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深夜的海边。

　　海风徐徐吹送，带来微微的凉意和湿咸的水汽，像是恋人的手轻轻拂过脸颊。

　　莫逸风牵着卫映雪的手，一步一步地往沙滩边走，海水在他们的腿边滚滚涌动，脚下的海沙柔软湿滑，偶尔会踩到像是贝壳和海草一类的东西。

　　“我以前……曾经溺水过一次，后来硬是抢救了回来。”水逐渐退到了脚踝，莫逸风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

　　“那你还下水？”卫映雪诧异地问，“不应该从此远离么？”

　　“不，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在水里出过事。”莫逸风仍然是淡淡的。

　　“你觉得你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卫映雪轻轻接了一句。

　　“不，我不允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两人走到了沙滩上，就在沙子间坐下，莫逸风取过外衣披在卫映雪的肩膀上，他自己只穿着白衬衣，没有系扣子，衣角随风飘舞。

　　沉默了许久，他又开口说道，“我溺水的那一次，我大哥为了救我死了。”

　　“！”卫映雪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他，他却没有看她，他的目光望着遥远的天际，瞳孔底部像夜空一样浩瀚无边。

　　“父亲走了之后一直是大哥在支撑着，可是为了我……”他突然哽住了，夜风带起他的发梢衣角，纯白色的衬衣在风中舞动仿若碎裂的羽翼，这个时候的他脱去了平时那沉着冷静的外衣，无边的孤寂包裹了他，像是离群的雪鹰。

　　卫映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只能握紧了他的手，像是要借此分担他心里面的彷徨和挣扎。

　　父亲去世、一直坚强的顶在最前面大哥也不在了，她能够想象，那时候的他是怎么样接过了这一切，沉默地面对家族的质疑和嘲笑，冷静地战胜一切挡在前面的阻碍，一步步走到今天。

　　然而她不知道，莫逸风今天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个，他那些不得不坚强、不得不强大的苦痛都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因为我信错了人，被人算计，大哥早就警告过我，我没有听……”莫逸风断断续续地讲，“后来大哥明知道有危险还是来救我，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又沉默了好久好久，终于深吸一口气，看向卫映雪，“一个人不管做错了什么，总有被原谅的权力吧？”

　　那双黑色的瞳孔里面带着湿润的水汽，卫映雪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样子，虽然那俊逸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她听着他这样说话，突然替他感到非常难过。

　　在这样一个夜晚，他刚刚十分勉强地保住了自己的资格，而最亲的弟弟选择了不支持他，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回去巩固自己的地位、调查整个事件，而是多年以前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去的哥哥。

　　他这么多年来，那么的努力，用尽全力去打拼，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弥补为自己牺牲的大哥，他走不出心里面的愧疚，像今天这样的危机过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如果自己真的失败了，那么大哥的牺牲就白费了。

　　莫逸风，他心里面一定非常难受。

　　而他的脸上还在习惯性地坚强着，她终于忍不住靠上前去，伸手把他搂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那是……当然的，”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不管一个人做过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莫逸风没有接话，只是缓缓地伸手回抱住她，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鼻端嗅到了一阵熟悉的幽香，那是夜蔷薇般的芬芳，带着暗夜般的神秘和诱惑。

　　海风静静地吹拂，海浪一波一波地打在沙滩上，发出沙沙的撞击声，两个人安静地拥抱着，彼此的体温融合在一起，就像是海水和海沙，再也分不开。

　　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一轮圆月缓缓升起，月光清亮皎洁，银白色的清辉洒在沙滩上，好像无数的碎银在闪烁。

　　海面像是漂浮着无数的水晶碎片，闪闪烁烁着莹莹发亮。

　　在这个美的好像梦境的地方，莫逸风和卫映雪静静地拥抱，不需要任何的语言，这个简单的动作里面包含着最诚挚的支持和宽慰。

　　盈盈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完美有如凝固。

　　他们拥抱了很久，然后卫映雪就倚靠在莫逸风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等到莫逸风发现她很久没说话回头去看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这个女人就是这么矛盾，SET的训练给了她异乎常人的反应和敏锐，就像是绽放在暗夜中的夜玫瑰，花枝上带着尖锐的刺；可是她不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这么的随意洒脱，能够随时在他的车上、办公室里面睡去，好像没有什么能拘束住她。

　　她只穿着内衣，外面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大片细腻光滑的皮肤裸露在外面，黑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一种无端的诱惑。

　　莫逸风看着她恬静的睡容，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他被她靠着的肩膀微沉，能感觉到她头发上的水滴沿着他的肩头滴落，可是这种厚重感却让他内心感觉到无比踏实。

　　他没有移动，就这么坐在沙滩上默默地看着远处天际的明月。

　　身边，他的女人靠在他的肩膀上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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