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我没调查过你吧,也没逼着要跟你见面,你安排的事哪件我不是风风火火的完成了?我完全是在口说无凭的条件下答应跟你合作,我想,这样的诚意这样的信任应该很有分量了!”
卢美琴将车窗全摇了上来,愤怒顿时充盈车厢,举着电话的手不住颤抖,声音也有些走调。
电话那头,朱古力冷漠且绝情的说:“还能打电话给你,我已经很讲道理了。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除非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妹妹。”
“少来这套,你又拿什么让我相信!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在利用我,你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想激我?哼,如果你真这么认为,那不必再谈下去了。”朱古力做出挂断电话的准备。
“等等!”卢美琴忙喊,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说了,是杨千叶自己要搬走的,跟我没关系。她向我打听你,我什么也没说,就是想着别站错队让你误会。是她不信任你,不按你的吩咐行事……”
“我敢让她住你那儿就不怕你俩私下交谈,再说,你也说不出什么名堂。你们不过是两个满腔仇恨无处报复的可怜女人,没我的指引只能抱憾终身。先别说她,还是好好考虑考虑你自己的问题吧。”
“那她已然搬走,我有什么办法,这笔账不该算在我头上。”
“她住在你那儿是我安排给你的任务,当然要找你算账。”
“那你想我怎样?”
卢美琴妥协了,她不得不妥协,她比杨千叶陷入得深付出得多,这时谈取舍太过残酷。
“搞砸一个任务就得再补上一个。”
“那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安排给我的任务没一个简单的,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
“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你答应过我的。”
“对,是答应过你,可现在她搬走了,条件不成立了。”
“……那我要不肯呢?”她在试探,在挑衅,却觉得这话令自己也惊心动魄。
“你不会不肯,脑袋都进去了还在乎那点尾巴。”
“别欺人太甚,我卢美琴也不是什么软柿子,真把我逼急了……”
“逼急了怎样?咬我?你从何下口?”
“你!”
“不跟你废话了,不肯拉倒。”朱古力霸道的挂断电话,也挂断了卢美琴最为紧绷的一根神经。
“去死吧你,王八蛋!”她怒不可遏,随即大哭。
她觉得自己蠢到极致,居然会信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同时发现忍耐已达极限,像太过拉长的皮筋,随时有断裂的可能。
还好有另一个办法,那是艘更可靠的扁舟,只要经受住风浪不至船仰人翻,便能抵达彼岸。
叮铃铃——电话又响了,一看,是宋英宸。
“喂,英宸。”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像哭过,特别在最近疑心较重的儿子面前。
“妈,在哪儿呢?”
“刚出公司准备去见客户。对了,过几天妈要出差,你自己照顾自己啊。”
“出差?我也要跟朋友出去玩几天,正想跟你说呢,没问题吧?”
“哪个朋友?去哪儿?玩几天?”
“贺冲,还有另外几个,我们自驾游,最多一周就回来。”
她抿抿唇,一种习惯性焦渴再次袭来。
“这样啊,也行,去放松放松吧。”她将空调出风口对准面部,冷风随即吹了过来,“难得出去一趟就多玩会儿,别急着回来。反正有贺冲一路,也不担心你们的食宿了。不过你抢着买单啊,别在乎钱,把他的关系维护好,以后用得上。”
电话那头,宋英宸稍有些沉默。母亲三句不离钱,不离人际关系如何利用,却并不在乎他对这些感不感兴趣。
“……钱不够跟我讲,我忙几天就回来,你自己路上小心。”
“好,知道了。”
“还有……”卢美琴故意拖长声音,“我把樱花挂中介了,这些天他们可能时不时带人上去看,你就别去住了,不方便。要实在不想回悦府,到酒店住段时间吧。”
“有家有房的干嘛住酒店。”
宋英宸语气平淡缓和,在她听来却有别的意思。
她咽了口唾沫,不知该怎么接。
好在宋英宸接着解释道:“我也不是不想住悦府,前些天只是想一个人发发呆……”
“反正你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只要记住你是妈妈最重要的人就行。”
“那当然知道,好吧,你出差也小心点。”
“嗯,就这样。”
挂断电话,卢美琴一阵胸闷,呼吸也变得急促,赶紧掏出哮喘喷雾。
前些天宋英宸没回家住,她当然知道原因,可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任凭儿子意气用事,以这种无声的方式将矛盾盖过去。
太多事要做,调和母子关系暂时不能排进前三。这世上无用功会多于有用功,每一次尝试与付出都可能是场血本无归的赌博,但这仍阻止不了大家前仆后继。
她也是。就在刚才,她失去了一份沉甸甸的希望,并为此白白付出太多。
来不及把精力投入到震怒与要不要寻求报复的思考中,被一系列事情驱赶着,她必须一往无前。
手机已打得发烫,没时间顾忌,她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是我,我想明天就手术。”
“怎么突然那么急,不说好下周吗。”
“不等了就明天,你安排下,我带他过来。”
挂断电话,她扬长而去。
阳光刺眼,将四周照射得如高光下的道具,皆是虚幻疏离的模样。抑制不住的伤心和强迫自己咬牙坚持的执念在相互角力,几乎要将她撕扯为两半。
她说——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跟你们算——像对全世界宣战。
……
寰宇,女卫生间。隔间内是能清楚听到外面对话的,恰如现在。
千叶侧脸靠在门上,只听外面两个同事这样议论道。
“不可能吧,去健身房兼职,是有多缺钱?”
“你懂什么,兼职就是缺钱吗?能靠关系进寰宇的不至于吃不上饭,她会瞧得上兼职那千八百块钱?”
“谁跟你说的,消息可靠吗?”
“可靠,我一客户在健身房自拍然后发了朋友圈,我都看见了,正蹲后面擦地呢。我还专门旁敲侧击的问了下,确定是她,在那儿打杂呢。”
“哎哟我的妈呀,不简单啊,她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去Hotfit(健身房名字)都是些富二代官少爷,她这是精准投放,面对面营销。”
“你是说她去那儿钓凯子?天哪,哪来的自信,先不说那张脸,光看那身衣服,就十年前我也未必瞧得上。”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效率虽低,可万一中彩就是头等奖。就她那种档次的,不去健身房难道去会所夜店?人家这是有自知之明,聪明着呢。”
“小瞧她了,原来这么婊。”
哗——一股强劲的冲水声,千叶从隔间走了出来。
搬弄是非的女同事虽有些诧异,但并没表现出惧怕与抱歉。她们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一前一后大摇大摆走出去,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看着镜子里的投影,仿佛看着那些人嘴里的自己,她并不生气。比这难听的话已听了很多年,说到这儿还得感谢将她赶出大学的那帮同学,要不是她们极尽挖苦之能事,用各种恶毒带有侮辱性的语言教会她失去忍耐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说不定刚才早冲出来将两个长舌精一通暴揍了。
当然,她也会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应该高兴,因为发工资了。
虽然首次领薪需暂扣百分之二十,但拿到手仍有沉甸甸一万元,她足足开心了整天。她打算下班后赶在去健身房前先回趟樱花公寓将钱还给大毛,余下转给疗养院,只留健身房工资作为日用。
“在这儿发呆还是偷懒啊,找你半天了。”正盘算着,小兔走了进来,“Steven叫你呢。”
千叶顿时紧张起来。
“知道什么事吗?”她问。
“肯定没好事。”小兔半开玩笑幸灾乐祸道,“自求多福吧,我早说过,他不会放过你的。”
可以说,公司任何一个人都怕与Steven单独打交道。因为他秉公办事直来直去,从不在工作中织造友情,也不对任何人感情用事。他认为工作是工作,同事也只能是同事,任何人情世故只要融进去,工作就别想干好。不管谁出了错,他从不留情面,一张嘴刻薄毒辣,骂到人无力反驳,几乎所有人都领教过。
换句话讲,他没有所谓的好“人缘”。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杨千叶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
“总监,你找我?”她往前迈了两步,却不敢离得太近。
Steven用惯有的凌厉眼神瞟了她一眼。
“关门。”
她心头一惊,顺从的关上门,只觉屋内温度陡然上升,开始流汗。
一份稿件朝她扔来,Steven用失望透顶的语气骂道:“再把这种东西放我桌上,就给我滚!”
她弯腰拾起稿件,脑子飞快运转。想了想,最近能跟设计部扯上关系的工作,只有打印图稿一件事——当时设计师Joey让她帮忙将设计图打印成稿交给Steven——而此时手里拿着的也正是那张图稿,但她根本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
“对不起总监,有问题吗?”她问,头却不自觉的埋了下去,一副不打自招,肯定有错的样。
“没问题吗?”Steven反问。
她尴尬的将头抬高,鼓起勇气凝视Steven。
Steven的眸子清澈却不温柔,像一潭藏着宝剑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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