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的铜钱草,圆圆嫩嫩的伸长脖子,靠在热乎乎的窗沿上,投下一片绿绿的剪影,桑晚看的有些痴迷,玻璃瓶中的水,盛满金色的阳光,时不时飞来的带着翅膀的小虫子,搓着前爪,翘起后脚,小心翼翼的围着转一圈后,在最边角,不起眼的卷叶子上,停了下来,看的桑晚一愣一愣的,顿时放下支起下巴的手,端端正正的坐起身,良禽择木而栖的本能呢?它居然连最基本的本能都丧失了,可见这自由是个好东西,一旦没了,再大的志气也就随之没了。
“晚晚,过来吃饭了。”陈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好听,细细长长的尾音,说不出来的慈爱。
桑晚颇为不满的扯了扯铜钱草,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她妈才会这么好颜相待她,她想找姜迟去,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昨晚,她都跟了一路了,还没等自己将他送进医院里,又被截了,来人只说是老师让他们来的,不要让他们为难,她当然不会轻易的相信,跟着陌生人走,虽然她肚子里全是数,奈何陈妈妈压根不打算理睬自己的装糊涂,一个电话就将她的后路,断的干干净净,回家后,虽然啥也没说,但是,变相的将自己给圈在了家里,美名其曰,配合调查,哎,真不知道,他醒来后,又要给自己起多少倒霉外号。
姜正华只觉得上天太不爱他了,这老婆昨晚刚进院,儿子也随后来了,还没等他喘口气,又是急救,本来长那样,她就不待见自己,要是再多几根白发,显显老,不说她嫌弃,自己也没脸继续求她原谅了,引以为傲的资本都没了,哪里还有勇气,站在她跟前?
佟彪自然是不知道身前的姜首长在想些什么,索性,一屁股就坐在了他家上校的病床前,从水果篮子里,掏出个苹果,然后,就开始削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至于,方家那边的事情,有方警卫员和朱强,再不济还有个半吊子金阳,总之是用不到他这个急性子的,打捞什么的最烦人,倒不如坐在医院里,吃苹果。
姜迟就是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醒来的,与佟彪和姜首长,大眼瞪着小眼,足足数秒钟后,果断的再次闭上眼睛,她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上校,你不是在做梦,闭上眼睛再睁开,改变不了事实。”佟彪咬了一大口苹果,鼓鼓囊囊的提醒道。
“你妈不见我。”
正在咽苹果的佟彪,硬是被这句话给呛了,憋的脖子涨红,谁也不敢看,低着脑袋,嚷了句:“上厕所,上厕所。”说着就灰溜溜的先一步逃开。
“所以呢,关我什么事?”姜迟任命的睁开眼睛,幽幽的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感情这辈子他最有缘的东西,就是天花板。
“有点关系。”姜正华拐杖也不要了,利索的站起身,坐到姜迟的对面去。
“不装了?”姜迟开始在心里怨怼桑晚不厚道。
“你......有你这样跟老子说话的吗?”
“你还要抽血抽死我呢?有你这样做老子的吗?”
“放你娘的.......好样的,在这儿下套让我钻......”一口闷气,活活的卡在了心口,不上不下。
“你这是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装到底了?”
“您想让我亲口跟我妈解释,也不是不行,就算当粘贴剂,给您和我妈的关系,粘牢了,我也愿意,但......”话说到一半的姜迟,不紧不慢的又咽了回去,气的姜正华想抽人。
“好,你说吧,要求是什么。”
“您也瞧见了,你儿媳不见了。”姜迟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对那没良心的某人,恨的咬牙切齿。
“你没有,我也没有。”姜正华黑着脸,一动不动的坐着。
“呵呵,我可跟你不一样,厚着脸皮,没准事情就成了。”姜迟无所谓的侧着脑袋,欣赏着床边有些蔫了的花篮子。
“你......你的意思是让我拉下脸去求桑少校夫妻俩?”
“以后就是一家人。”
姜正华算是明白了,他儿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就要娶人家女儿,可偏偏他自己也清楚,人家父母不待见他,这是要利用他的老脸去求个松口,不说他的面子是大是小,单从他儿子的这个怂胆来看,他家的基因,错不了,都是怕老婆的货。
“你这样,以后怕是要被压一辈子。”姜正华决定从自身出发,给他儿子一个忠告。
“放心,她力气没我大,翻不上去。”
“混账东西......”姜正华被姜迟的不着调,气了个脸红脖子粗,站起身,作势就要走。
“什么时候去?”姜迟临了还不忘提醒他爸给自己捅个后门走走。
“这要看你,毕竟我是有老婆的人,不一样。”捡起拐杖,摆了摆手,就和上厕所回来的佟彪打了个照面。
“首长好。”佟彪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军礼,虽然有点假。
“哼!”姜正华没眼瞅他,以前倒是个憨憨厚厚的好小伙,活生生的被他儿子那东西给带坏了,晃着矫健的步伐,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佟彪也不多想那嫌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拍了拍脑门,异常兴奋的走到姜迟的病床前,将刚才朱强所说的话,又完整的重复了一遍。
“上校,任务圆满结束了,剩下零零散散的事情,也都交由白家那边人接手了。”
“人都抓到了?”
“都死了,正在海里打捞。”
听到这话的姜迟,眉头明显比刚才皱的厉害:“苏樱呢?”
“苏小姐?额,我这倒是没注意。”佟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姜迟的眼里,出现了疲惫,他该是知道结局的,否则也不会瞒着方书宇,任由苏樱与自己达成的协议,一步一步的完成。
那几天,他为了使所有的事情快一点结束,答应了苏樱的请求,她为自己提供情报,自己替她瞒着方书宇,同时,为了那个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他也很多天没和桑晚好好说过话,直到她被抓了,自己也还是没来得及告诉她很多事情,他是想要保住苏樱一条命的,奈何桑晚被毫无征兆的卷了进去,就在自己快要奔溃的时候,是她打来了电话,他没办法不答应,人终究是自私的,各取所得也是那时最好的取舍。
“方书宇呢?”
“方警卫员?”佟彪又挠了挠自己的脑门。
“嗯。”
“听一起的兄弟们说,他姐死了,方首长也涉嫌其中,所以......所以......”
“他被调查了吧。”
“这不关我的事情,都怪上校智商高。”佟彪傻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顶多算是脑袋一根筋,刀口上舔血的生活,能允许他有多傻?要是真的傻,早不知道死在哪个咯啦角,他们都不让说,可这种事真的能不让上校知道?前程这种东西,要是真的比兄弟还重要,他家上校也混不到今日。
“去把我的军装拿来吧。”这是他欠苏樱的,也是他欠他兄弟的。
“医生说了,枪伤的位置比较敏感,要好好休养。”
“佟彪,我的肾和你的肾不一样。”
那当然不一样,自己的肾是好的没受伤,以后一定能用,他的就不一样了,受的是枪伤不说,能不能用还得靠运气,一半对一半,要是以后嫂子怪罪是算他的,还是算自己的?当然,佟彪只在心里想想,犯不着作死的说出来找训,弄不好让他负重几公里障碍跑去,多得不偿失?
就在佟彪打算去拿军装的时候,姜迟叫住了他。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晚。”佟彪如实回答道。
“就她一个人?”此话姜迟问的试探居多,自欺欺人的成分也有,总之很复杂。
佟彪不懂那些弯弯绕子,眼睛都不带眨的,张口就来真话。
“很多人,不知道哪家的警卫员都出动了,要不是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我一定替上校留人。”马后炮哪家强,佟彪第一,没人敢二。
姜迟想要揉揉自己的眉心,奈何伤口太疼,幅度大不起来,烦闷的退而求其次的问了句:“她难道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这要让他怎么回答?一通电话立马走人,算挣扎过吗?
“上校,嫂子来不及挣扎就被带走了。”
这回答,让姜迟是既开心又难过,不上不下的心窝,闷着气儿,叫嫂子他很欣慰,可来不及挣扎,不就是没挣扎,就跟她父母走了吗,他们的未来,她一点都不带争取一下的吗?说她是个没良心的主,当真没有辱没了这个词儿,
“哼,她是个什么样的,我比你清楚,用不着在这里替她打马虎眼。”姜迟越想越觉得气,既骗子后,又多了个没良心,他这老婆可真不是一般的能耐,一般人还轻易聚不齐的两词,她全占了。
家里,正捧着白胖胖的米饭,准备夹最后一个,肥硕硕的虾的桑晚,一个冷不丁,连续打了四五个喷嚏,到手的香辣虾,居然又灰溜溜的滑了回去,被正在夹菜的桑晨同学,恰好夹个正着。
“谢谢姐的赏赐。”说着就一口咬住虾头,还没等桑晚打断,就又吞入了腹中。
“爸!”桑晚聪明,知道这时候不能向陈妈妈求助,所以眼睛自然就瞄上了桑爸爸。
“注意点,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轻浮?”桑修见女儿给他使眼色,下意识就应了,压根没想到,陈妈妈还在生气中,不能明恍恍的就去招惹。
“一个炒了的死虾而已,谁吃了还不一样?”
桑修瞧了正在吃白米饭的陈凝一眼,乖乖,这是真生气了,不能再向着女儿了,心下一决定,立刻低头吃饭,屏蔽一切求救信号。
“不一样,没进我的肚子里。”
桑晚有些委屈,不许她离开家一步就算了,现在吃个东西,也被欺负,说要去看唐蜜,她妈也不许,直接扔下话,让她别管,家里有的是人去看顾,她只要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就好,改明儿,去见见张婶介绍的相亲对象,她哪里还有心思去见别的男人?终于和姜迟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差临门一脚的事情,突然叫停,哪有这样的啊!
“没有什么不一样,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替代品不缺。”陈凝将桑修夹过来的宽粉,又给还了回去。
桑修一哆嗦,立马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桑晨见状,也乖了下来,小心谨慎的夹了片青菜叶子,打算吃完这一口,就回部队去。
“男人和女人都一样,有了家室后,才能更加沉稳,起码还有个约束力,你姐明天去相亲,你后天将穆菱带回来,也好大家都见个面。”陈凝仍然只吃米饭,说话也没抬头。
“妈!”桑晚先桑晨一步,坐不下去了,同时叫了声妈后,率先开了口。
“我......我不着急,先......先看弟弟的吧。”桑晚絮絮叨叨了半天,也没扯出有关姜迟的半个字眼,倒是拉了她亲弟弟挡灾去了。
瞧瞧,从来都是桑晨桑晨叫的人,今儿个,倒是亲密的叫了声弟弟,可也不带这样害他的啊,他才几岁?十八岁出点头而已,还没疯过,就要被压入坟墓殿堂了?他不要,就算他爸抽死他,他也不干,再说,那冷冰冰,木板板的女人,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完全没兴趣,刚才要不是怕麻烦,早在说是女朋友的时候,他就反驳了,哪里还需要等到现在这个尴尬的时候?
“看我做什么?爸老师家的孙女,能让我这种不着调的人祸害吗?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人家姑娘千好万好的,我配不上。”桑晨还是将那片青菜叶吃了,只可惜,此刻的他,哪也去不了。
“什么意思?你小子看不上人家穆菱?”他儿子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甭说绕了几个弯他知道,就连问他黑没黑,在哪黑的,他都能一眼看穿,更别说,他都这样表达想法了。
“我就那话,没得商量。”桑爸爸话音刚落,就被陈妈妈放出的话,一口堵死,气都不带喘的。
“妈!不能这样,我有喜欢的人了,骗人的事,我不干。”桑晚终于是硬气了一下,可也只是一下。
“一回生,二回熟,你这不是已经非常熟练了吗?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的事。”
桑晚想要辩驳来着,可她发现,她有好多骗人的前科,不止第一次去相亲的事,还有答应陈妈妈不和他来往的事,她......无力反驳......
桑晨眨了眨眼睛,恨他姐不争气,他爸的腹黑,她是一点没继承不说,还有返祖现象,气的他挠心挠肺,为了往后的幸福,他决定替他姐辩驳回去,于是张口就来了句:“姜迟姐夫挺好的,人帅,家室跟姐也差不多,门当户对,又相亲相......”桑晚觉得她弟,没有白吃她的虾,这不,为了她都敢和陈妈妈叫板了,当即递了个鼓励的眼神给桑晨。
“相亲相什么,你倒是说说看?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本事,媒婆的饭碗都要给你抢来了。”话音一落,桑晚就知道又回到了远点。
“行了,都听你妈的,倒霉孩子,没一个省心的。”桑修放下筷子,尝试去握陈凝的手,奈何人家不搭理他。
“桑晨,你也别想躲进部队了事,我跟你说没用的,你爸他脸大着呢,一句话就能让你从部队滚回来,今天我就把话说在这里,不听话,到时候有你好受的。”陈凝窝了一天一夜的火,终于还是撒了出来,不幸的是,桑晨成了顶锅之人。
桑晚摸了摸自己身前暖和和的碗,心里暗暗道了句,明天先出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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