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冲将贺依娜放下,与千叶紧紧抱在一起,相互颤抖,热泪盈眶。
“千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每天都在祈祷你平安无事,我一直相信你还活着。”
“宋英宸呢?”
“他……”
哽咽着将宋英宸的遭遇讲出来,千叶已泣不成声。
“秦洛那王八蛋一定还在院子里,我非亲手杀了他不可!”贺冲说。
“还是先报警吧……”千叶将头从他怀里抬起,顿觉一阵眩晕,下意识捂住额头。
“怎么了?”
“他给我下了药。”她看向床上的贺占霆,“你爸爸估计也是。”
贺冲走到床边摸了摸贺占霆的脸,唤道:“爸,爸……”随后在鼻下探了探,还觉得不够,又贴在脖颈找了找脉动,这才放下心来。
“你能原谅他吗?”他问,却不敢回头看她。
“我……”千叶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对不起,如果事实真如秦洛所说,我又怎么能要求你原谅杀母仇人呢……”他的嗓音愈发内疚无力,双腿也软了下去。
“我们还是先报警吧。”
贺冲吸吸鼻子,道:“我电话丢了。”
千叶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的电话也早被秦洛搜走。
“客厅有电话,我去。”她说,却被贺冲拦住。
“还是我去吧。”
说罢,他便咚咚咚跑下楼,没一会儿又跑回来。
“那王八蛋把线全掐了,院内的灯也都关了。”
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千叶觉得这一夜太漫长了。
贺冲将支在墙角的折叠轮椅打开,在千叶协助下将贺占霆抬了上去,又拿薄毯搭在他身上。接着重回窗下抱起贺依娜,肝肠寸断。
他所依赖与信任的姐姐此刻冰冷的躺在怀里,没有一丝气息。曾几何时,她是他对优越感的全部想象,对完美的所有理解,而这一切都随着那张破败绝望的脸永远定格在记忆中。从某种程度上讲,贺依娜也是仇的牺牲品,她看似优秀美满的短暂人生,不过是为这段悲剧添了件华丽的衣裳,除了让结局更为唏嘘外再无其他意义。
千叶拉拉他的袖子,示意节哀顺变,将精力放回到贺占霆身上。
他将贺依娜抱上床,从衣橱找来白色床单为她罩上,两人冲遗体鞠躬。但时间不允许沉湎于悲痛,旋即推着贺占霆离开了别墅。
庭院内鸦雀无声,两人近乎小跑朝大门行去。
然而电动铁门也被掐断了动力源,门上手腕粗一条铁链加锁,根本打不开。
千叶二话不说抓住栏杆,准备以巨力推倒,然而她的力量并未恢复,铁门纹丝不动。
“怎么办?”
贺冲也急得满头是汗,来回踱步几番,想出个点子。
“泳馆内装了部电话,搭的是另一条线,我去那儿试试。”说着便转身朝院内返回。
“等等……”千叶将他一把拽住,忧心忡忡,“锁是从里面上的,他肯定也在院子里,我跟你一起。”
贺冲点点头,于是二人又推着贺占霆奔向府邸深处的游泳馆。
泳馆三米深的池子装满了水,蓝幽幽没一点波澜。贺冲将轮椅交给千叶,自己跑进后方的更衣室。
“小心点。”千叶叮嘱,他边跑边抬手表示会意。
辛慕喜欢游泳,随时光顾这里,而因修建泳馆的建材特殊,导致馆内信号不佳,所以在更衣室另牵了条线设置固话备用。
进到更衣室,贺冲抓起电话却再次失望。秦洛似早有准备,将府邸内能与外界联系的所有通讯切断。
他懊恼的将话机一扔,朝外面跑去,再出现在泳池前时,被眼前一幕惊呆。
千叶推着贺占霆站在池边,而秦洛却站在她身后,一把枪正对太阳穴。
“放开她!”他大呼并奔了过去,谁料秦洛却将枪口抵得更死。
“再往前一步她脑袋就开花,我说到做到。”秦洛威胁道,食指还做了个扣动扳机的假动作。
贺冲只好在泳池这头站定,丝毫不敢冲动,他乖乖举起双手,向秦洛求道:“我跟她换,你别伤害她。”
秦洛露出奸诈的笑。
“还真是个情种,这时候了还想着怜香惜玉。”
千叶大气也不敢喘,因为她微微一动,枪口就会朝太阳穴紧压一分。而更可怕的是,她的手只敢牢牢抓住轮椅推手,因为前面两个轮子已悬到池边,稍不注意,贺占霆就会连人带车栽进池子。
“冤有头债有主,跟千叶没关系,要是个男人你放开他冲我来!”
“你怎么知道跟她没关系?”秦洛不怀好意的侧过头朝千叶看了看,“关系大了,说出来吓死你。”
贺冲一愣,没理解到这话背后的含义。
“你到底想怎么样?”
“跪下!”
见秦洛勾在扳机上的手指又往下弯了弯,贺冲扑通一声跪倒。
“我跪我跪,你别乱来!”
“乖,这才是好孩子嘛。从小你就听秦叔的话,每次你爸要打你也是我拦在前面,说到底这家里咱俩的关系最好。要不是有这些恩恩怨怨,我还真想认你当个干儿子呢。可惜啊,你这混账老子造了太多孽,搞到今天这般局面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别假仁假义了,爸对你那么好,你把他害成这副模样。我们一家都瞎了眼,引狼入室,信了你这么个小人。”
“小人,贺占霆面前谁敢称小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若要把账一笔笔算清,他早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着秦洛将千叶往前推了推,轮椅也跟着向前倾斜。千叶用尽气力将把手死死抓住,贺占霆的身子朝前晃了晃,还好没掉下去。
“别伤害他们,求你!”迫于无奈,贺冲只得开口求饶,尽管此刻他恨不得上前将秦洛打个稀巴烂。
这时千叶说话了。
“口口声声说他十恶不赦,你做的一切难道又光明磊落吗?你害了多少无辜的人,还在这儿振振有词。”
“哼,你又算哪根葱……”秦洛发出一声轻蔑的鼻音,辱骂道,“我要是莫莲之,早从骨灰坛飘出来打你这不成器的东西了。要知道自己女儿连仇也不敢报,十七年前她就该直接摔死,白白做了这么久植物人……”
“你住口,不许侮辱我妈妈!”千叶怒吼,双手仍不忘紧抓轮椅。这时她要是能腾出一只手,一定会挥起拳头跟秦洛拼命。
秦洛无声冷笑,将脸贴在她耳后。
“她真的不甘心,死的时候眼睛都闭不上,啧啧,可吓人了。”
“你什么意思?”
这句恐怖的话让她近乎崩溃。
“三流疗养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进出随意,要拔掉病人身上的管子太容易了。”
霎时间,她明白了秦洛的意思。
“原来是你!”
“是我,不杀了莫莲之,不彻底把她从你生活里挪走,你又怎么肯听从朱古力的安排,朝我家少爷投怀送抱呢。”
千叶又气又羞,差点将牙咬碎。
“秦洛,你不得好死!”
贺冲也从中听到太多信息,问:“朱古力是谁?”
眼前池水近乎满溢,却比不过千叶眼里的泪。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是秦洛假装夜后绑架她,让她以为夜后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也是秦洛指使人到疗养院要了莫莲之的命,为的是让她痛不欲生,不惜欺骗贺冲进入贺家寻仇。
她想以肉身与秦洛手里的枪对抗,即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那不仅是报仇,也是赎罪,伤害自己的人与自己伤害的人身在一处,她想要做出了结。
可她不能松开手,失去意识的贺占霆身体一直往下沉,再不抓紧会连人带车掉进深水。
秦洛无所谓的瘪瘪嘴,满脸尽是不屑之意。
“卢美琴死的时候肯定也这样骂我吧。”他向上翻个白眼,又猛眨几下眼,“不过她不知道我是谁,应该是骂‘朱古力你不得好死’。呵,蠢货,你跟她都是蠢货,特别是她。自以为是心口不一,以为混进上流社会就能跟我玩两面三刀。哈哈,不自量力,我既能让她上去也能让她下来,既能让她生不如死,也能让她死不瞑目!”
“把我绑进极乐场又假装救出去的人也是你!”
“没错,眼瞧着一年期限将至,我不能违背诺言,让你的复仇大计就此终结啊。不来点铭心刻骨的东西,你又怎么能重燃怒火呢。不过可惜,你终究是个废人,没有出息,即便仇敌躺在眼前也不敢下手了结他的性命。”
“辛慕说了,不是她推我妈妈下楼的,凶手到底是谁?”陡然想起来贺府的原因,想起胥兰透露给她的那些话,千叶不禁汗毛倒竖。
“你说呢?”秦洛却不予正面回答,奸笑着又将她朝前推了推。
“卢美琴那贱人不听话,就该接受不听话的惩罚。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需要我了,我就要用行动告诉她,她不过是我秦洛的一颗棋,想用就用想弃就弃。她以为蒸蒸日上一步登天,我就要她知道什么叫一落千丈身败名裂。她以为他儿子英俊潇洒白马王子,我就能把他变成不知廉耻的瘾君子……你,杨千叶,也一样。杀了你最爱的人,你还得帮我办事,做我的另一颗棋子。”
“我杀了你!”贺冲再也无法容忍,蹬起一条腿朝秦洛冲来。
“砰!”
一声枪响后,贺冲捂左肩倒地不起,痛苦的滚来滚去——他中弹了。
“贺冲!”千叶大叫,秦洛却再次将冒烟的枪口对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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