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医疗中心的住院楼很安静，每一层都有像高级酒店大堂一样温馨而有情调的大厅。室内园艺自然怡人，还放着舒缓的音乐，间或有人在此看书读报，喝着饮料，分不太清楚护士、患者或者家属，除了偶尔走过一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很难察觉这是在医院。

　　穿着职装的唐燃，有着职场女性的自信和翩然风采，只有手术时她才穿白大褂，平时，她的身份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她是个沉稳的女人，不过此时她拿在手里的古芊菁的检查报告，让她觉得沉重。

　　推开病房门，她就听到从病房卧室里传来的女人的惊叫声，唐燃急忙穿过病房的会客厅来到卧室，只见唐煜想让古芊菁安静下来，可他靠她越近，她越是胆颤心惊地推拒逃避。

　　“唐煜！离开她，你最好出去。”唐燃毫不客气地插在古芊菁和唐煜之间，她用身体挡住古芊菁对唐煜恐惧的视线，“如果你想逼疯她的话，你可以继续留在房里。”

　　唐煜怔了怔，他只是一天没刮胡子，看起来就有些憔悴，眼神也不复往日的神采，他看到他的妻子不住往唐燃身后躲，他即心疼却又感到绝望。

　　清晨他的生物钟一到便醒了过来，可床上的景象吓到他了，他第一眼晃到菁菁时，他根本不确定那样的她还活着。

　　她绑缚在床头的双手乌青可怖，和电话线摩擦的皮肉破损流血，一张脸毫无血色，他不记得她的唇是被他咬破还是她自己咬的，但唇角的血迹说明咬得挺狠，她脸上的泪痕隐隐乍现，让他痛心疾首。

　　他忙解开她的双手，抱入怀里去探她的呼吸和脉搏，他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但还有微弱的脉搏。

　　他赶紧抱她要送医院，可当他掀开薄被时，她浑身的伤痕让他惊骇不已，抛开淤青不算，还有触目惊心的咬痕，许多地方此时还渗着新鲜的浮血，她的双腿间更是被血模糊了一片，抓痕和齿痕交错，他不敢相信，她的体无完肤是他的杰作。

　　他隐隐对昨晚的事还有些记忆，他再怎么不想相信，那个对她施暴的人确实是他。

　　所以她现在惧他、怕他，他可以理解，唐煜无言地退出卧室，出门时还带上了房门。

　　看到唐煜走出病房的卧室，古芊菁才松开唐燃，她缩在床头，尽管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她还是在发抖。

　　唐燃不需要问她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古芊菁的身体检查报告已经说明了一切，而这样的报告一般只会出现在性*虐案的法医报告里。

　　幸好唐煜把她送到她的医院，要不然这个时候唐煜已经在警察局里喝咖啡了。

　　她虽然知道唐煜和小嫂子之间出了大事，但她并不知道引起事情的原因，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唐煜会这么失控，一定是又犯病了。

　　“小嫂子，我可以和你说会儿话吗？”唐燃试着和古芊菁沟通。

　　古芊菁点了点头：“有人陪着我，会不那么怕。”

　　唐燃在她病床边上坐了下来，她的小嫂子若是没有抖那么厉害的话，她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可以谈谈你们闹进医院的原因不？”唐燃性格直爽，不喜拐弯抹角。

　　古芊菁也爽快，直接摇头拒绝了。那样丢人现眼的事，她就是带进棺材也不说半个字出来。

　　她不肯说，唐燃也不勉强，只是隐约也能察觉出小嫂子和唐煜之间，闹得不会是小事。

　　“那么你恨我表哥吗？”绝大多数的家庭暴力都会以离婚收场，唐燃看得出来唐煜是喜欢古芊菁的，如果古芊菁要离婚，那么她手里的一纸报告能够帮助她，但唐燃发自内心不希望这样帮助他们。

　　古芊菁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恨唐煜，我不怪他生气，也不怪他醉酒失控，我只是很怕那样的他，非常害怕，他杀了我或许还好，可是他却折磨我还有他自己，我应该坚持退婚的，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心存幻想，爱上唐煜。”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唐燃帮她擦了擦眼泪，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古芊菁，她只能代替唐煜跟她说声：“对不起！”

　　“你又没有做错事，干嘛跟我抱歉。”古芊菁不解，但她能够感觉到唐燃有话想跟她说，所以她眼里有着期待。她婆婆说她嫁进唐家有的是哭的日子还有唐老爷的欲言又止，她都觉得莫名其妙，她想知道为什么？

　　唐燃拉着古芊菁冰冷的小手，一面轻抚她的手背，一面缓缓地说着：“我表哥脑袋里有颗瘤，不是恶性的，但在下丘脑部位，一般情况下没什么大碍，但如果被深层刺激，他很容易失控，是那颗瘤压迫神经而不能协调引发的。”

　　“可以做手术切除，但手术的成功率不到50%，失败的话不是死亡就是变成植物人，我们唐家只有表哥一个独苗，所以输不起。”唐燃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反倒是古芊菁抓紧了她的手，给她鼓励，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次不是表哥第一次发作，他第一次是在读高中时，出去玩时被人在酒里下了***，那次他差点杀死人，他有过多次暴力伤人的记录，要不是我家里有些手段，表哥的事根本遮掩不住，很抱歉，我家里人明明知道表哥很危险，还是瞒着你，让你嫁到我们唐家。”

　　“可是，这两三年表哥控制的很好，我介绍了很好的心理医生给他，他也学会了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们都以为没事了，没想到他会伤害到你。”

　　“所以，就算你想离婚离开我表哥，我们唐家都会补偿你，但请你千万不要恨我表哥，他真的不想这样，他也是身不由己。”

　　古芊菁不抖了，她感到心疼，不是因为唐煜伤害了她，而是她觉得是自己伤害了唐煜，就好比唐煜本来就有伤，她还狠心地在他伤处上撒了一把盐。

　　“如果离开唐煜会让他恢复正常，我会和他离婚。”古芊菁幽幽地说着，眼里没了聚焦。

　　爱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却只有在心痛的时候才能深刻地体会到。

　　古芊菁现在就是这样的心痛，说到要离开唐煜，那种痛比她身上所有的伤痕都要来得剧烈。

　　她喜欢他呀！才知道他的冷酷不是没来由的，如果他凡事都冷漠以对，如果他一点儿不爱她，那么他不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他那是爱之深恨之切呐！

　　“我不同意离婚，我绝不答应！”

　　激烈的男声从病房门口传来，古芊菁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落入一个宽厚的胸怀，那是她这些日子最熟悉的依靠，是他给了她希望，也是他一手将她的希望又摧毁。

　　她仍然害怕他，可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再有过激的推拒行为，她任他这样抱着，她还是在发抖，那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很痛，身下的撕裂伤也很痛，但心里却不那么痛了，他不想离婚，其实她也不想这样。

　　唐煜知道自己弄痛她了，可他不要放开她，他感觉到如果他放手了，她就会离他而去，他不要她离开。“菁菁，你原谅我这一次，我答应你我好好控制情绪，我不计较你以前的事，如果你不信，我去做切除边缘叶的手术……”

　　“表哥你疯了！”唐燃听后不觉大声呵斥，她身为脑外科医生，很清楚那样的手术有什么样的后果，“那是给会暴力伤人神经有问题且药物无法控制的人准备的手术，是，作脑内情绪环路阻断术后，病人会失去恐惧的情绪，但他会变成一个从此没有任何情感的人，表哥，人要是没有情感还算是人吗？”

　　“我不管！那种手术成功率在86%以上，许多人可以恢复工作能力，只要不再伤害菁菁，我怎样都无所谓！”唐煜朝唐燃吼道。

　　眼看唐煜又开始激动，古芊菁抓紧了唐煜的衣领，使劲拉回他的视线，“唐煜！我不要你去做什么手术，只要你承诺，我就相信你，就算你以后会再弄伤我，也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我不要你自责。”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只好去吻他，她自己咬破的唇还在隐隐作痛，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要那个冷沉里还有微许柔情的唐煜，只要她能做到，她永远不放开他。

　　她的吻融化了他的心肠，他又抱紧了些她，害她因痛而发出一声轻吟，他闻声，动作倏然轻柔了许多，而他的吻，也逐渐同她缠绵起来。

　　唐燃咳嗽了几声，却只见唐煜悄悄向她摆起手来，那意思是：快走！别在这里看戏！

　　“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唐燃也恼，亏她还担心两口子昨天刚办婚礼，第二天就闹离婚，她怕她家老爷子气进棺材，所以菁菁住院的事，她还没跟家里的人通报，但有件事，是不管这两人分还是合她都必须开口的。

　　古芊菁羞赧地躲开了唐煜追来的吻，惹得唐煜一声懊恼，转头对唐燃没好气地道：“有话快说！”天知道他多害怕菁菁憎恨他，他在门外都偷听到了，小丫头不恨他，她喜欢他，连他都不能原谅自己犯下的错，可她却一句怨恨也没有。

　　她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得，才能对他的残忍如此心甘情愿。

　　他那碍眼的伪堂妹，未免太不知好歹，看他俩这样就该自觉些乖乖躲开，还杵在这里不是自讨没趣是什么？

　　唐燃才不管唐煜的恼怒，她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不管你们两感情有多好，从今天开始小嫂子回祖宅住，那边下人多，可以照看好小嫂子。”

　　“我已经告诉过爷爷，我和菁菁婚后住外面。”唐煜不以为然。

　　“你住哪儿我不管，你睡大街我都没意见，小嫂子可不行，孕妇是重点保护动物，为了避免你再次伤害小嫂子，她回祖宅住稳妥些。”

　　唐燃语气平平，但说出的话惊到了古芊菁和唐煜。

　　“我怀孕了？”古芊菁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惊惶无措地低问。

　　“嗯，体检报告上说有一个月左右，看来你和我表哥早就偷吃了禁果，还害得外公那些日子老担心你们相处不好，这下好了，什么烦恼都没了，外公要是知道小嫂子怀孕，肯定马上年轻好几十岁。”唐燃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有发现古芊菁和唐煜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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