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抬眸微笑,说道:“赵大哥今天也很帅气啊!”
大殿内的喜娘们见此情景,纷纷掩面窃笑不止,赵睢似乎有些尴尬,小声说道:“笨丫头,让我将她们打发出去再说……”
一名喜娘向我们屈膝行礼,款款说道:“奴婢们恭请赵王殿下与娘娘早饮合卺酒,切莫错过吉日良辰,礼成之后,奴婢们就告退了。”
他肃了肃脸色,转身对她们点头说:“我知道,不会误了好时辰,你们都出去领赏吧,明日一早再过来!”
喜娘们退出之后,我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之情,站起身扑入赵睢怀中,依偎在他胸口问道:“我今天的模样好看吗?你喜欢我这样打扮吗?”
他忍不住轻轻伸手抚摸我粉红的双颊,脱口称赞道:“好看极了,小香草儿今天真漂亮,是我从小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子,紫禁城内除了母妃之外,你就是第一美人了!”
明代的审美观念与现代有一些差异,我从未听赵睢如此直言夸赞过我的容貌,心头涌起丝丝缕缕的甜蜜感觉,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说道:“真的吗?真的吗?”
赵睢拉着我走到龙凤花烛前,轻声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们饮下合卺酒,以后就会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了。”
我和他分别拿起红丝缠系的两只小玉杯,顽皮问道:“只有一生一世吗?”
他饮下自己杯中酒,双眸灼灼视我,紫眸带着无限深情眷恋,温柔说道:“当然不止……无论今生还是来世,只要你肯嫁,我就愿意娶你。”我正觉得高兴,不料他略停顿了一下,带着几分狡黠道:“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许和别的男人有任何纠葛,也不许和他们过于亲密。”
我磨磨蹭蹭举杯,说:“醋桶……”
赵睢眼疾手快,一手接过酒杯送到我唇边,我正好张嘴大叫,他手腕微侧将合卺酒灌我喝下,微笑道:“我喝完了,你快喝吧!”
我被呛得咳了一下,赌气瞪着他,用拳头捶打他的胸膛,说道:“你……使坏……”
赵睢急忙将两只玉杯放置在桌案上,轻轻抚拍我的后背,低头急切问道:“对不起,呛到你了吗?要不要紧?”
我见他当真着急,不禁笑出声来,他趁机拥住我、低头亲吻我的脸,我被他的丝丝柔情所动,带着几分羞怯和喜悦伸手环抱着他,任他尽情肆意亲密缠绵。
恰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男子的笑声道:“皇兄今日娶得佳人,臣弟前来恭贺新婚之喜!”这个声音清脆洪亮、极为陌生,我以前并没有听过。
随后响起的却是曹国公李绍休的声音,说道:“恭喜赵王殿下,有道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臣李绍休前来恭贺殿下新婚之喜,不知殿下能否也赏臣一杯喜酒?”
赵睢不得不放开我,转头向殿外朗声笑道:“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我怎么会少了你们这一杯喜酒?附近崇庆殿内设有喜宴,你们请先去,我稍候就来奉陪!”
李绍休恭恭敬敬道:“既然如此,臣却之不恭,先去崇庆殿就座了,希望殿下不要让臣枯等……”
那先前说话的男子即刻截断他的话,大声道:“殿下既然应承,自然会速来,咱们兄弟耐心等候着就是了,走吧走吧!”
殿外似乎不止他们二人,一群人笑闹着离去后,赵睢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我温柔说道:“是小宁王和小曹国公,还有另外一些好朋友,他们都上京为我们贺喜来了。看样子今晚他们非拉我喝一场酒不可,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陪他们喝几杯就过来,好不好?”
我觉得好奇,问道:“小宁王是谁呢?”
赵睢轻声道:“是我十七叔最小的儿子朱盘烒,十七叔的封地在江西南昌,我曾有两位堂兄,可惜不到成年都夭折了……盘烒自幼喜好声乐,他精通填词作曲,今天正好让他给我们写一首新婚贺词,以后让宫中的乐府们演来给你听。”
我不舍得他离开,略带娇嗔道:“我不要听小曲,他们今晚一定想灌醉你,我不准你去!”
赵睢目视我的娇憨模样,唇畔弯起一缕笑意,说道:“你这笨丫头,我今晚如果不去陪他们,他们一定不肯罢休要来闹洞房,与其被他们吵得晕头转向,还不如我一个人去应付应付,省得他们等会儿来纠缠你。”
我撇了撇嘴说:“我才不怕他们纠缠我呢!”
赵睢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喜服袍袖,亲了亲我的脸颊,温柔笑道:“你当然什么都不怕,反正担心的人总是我……你今天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华盖殿地处紫禁城中轴线上,是一座独立的大殿,按照明朝婚礼仪制,我们新婚前三夜必须在这里渡过,三天之后才能搬回自己的新宫苑去,朱棣下旨在附近的崇庆殿内摆设婚宴,华盖殿内留守的侍女并不多。
赵睢的脚步声消失后,四名统一身穿着新制的红色锦缎衣裙、模样清秀机灵的侍女走进殿内,一起向我叩首道:“殿下吩咐,让奴婢们侍候贵妃娘娘换妆更衣。”
我恨不得立刻脱下那一件大红金线刺绣的累赘婚礼服,任由她们替我取下沉重的缀珠凤冠,拆散高高的发髻,让栗色卷发自由披散下垂,然后换上一件粉蓝色的长袖改良宫裙,这件宫裙同样是贤妃的手笔,虽然是明代宫裙样式,却结合了许多现代服装的流行元素,细腰喇叭长袖、荷叶花边、微低的领口,就像赵睢在长白山所穿的那套狩猎装一样,设计兼具古装与现代之美。
为首的一名侍女将礼服在衣橱内挂好,轻声笑道:“现在刚过了亥时,崇庆殿内正热闹,娘娘不如先歇息歇息。”
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说:“让他们热闹吧,李绍休一定会想方设法灌他喝酒,他今天如果不喝醉才是奇迹呢!”
那侍女将纱帐放下,微笑着说道:“只怕还真被娘娘给说中了,那些王爷国公们个个都刁钻,想必要闹到三更才会让殿下回宫,娘娘安心歇着,奴婢们都在外殿侍候,娘娘若是有事就吩咐奴婢进来。”
我恍惚着睡了片刻,隐隐约约听见寝殿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似乎是男子的脚步声,以为是赵睢折返殿内,不禁迷糊着问:“他们这么快就肯放你回来了吗?”
殿内寂静无声,并没有人回答我。
我伸手掀开杏黄纱帐向帐外看去,殿内灯火依然明亮,除了桌案那一对龙凤红烛摇曳不止外并没有任何异状,料想刚才是自己刚刚睡醒时的错觉,不禁揉了揉眼睛,重新躺下将锦被盖好,慵懒地蜷缩在被中安睡。
过了不久,我突然发觉情形不对,华盖殿内殿四面楼窗禁闭,哪里会有微风摇动红烛?我心中微觉恐惧,不禁掀开帐幔跳下床,正要出声呼唤外殿的侍女,却发觉殿中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形高大,身穿一袭皇宫侍卫的官服背对我而立,他的背影极其熟悉,殿内微风飘摇,隐隐传来一阵类似“水之恋”的淡雅香氛,他微微侧过身体看向我,眼前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并不是他的真容。
我见白凌澈突然出现,心头略有慌乱,抬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锦衣卫今夜都在皇宫内,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一定会被他们抓起来!”
紫禁城内防卫森严,华盖殿并不是太行山野之地,皇宫侍卫成群密布,虽然以白凌澈的武功身手和易容之术假扮为侍卫混入皇宫并不困难,但是,他如今正是朝廷下旨通缉的“邪教钦犯”,只要我发出一声惊叫讯号,他必定难逃锦衣卫布下的天罗地网。
白凌澈凝视着桌案上堆积的华丽锦盒,那些都是皇亲国戚们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锦盒内盛装的珠宝珍玩每一件都光彩熠熠、令人目不暇接,他将一个小小的青色锦盒放在桌案上那些礼物旁边,语气轻淡道:“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备来一份区区薄礼,送给你权作新婚贺仪。”
我眸光微带警觉,说道:“我不要你的礼物,你别想利用这种方法诱骗我中计!谁知道你在里面放了些什么?你那么恨赵大哥,你会这么好心给他送新婚贺礼来?”
他终于抬头看我一眼,说道:“我的礼物是送给你的,不是送给他的。”
我想起黄俨描述当日赵睢双腿折断、浑身是血躺倒在雪地中的情景,对他的恨意油然而生,低声怒斥道:“我的就是他的,你这个心肠恶毒的魔鬼,居然设计谋害赵大哥、害得他失去了双腿……你信不信我立刻就喊锦衣卫进殿,将你抓进诏狱去?”
白凌澈带着易容面具的表情无比僵硬,连声音都有些僵化:“你说赵睢的腿伤是我暗算的?”
我反问道:“不是吗?”
他眸光平静,答道:“不是。”
我没想到白凌澈会矢口否认谋害赵睢,带着几分愤怒道:“如果不是你,就是你的教众,你们如果没暗算他,你怎么知道他的腿受伤了?”
他淡淡道:“白莲教众没有暗算过他,他在天山附近受伤,皇帝率领大批锦衣卫进驻嘉峪关,方圆百里的平民百姓都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也决不会用这种江湖三流手段对付我最恨的人。”
我不觉怔了一怔,白凌澈虽然手段狠毒,但是为人并不下流,他也从来没有对我撒过谎,况且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十分恶劣,他没有必要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而否认这件事情。可是,倘若不是他,那暗中谋害赵睢之人会是谁呢?难道天下间除了白凌澈之外,还有别的人同样恨着赵睢?
我问道:“那么,你敢发誓你没做过吗?”
桌案上的红烛轻轻摇曳,白凌澈走到那一对龙凤红烛前,凝视着烛火说道:“发誓有什么用?我们在天山举行婚礼时你曾在本教神灵前立下誓言今生今世永不背叛白莲教、永不背叛我,你如今做到了吗?”
我想起与他在天山绝顶的那一场“婚礼”,硬着头皮辩解道:“天山那场婚礼是假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你……当时我是为了让你放我下山才答应你的,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觉得我背信弃义辜负了你!”
白凌澈面无表情看着我,说道:“无论你承不承认天山的婚礼,你都是白莲教的圣母,今生今世注定要与我同生共死,你今天这么做,按照教规我就应该……”
我突然感觉到脊背上升起丝丝寒意,壮着胆子说道:“难道你想杀了我吗?”
他沉声说道:“如果白莲教真有覆亡的一日,你也不能独活于人世间,我到那时候再杀你还不迟……不过,他们决不可能将白莲教赶尽杀绝,你若不相信,不妨拭目以待。”
我对他说:“那些教义都是用来诓骗无辜民众的,你们决不可能成功,皇上已经下旨剿灭白莲教,你不如趁早遣散无辜教众,以免连累他们将来被朝廷捉拿下狱受苦受难!
他微微抬头,说道:“遣散白莲教众,我并不是不可以做到。在翠湖畔我对你说过,只要你肯离开赵睢安心做我的夫人,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仇恨,不再与明廷为敌。”
我没想到白凌澈会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蹙了蹙眉说:“你想做皇帝,这件事和赵大哥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定要拆散我们,才肯放过白莲教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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