在窗边,望着天空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想着另一块大陆上的爸爸妈妈。
他想念爸爸温言与他说话的声音,也想念妈妈香喷喷的蛋炒饭,这些本来极其惺忪平常的东西,在那一刻都成为奢侈。
绝望就像高涨的潮水,把他对生活的希望通通淹没了。他感觉自己每天都像行尸走肉般,度日如年。
直至今天,他重新踩在了祖国的土地上,他才有了一份归属感,又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热情与自信心。
他是真的,再也不想回去了。
严穆平看严奕智眉头紧拧,已经急得想要扑上前来了,便淡然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回去了吧。”
严奕南神情一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相信地确认道:“爸……您说什么?您再说一次?”
严穆平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耐心地重复刚才的话。
“我说,你不喜欢那就不回去了。”
“天啊!爸你太好了!”
他兴奋得弹起,在原地连蹦了三下,还是严穆平蹙眉将他拉了回来。
“干嘛呢?这是在医院呢,别影响人家休息。”
“嗯!好!”严奕智乖巧地点头,立即就不再跳了,还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地说,“爸,我向您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好好工作孝敬您和妈。明天我会再去找妈一趟,劝她认罪。我刚刚在前台那边打听过了,哥他伤得不重,妈应该不会被判太久。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她,等她出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在一起,继续我们快乐的生活。”
严奕智描绘着未来生活的蓝图,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柔光,严穆平微微动容,轻应了声便缓缓低下了头。
以他的身体,恐怕等不了几年了。
“对了爸,妈到底为什么突然会刺伤哥?是哥对您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严奕智突然的发问让严穆平有些猝不及防,他看着严奕智澄澈纯净的眼睛,眸光倏然黯淡下来。
“我也不知道。”
还是不要让这些事玷污了他纯净的心灵,这些肮脏,他们来承受就好。
严奕智没有察觉到严穆平的异样,有些失落地撑着下巴低喃:“那我明天自己去问好了……”
严奕智害怕杜杏贞又像今天一样直接转身就走,当晚窝在医院的沙发里写了五大页纸的信,准备明天一见面就塞她手里,根本不让她有拒绝的可能。而且以杜杏贞好奇的性格来说,她绝对会打开来看的。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心满意足地把信塞进了信封,妥帖地收回她的背包里,这才慢慢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阳光明媚,清风舒畅,严奕智特地起了个大早,他先帮严穆平准备好早餐,而后自己出去等公交车。温暖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干净的空气混合着阳光的气息,穿透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让他感到莫名的舒适,心情也如这天气般变得晴朗起来。
他忽然觉得老天爷起码还是眷顾他的,起码还能让他回到这个地方。
然而,严奕智的好心情却并没有持续多久。他还在医院门前的公交车站等车,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竟事一串陌生的号码,有些犹豫地接起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那一头并没有等他说完,有道冷冰冰的男声直接传来:“是杜杏贞的家属吗?杜杏贞她昨晚自杀了,她用被子盖着我们今早才发现,但已经没有呼吸了,请你尽快过来一趟吧。”
“哐当”一声,严奕智手里的保温壶掉到了地上,那西红柿鸡蛋汤的汤汁缓缓从壶里流了出来,逐渐没到了严奕智的脚边,红得就似血般,深深地刺痛了严奕智的眼睛。
他握着手机的手骤然缩紧,瞳孔宛若地震般急剧颤抖着,内里有无限的恐慌正在蔓延。
“……你……你说什么……自……自杀……”
他的妈妈,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
另一头的独间病房,盛意正在跟莉莉娅和几位舞团成员通讯视频,她们那边正是夜晚,街头灯火通明,一群姑娘笑做一团,在黑暗的夜色中像明珠般璀璨,熠熠生辉。
“意意,你看,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了,”莉莉娅拿着手机转了一圈,将周围的景色拍了个遍,而后献宝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嗯!漂亮!”她赞赏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但你们这样晚上在外面晃,Abby不说你们吗?”
莉莉娅无所谓地耸肩,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我们刚刚结束演出嘛,难得出来放松一下,Abby也就懒得管我们了。”她认真地将盛意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奇怪地问,“Evening,你不是都五个多月了吗?怎么都看不出来啊,还是这么瘦。”
“哪有!”盛意挺了挺腰,露出圆滚滚的肚子,“哪瘦了啊,要是Abby知道我现在的体重数字,肯定会气疯的。”
“哈哈哈,放心放心,你现在两个人嘛,那怎么一样呢?Abby不会跟你计较的。”
盛意依旧苦着张脸,悲惨万分地哀嚎:“到时可有罪受了呢……你们可以给我喂草了……”
“哈哈哈哈,对了,我们最近几场演出的视频我发你邮箱了,你有空看看,顺便……给我们指正一下错误。”
“好,我等下就……”
她话还没说完,门猛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剧响。盛意被吓了一跳,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幸好苏奕南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而这一切都始作俑者齐逾明正满脸通红的站在门口,明明气息紊乱但仍急不可耐地说:“杜杏贞……她……她自……她自杀了!”
(PS:大晚上的写的我都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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