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不是……小莫……小莫，已经，死了……”莫逸轩蜷缩在墙角，仿佛梦呓一般含糊不清地低喃。

　　卫映雪愣在了原地。

　　心像是被闪电劈过，明亮地刺眼，又痛地滴血。

　　她终于知道莫逸轩为什么要强行出院、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的行踪，为什么在莫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明明就认出了自己，却没有告诉自己。

　　他希望“小莫”永远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他那么害怕自己见到了现在的“小莫”，会失望。

　　小雪的“失望”， 就是小莫的“绝望”啊！

　　鲜血在她心间流淌，心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卫映雪颤抖着，一步一步走到莫逸轩的面前，伸出手来，缓缓地把缩成一团的男人搂进了怀里。

　　“不要，不要！我不是小莫，我不是……”男人沙哑着嗓子近乎绝望地重复着，他无处可躲，只能尽力把自己缩进墙角，双手死死地捂着脸。

　　“你是莫逸轩。”卫映雪轻柔而坚定地搂着他，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也是我的小莫。”

　　她试图把他的手拿下来。

　　“不……”莫逸轩低语着，毒瘾发作的疼痛让他浑身都在抽搐，然而他仍然用尽全力躲避着卫映雪的触碰，当他的手还是被卫映雪拉离了脸庞的时候，他别过了脸，沙哑的声音近乎恳求，“不要看……”

　　卫映雪一瞬间心痛如刀绞！

　　如果她那天能早找到他一分钟，哪怕一分钟！他就不会被那邪恶的液体侵蚀，就不会受这样的折磨！

　　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救她，他不会受那么重的伤，那么以他的身手又怎么会让这些混混随便欺辱！

　　是她的错啊，是她害了他！

　　她紧紧地抱着他，似乎想借此分担他身体的痛苦，可是深入他骨髓的痛苦，她根本无能为力！

　　被她那么紧地搂着，尽管有无数只蚁兽在他的骨头里噬咬，尽管他被那种窒息的无力感折磨地几乎发疯，他还是克制了自己去抓玻璃碎片。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会伤了她，他不想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伤害。

　　卫映雪揽着他的右臂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隐约竟然感觉到肉里面似乎有坚硬的东西。

　　她略一思索，前几天在夜店里用手臂硬挨一个砸过来的啤酒瓶，事后她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应该是有玻璃碎片嵌在里面了。

　　莫逸轩在这时感觉到了她力道的松懈，大力的挣扎了一下。

　　卫映雪一僵，不假思索地搂紧了他，碎片在已经愈合的伤口里面深深嵌入，然而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化，脸上依然是温和带着心疼的表情。

　　她紧紧地搂着莫逸轩，感受着男人温热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和难言的折磨在她怀里难以抑制地痉挛，又强自克制着自己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

　　她心念一动，仍然搂着莫逸轩，用双脚把四周墨绿色的碎玻璃全部都扫到了旁边，莫逸轩的手够不到的地方。

　　莫逸轩的嘴唇都泛白了，他依然强自忍着不**出声，汗水却早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

　　卫映雪察觉到他的牙齿都在不自觉地打颤，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莫逸轩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尽力想咬住自己的嘴唇，牙齿在唇边打颤，留下了一道道白印。

　　这样下去难保他不会咬住自己的舌头！

　　而且他现在的状况，恐怕就算咬住了舌头也无法自行松开。

　　卫映雪的双手都紧紧抱着他，还连带克制着他的双手，她盯着他看了一秒，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住了他。

　　莫逸轩的表情瞬间僵住了，深褐色的瞳孔惊诧地圆睁！

　　他几乎难以置信发生了什么。

　　然而唇上柔软的触感提醒他，这并不是一场梦，她真的主动吻了他！

　　卫映雪怕他咬舌，伸出舌头来想探进他的嘴里。

　　莫逸轩一怔，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卫映雪蹙眉，舌头用力顶开了他的唇，把他的舌头压了回去，自己抵在他的牙齿上，这样当他控制不了的时候就会先咬到她。

　　莫逸轩马上明白了她的想法，他的身体激烈地挣扎了一下，舌头用力就要把她的舌头顶出来。

　　卫映雪依然紧紧地抱着他，舌头也坚决地贴着他的牙齿。

　　莫逸轩的身体一阵不由自主地痉挛，牙齿狠狠地磕在卫映雪的舌头上，鲜血的味道瞬间就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开来！

　　浓重的铁锈一般的味道，又带着红酒一般的香醇，混着微微的咸味，他看不见这些液体涌进他的嘴里，然而那么浓厚的血腥味还是让他心中一痛！

　　他连自己的牙齿都控制不了，他是个多么没用的男人啊！

　　卫映雪看见了他眼睛里面深深的刺痛，水瞳漾起了一丝柔和如阳光的笑意，她看着他微微地摇摇头，带血的舌头依然坚定地挡着他的牙齿。

　　两人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近到他能数得清她如蝶翼般翕动的睫毛，近到她眼底深切的温柔和痛惜都像倒映在湖面的群山般清晰，近到他仿佛只要一个呼吸的距离，就能抓紧她，再不放开。

　　莫逸轩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他的舌头卷起了卫映雪的舌头，心疼地轻轻舔过上面被他咬出的深深的伤口。

　　舌头上的伤口被他轻柔地舔过，酥 麻中带着微微的刺疼，卫映雪来不及做出反应，舌头已经被莫逸轩卷了起来。

　　莫逸轩身体的颤抖逐渐地停止了，噬骨的疼痛都没有这一个吻来的重要，唇舌间的柔软几乎让他疯狂，跟这个相比，任何的痛苦都那么渺小。

　　不，他愿意用十倍于现在的痛苦，来换这一个吻。

　　莫逸轩的手缓缓地从卫映雪的压制中挣脱了出来，紧揽着细瘦的腰肢，深深地吻着她。

　　大开着的门外，莫逸风静静地站着，沉黑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在满地残骸中紧密拥吻的两个人。

　　白皙俊逸的脸上覆满冰霜，然而他的眼睛中却是连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深深的伤痛。

　　心像是在那满地的碎玻璃中滚过，鲜血和着酒的苦涩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提着方便袋的手早已在身侧紧握成拳，他深深吸进一口气，薄唇扬起了一个冰冷的自嘲的笑意。

　　他转身大步走下楼去，随手把方便袋丢进旁边的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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