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胃癌晚期
“海，你表妹人长得很漂亮嘛，不过，她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了呢？”
冯倩倩望着匆匆消失在门边的那道背影柔声问着身后的男人。
“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跑掉了！”
浩海望着沉小星逃也似的跑了出去，面上的表情瞬时僵硬了起来。他的声音在冯倩倩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的冷，平日里他对自己始终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这几天通过与浩叔叔的接触，冯倩倩更加感觉到这对父子俩都是很有涵养的人。
想到这里，冯倩倩这才想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目光转向身旁的高大的男人，她的眉头随之微微皱起，“海，我来是想告诉你，叔叔他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所以……”
“复杂，什么意思？我爸他怎么了？不就是老胃病又犯了吗？”
看到冯倩倩有些凝重的表情，浩海突然走进了一些，心随着提了起来。
“我听我爸说，叔叔住院三天了，我才去医院探望的，可是医院方面让等结果出来再安排方案！”
“结果？等待什么结果？通常他住院都不会超过三天的，难道身体其他部分出现问题了吗？
面对男人焦急的神色，冯倩倩有些不忍直视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了，可是浩叔叔现在的病情的确堪忧，就算再怎么不情愿，她还是得说。
“叔叔前几天开会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恶心呕吐的症状，为了和我父亲把合同谈完，他始终坚持着，不过还是在签字之前晕倒了，还呕血了！”
这些都是爸爸和自己说的，可是再转述给浩海时，冯倩倩的心还是跟着揪得生疼。
“你说什么？吐血了吗？”
浩海不可置信地握住了冯倩倩的手，平素冷漠的眼睛里蓄满了惊慌。
“到底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
“现在是等胃镜提取粘膜的活检报告呢。”
“活检报告是什么意思？我爸有胃溃疡这我知道，可是那个活检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倩倩说话越是吞吞吐吐，浩海的心就越是迅速向下沉，直到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结合，结合多项前期检查，医生，怀疑可能是胃癌……”
……
保时捷极速行驶在开往B城的高速公路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冯倩倩身体不停地来回晃动着，耳边是阵阵极速响起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看着迈速表上的指针还在持续向右偏移，冯倩倩的小脸此时已经吓得惨白如纸了，手只能用力抓着车顶上的磨砂把手。
“海，你慢点开，冷静一些，别着急！”
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可是浩海的脸色已经凝重到黑中透着绿的地步了。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爸他……”
“不一定的，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能轻易下定论的。”
此时此刻，满肚子满脑子宽慰人的言语统统不见了踪影，冯倩倩只能苍白地安慰着身旁这个六神无主的男人。
幸好他们来到B城的时候上下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在天边那颗最亮的启明星的陪伴下车子很快便停在了东区人民医院住院部的楼下。
冯倩倩穿着高跟鞋跑起来不方便，浩海顾不得绅士礼貌，一个箭步便冲进了上行的电梯，修长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数字8的上面。
真是太着急了，刚才没有来得及看就直直地冲上了手术专用电梯的浩海，此时正紧紧地靠在电梯冰凉的墙壁上，大腿被一张病号床紧紧地抵着，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因为，床上病人的惨状让他暂时忘却了疼痛。
那是一个农民工打扮的男人，头上还带着安全帽，脊背的位置有根铁棍横亘在他的肩胛骨处……
天哪！他该是有多疼才会晕过去啊！自从妈妈去世后很少走进医院的浩海没见过这么骇人的状况，就算有也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可如今就这样让他亲眼目睹人间悲苦，他的心不自觉地就疼了起来。
视线艰难地移了开去，余光扫向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6时，浩海的心更加猛烈地震动了起来。
爸爸不会真的得了胃癌了吧！
这样想着，浩海突然猛力地甩了甩头，好像这样就能把心中不好的预感甩掉一样，然而，越是接近那个楼层，他的恐惧就如排山倒海般侵袭着他的心。
“叮”
数字8匀速闪动了三下后，电梯门缓缓地开启了，这个高大的男人却进退两难了。
站在电梯里的浩海此时好像忘记该迈哪一只脚好了，然而，后面传来了焦急的催促声，他终于还是沉重地走下了那个封闭的空间。
806，806，这个房间号还不错，有8也有6，都是数字中比较吉利的了，爸爸应该不会有事的！
嘴上念叨着刚刚冯倩倩告诉他的房间号，心中祈祷着不要有事。脚步声踢踢踏踏地扣打着地面的声音让浩海的心紧紧地缩了起来，后背也已经渗出了层层薄汗。
817,815,813……807，找到了，在对面！
终于看到了那三个吉利的数字，浩海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爸爸的情况，他岁数已经不小了，这样的折腾不知道他会不会扛得住。
“哎！806床的那个人可惜喽！”
“结果出来了？不是胃溃疡？”
一个年轻的白大褂对身旁年纪稍长一些的白大褂焦急地询问着，那个年长一些的眼镜男沉默了片刻后终是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你说这人有钱有什么用？他还是咱们B有名的上市公司的总裁呢，可是结果怎么样，不还是得了绝症了吗？”
上市公司的总裁！806！绝症！
哐当！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直直地砸在了浩海的头上，身体被击得站不住脚，只能摇摇晃晃地扶着病房的门。原本清亮的眼睛里此时都是抓不住的银色的星星，忽明忽灭地在眼前闪烁，两道白色的线条参与其中，就像是两个毒瘤般让浩海崩溃。
“你们，你们说的是806的病人吗？”
听出了声音的古怪，那两个医生终于看向了病房门口几欲瘫倒的男人。
看样子应该是病人家属，既然结果已经出来了，家属有权利知道真相。
年长一些的眼镜男人把一份还带着温度的检查报告单递到了浩海的手上，声音里的同情难以掩饰：“从胃粘膜的活检结果上来看，确定是胃癌晚期！”
“不可能的，我爸有胃溃疡我知道，可是不至于到了胃癌的地步啊？”
浩海真的不能接受医生轻易的判裁，他要亲自确认，或许这份报告不是他父亲的呢。
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急于证明自己才是对的那个人，刚刚还瘫软无力的浩海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直地站起身，用手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眼睛。可是那白得有些惨烈的A4纸上患者姓名一栏赫然写着浩明远三个大字。那字体的颜色是黑色的，浩海颤抖着双手不愿去相信自己看到的，可是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就像是嵌入了白纸的灵魂里一样，怎么也抹不去！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的！”
浩海几乎是绝望地将身体重重地拍在了门板上，随后赶上来的冯倩倩艰难地支撑着浩海的身体不让他滑在地上。
“其实患者对自己的病情应该早就知晓了，他还说让医院方面瞒着家属……”
……
轻轻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浩海已经重新收拾了悲痛的心情，面容平静地走向了浩明远的床边。
这是一个高级单人病房，设施齐全应有尽有，一改普通病房死气沉沉的单调白色，这里的床单是粉色的，被子也是粉色的，可是床上躺着的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就连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暖黄灯光都无法将床上的人温暖半分。
浩明远是背对着门口躺着的，浩海看不清父亲的睡颜。轻声绕过床尾蹲在了父亲的床前，浩海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这个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男人真的是自己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吗？眉眼轮廓依然是往昔的样子，甚至和自己小时候见到的样子没什么两样，可是，如今满是皱纹的额头下那道深深陷进去的痕迹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呢？为什么会这样皱着眉头睡觉，是不是很疼才会这样？
眼眶已经挽留不住泪的离去，浩海却还是强忍着哽咽跪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可是他不怕冷，因为此时他握着的爸爸的手还是热的，虽然那手臂比自己的瘦了不知多少圈。
爸，你生病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儿子？如果知道您早就患了这么重的病，无论如何自己也会忘了沉小星回国接手公司的啊！可是，您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我……
这些话不是脑子里形成的，而是从心上堪堪生出的，任怎样铮铮铁骨的男人也会痛吧。
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浩海的手臂上，落在粉色的床单上，也打在了床上人的心里。
“儿子，你来了！”
缓缓睁开眼睛，浩明远便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就陪在自己的床前，脸上的泪肆意横流。
“儿子，怎么哭了呢？爸爸这不是好好的吗？”
一见到自己心爱的孩子，睡觉时因为疼痛拧紧的眉毛缓缓舒展了开来，因为高兴，浩明远脸上的皱纹都不见了，可是，心上的某个位置却愈发的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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