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谎言

　　中国，清晨。

　　如昇在车里一夜未睡，凌晨的时候他就亲眼看到晓晓进了蓝彦家，到现在还没出来。

　　这已经是连续三天了，他就像个偷窥者，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欺骗所有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冲上去指责他打他一顿；还是告诉纨素，让她尽快远离他。这是他三十年的好朋友，这两种假设直接导致的结局就是伤害他，伤害所有的人，最终的是，伤害纨素。所以，他不能这样做。于是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在他家楼下守着，他想知道，蓝彦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

　　如昇是个警察，以前的他只监视有犯罪嫌疑的人，现在，他竟然要监视他最好的朋友。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如昇跟踪这个人，发现，跟他接触的人是老钱。那时，如昇就明白了，瑞文终归还是怀疑蓝彦了。

　　蓝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和纨素联系不上了。下班后，他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等着纨素上线。可纨素的头像一直黑的，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一直都没有亮起来。蓝彦觉得奇怪，拨通了纨素在丹麦的电话，提示已关机，再拨瑞文的，一样是关机。

　　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蓝彦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以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有时候因为时差，纨素参加学校活动，偶尔也会忘记提前和他说一声，蓝彦也不以为意，只要她高兴就好。可这次却有些不同，从下午上班的时候，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别别扭扭地老是安定不下来，现在这种感觉更甚了。

　　蓝彦没有可询问的对象，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如昇了。

　　如昇接到蓝彦的电话一点都不意外，他很清楚，这是迟早的事。瑞文既然已经开始怀疑蓝彦，那依他的个性，根本就不可能再让他知道纨素的行踪。只是，他很好奇，瑞文又是如何跟纨素解释的呢？

　　瑞文根本就没费什么心思跟纨素解释，他只说了一句：“为了安全起见，从现在开始，还是不要再跟任何人联系了。”

　　这个“任何人”，当然包括蓝彦。纨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选择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父亲。尽管看上去似乎有些没有主见，但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她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一看到如昇，蓝彦就急切地说：“我找不到纨素了。”

　　如昇看了一眼蓝彦的房子，就像第一次来一样，然后视线就落在了卧室的床上。他似乎看到了甄晓晓和蓝彦厮混在一起的情景，让他觉得愤怒和恶心。他没有说话，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

　　蓝彦焦急地看着有些反常的如昇，疑惑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如昇盯着蓝彦，冷冷地问：“纨素发给你的那些照片你给谁看了？”

　　“没有，我没给任何人看。”蓝彦斩钉截铁地说，“你问这干什么？”

　　如昇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最近甄晓晓来过你你这里么？”

　　蓝彦移开了视线，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了，闪烁其词：“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老问些没用的问题。”

　　“回答我。”如昇的语气不容易质疑。

　　蓝彦迅速瞟了如昇一眼，又匆忙地躲开了他的视线，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没有。”

　　如昇突然抬高了嗓门：“蓝彦，你撒谎的时候不先考虑一下么？”

　　蓝彦恼羞成怒，冲如昇吼：“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又关晓晓什么事？！”

　　如昇冷笑：“三十年了，蓝彦，我今天才总算认识你。你说你不爱晓晓，却天天和她厮混在一起，还处处维护她。你说你爱纨素，可总是做些伤害她的事。蓝彦，你到底想干什么？”

　　蓝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纨素，纨素出事了么？”

　　“你希望她出事么？这样你就不会再对她愧疚，你和甄晓晓就可以毫无顾忌了对么？”如昇语气尖刻，“可惜啊，蓝彦。你终究会对纨素愧疚一辈子，因为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肯定是你的造成的！”

　　蓝彦越来越听不懂如昇的话了，他急红了眼：“纨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如昇看着蓝彦，讽刺地说：“她很好，从未有过的好。现在，她去了一个谁都找不到她的地方，没有人跟踪她，没有人打扰她，更没有人欺骗她！她不再受到伤害，也许过不了多长时间，她会找一个真正爱她的人，结婚，生子，过上平静又幸福的日子。”

　　蓝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什么意思？”

　　如昇说：“你也不用装糊涂了。甄晓晓的事，其实根本就不用问你，我就在这坐着。我敢肯定，只要你不提前通风报信，十二点左右，我一准能把她堵在这里！”

　　蓝彦顿时哑口无言。蹩脚的谎言还是被拆穿了，他一直心存侥幸，一直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在如昇面前，他已经无所遁形，想想自己的自作聪明，简直就像个小丑。

　　“可我不愿意这么做。”如昇说着站了起来，“甄晓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就不用再多说了，反正你也不会相信。但是，蓝彦，作为好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甄晓晓比起纨素，那简直就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如果你不赶紧抽身，迟早会毁在她手里！”

　　蓝彦的头垂得低低的，再没说出一句话来。

　　如昇何时走的，他已经无暇顾及了，现在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再一次失去了纨素。这次的情况比十年前还要糟糕，他也许是要彻底、永远地失去纨素了。

　　可是他不甘心！

　　深夜，晓晓如期而至，带着妩媚的笑容和万种风情。蓝彦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晓晓的笑容慢慢僵在了脸上：“你怎么了？”

　　带着一丝试探，蓝彦问：“你对纨素做什么了？”

　　晓晓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蓝彦这么快就知道了，她一直以为她做得够隐蔽了。

　　晓晓的反应最终没有逃过蓝彦的眼睛。十几年的耳鬓厮磨，晓晓从来都不在蓝彦面前掩饰什么。他太熟悉她，太了解她了，熟悉到她在说什么样话时有什么样的表情他都能想象得出来。

　　蓝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那些为她所做的辩解是多么得讽刺！他一直相信晓晓是个善良又单纯的女人，她所做的错事，都是因为生活所迫，她对纨素的敌视也是因为他受到了伤害。他欠她的，所以，他一直无法拒绝她，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利用他去伤害纨素。

　　蓝彦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掏空了，许久才狠下心来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晓晓猛地抱住了蓝彦，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流着：“蓝彦，不，不要离开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蓝彦厌恶地推开了她，不顾晓晓的乞求和哭喊，毅然决然地关上了门。

　　门一关，晓晓心中的恐惧更甚了，她用力拍打着门，赌咒、发誓、哀求，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可门依然岿然不动。

　　“你的心里果然只有她！”晓晓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听起来格外凄惨。

　　蓝彦闭上眼睛，紧紧地握着拳头，他真的很怕自己下一秒又忍不住把门打开。

　　晓晓擦了擦脸上的泪，妆已经花了，手一摸，黑黑的一片。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看着紧闭的大门，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说：“蓝彦，我算什么？这么多年了，我到底算什么？！”

　　蓝彦觉得自己的心痛得都要麻木了，是啊，晓晓陪了他十二年，人生有几个十二年，这个傻傻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向他索取过什么，她只是一味地傻傻的爱他，他开心她就开心，他难过她就跟着难过。她有什么错？如果不是他当初的不负责任，如果不是他的自私，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没有资格去责怪她什么，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蓝彦的心到底还是软了，可就当他把手放到门把上，准备开门的时候，他听到了晓晓最后的吼声。

　　晓晓撕心裂肺地喊着：“蓝彦，你给我记着，我的今天全都是拜你所赐！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还给白纨素，我会让她比我还要痛苦一万倍！”

　　蓝彦的手骤然松开，眼睛里的心痛、不舍在刹那间全都消失了，代替的是愤怒、不安还有深深的失望。

　　几天后，瑞文因为要处理公司的事不得不暂时回国。他对纨素有千万个不放心，可却也无奈。毕竟，纨素在国外的开销还需要他的支撑，如果公司垮了，再想像现在这样保护纨素就是难上加难了。

　　纨素送走了父亲，又过上了单调而又平静的生活。

　　谢志轩受瑞文所托，闲暇的时候也会去陪纨素，但每去一次，他就受挫一次，因为纨素对他似乎过于冷淡了。

　　志轩的性格有着典型南方男人的细腻，他很阳光，很温柔，也很体贴。虽然比纨素还小了两岁，可跟纨素在一起，他更像个哥哥。他是一家台湾公司在法国分公司的职员，余暇的时候会兼职为华人游客做导游。他很喜欢摄影，也是国内某摄影协会的理事。他住的地方离纨素家有一段距离，开车需要五十分钟。

　　周末的时候，志轩会约纨素出去游玩。纨素会跟他出去，但却很少说话。瑞文是个很怕冷场的人，总觉得纨素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所以，一路上，他在充当导游的同时，也充当了“知心小弟”的角色。

　　纨素对志轩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虽然有时候觉得他有些呱噪，但也不得不承认跟他在一起很放松。瑞文也一直鼓励她多交些朋友，多出去走走，纨素虽然对这方面兴趣不大，但却很听瑞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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