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日子,新娘却怎么也消停不下来,米筱竹几乎是跟在她身边,来回走着给她化妆。
正要画眉毛,新娘突然扒拉开米筱竹的手,转头问母亲。
“姆妈,小姨她们怎么过来?”
“水笙开车,你就别操心了。”
“她们来几个人?”
“四五个吧。”
“到底是四个还是五个,来人多了到时席上坐不下怎么办?”新娘偏要追根问底。
新娘妈妈着急:“这个也需要你劳神吗,集中精神,先化妆。”
米筱竹立在新娘跟前,硬是把新娘按到椅子上坐住了,低声安慰她。
“你现在就想着走上红地毯那一刻的幸福,其他事情一概屏蔽。”
新娘还是一脸的不放心,絮絮叨叨。
“你不知道,我父母办事没有条理,十三不靠……”
“不是还有我这个新秘了吗,不会出差错的。”
杨老师从外边走进屋来。
趁着米筱竹和杨老师打招呼,新娘立即起身走向客厅:“突然想起件事情,我得和爸爸交待一下,你们说话。”
米筱竹冲着杨老师嘻嘻笑,开玩笑。
“您不放心我,来抽查?”
“我希望你们所有的学员都让我放心。”杨老师脸色严肃。
“这个新娘有点婚礼焦虑症,没事儿的,我能把她稳住,入行婚庆三年我见过比她还焦躁的新娘。”
“这里是南明,不是你们天海,你以前只是化妆师,不是新秘。”杨老师语气依然严厉。
米筱竹心中不快,大早起的吃错药了,训我干什么?
“我一直想提醒你一句,盲目自信,就是自大。今天是实习第一天,不要掉以轻心。”
“我知道。”米筱竹咕哝着。
“我再去其他学员那里看看,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杨老师离去,米筱竹冲杨老师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忙碌了一个小时,终于化完妆,新娘穿上婚纱。
“哇,仙女下凡了!”米筱竹大声地夸赞。
新娘皱着眉头,其实这件婚纱有些大了,不包身。
“买时正好,是你这些天忙婚礼的事累瘦了。”新娘妈开口劝道。
新娘不高兴,立即把怨气撒向母亲。
“都是你给我乱做主,偏要买这个码的。”
新娘爸爸赶忙走过来打岔:“很好看的很好看的,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那我穿牛仔服去好啦。”新娘也不给父亲面子。
新娘妈妈恼火:“不要和我们赌气,我们还不够尽心尽力吗?”
“阿姨,姐姐不是赌气,是要尽善尽美……”米筱竹两边劝着,好话说了一箩筐,才让新娘母女没有再争执下去。
气氛不好。
米筱竹继续找话题,缓和新娘的情绪:“姐姐,我跟你说,咱们国家这么大,各地的结婚风俗真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父母出钱出力,还要看孩子的脸色。”新娘妈妈余怒未消。
“阿姨,你们这里是下午举办婚礼,这样好,时间充裕,不像我们天海是中午举行典礼,一大早就开始忙,时间特别紧张,在我们那儿,二婚的婚礼才是下午举行……”米筱竹说得津津有味。
“说什么呢?”新娘妈妈瞪着米筱竹。
米筱竹手里忙乎着,全然没有察觉新娘妈妈骤变的脸色,以为对方没听清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一遍。
“我是说在我们天海,二婚的婚礼下午举办,晚上吃喜宴。如果是新婚,是上午举行典礼,中午吃喜宴。我问过好多人这习俗是怎么来的,大家说法不一,有的说,过去二婚被人看不起,不好声张,就在晚上悄悄地举行……”
“你说够了没有!”新娘妈厉声断喝。
米筱竹吓了一跳:“怎么了阿姨?”
“你是什么新娘秘书,乌鸦嘴。”
新娘走过来护住米筱竹,冲母亲发火。
“姆妈,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是被她刺激的精神不正常。”新娘妈妈没好气,命令丈夫马上给婚庆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换人,“这个新秘好讨厌的。”
米筱竹一下子慌了神。
“阿姨,我做错什么了您说出来,我道歉……”
新娘妈妈气鼓鼓地拎起化妆箱挂到米筱竹脖子上,推着她朝门外走:“我不和你说,我和你老板说,投诉你,你等着他给你说!”
米筱竹被赶出来了。
站在新娘家大门外,米筱竹回过头,一脸茫然。
晚上,婚庆公司的韩经理来到学员们住的宾馆,向杨老师讲述了后续问题的解决办法。
“给你们公司添麻烦了,对不起。”杨老师连连道歉。
韩经理摆摆手,真诚地说:“我们公司成为新秘实习基地后我好牛气了,巨大的广告效应,我感谢咱们婚庆委还来不及呢。”
“我是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出了差错。”杨老师叹气。
“客户很挑剔,米筱竹也是好心,只是话没有说对地方……”
新秘学员们走进会议室,看着埋头坐在角落里的米筱竹。
杨老师送走韩经理,回来,点名米筱竹起立。
“韩经理带着他们公司的新秘去救场,又送上大礼包,这才平息了客户的火气。我再三叮嘱你不要掉以轻心,你没有入耳,信口开河,讲什么二婚婚礼才是下午举行,客户就是因为这个把你赶出来的,明白吗?”
米筱竹不服气,低声咕哝着什么。
杨老师拍桌子:“大声说!”
“莫名其妙,这个原因莫名其妙,我说的是我们天海……”
“你现在在南明,而且,不管南方北方中国外国,婚礼之际主家讨喜气要吉利,二婚是忌讳之词,今天的场合你就不应该提这个,你自诩入行婚庆三年,这点常识都不懂?”
米筱竹涨红了脸,为自己申辩着。
“新娘妈妈和新娘一直闹别扭,我好心讲婚俗分散她们的注意力,缓解紧张的气氛,这是新秘应该做的,新娘妈妈是在拿我撒邪火。”
“你的态度还没有端正。”
米筱竹喘着大气,顶撞杨老师。
“以前做化妆师时,我什么样的刁钻客户都见过,不等她们发飙,我先低头弯腰陪笑脸,我有良好的职业态度。我是不懂这里的风土人情,新娘妈妈可以直接告诉我啊,我哪句话挑残了她的神经线,就医看病,认错赔罪,我绝不含糊。不说原由,不许申辩,开枪就毙,她土匪婆嫁女啊?”
杨老师被激怒了。
“理全是你占着,但结果就是你把事情搞砸了,到现在你连个认错的诚恳态度都没有。从明天起你停止实习,认识不清自己的错误,后边的实习活动你不能参加,最终你拿不到新秘资格认证书。”
米筱竹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洪大姐赶紧上前拉她:“筱竹,别走。”
“回我房间反省去不行啊!”米筱竹梗着脖子,甩开洪大姐的手,跑出门。
转天早晨,杨老师通知米筱竹留在旅馆反省错误,写出书面检查。
米筱竹坐在床上眼泪哗哗,拿过一根棒棒糖大口嚼着,她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凭什么写检查?
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杨老师带着新秘学员们坐上中巴车,离开了。
米筱竹躺回床上,冲着天花板气哼哼。片刻后,她坐起身,像和谁示威似地朝门外走去,检查就是没得写!
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实在无聊。
米筱竹拿出手机拨打:“梦晨,干什么呢……那赶紧忙你的吧,我没事儿,我们今天休息,我出来逛街……回去再聊,拜拜。”
挂断电话,米筱竹越发落寞。
突然想起千里之外的马凡,米筱竹迟疑一下,拨通了马凡的手机:“你好……情绪低落啊,怎么着,相亲又遭打击了……当然有事了,我被传销团伙囚禁了,想找你借钱赎身……”
妇联接访室内,同事们照例忙得不可开交,唯有马凡闲着。
那个和他发生过冲突的大嫂又来上访,这一次,马凡主动上前客气地招呼。
“您又来了,大姐,请坐,我接待您。”
大嫂看也不看马凡,坐到墙边的等候席。
马凡讨个没趣,坐回办公桌前随手拿起本书翻看,正在这时米筱竹的电话打了过来。
瞥着那个大嫂,马凡皮笑肉不笑地压低声音和米筱竹斗嘴。
“你就不能机智点儿勇敢点儿吗,想办法自救解决……没办法,那你有没有脑子啊……对了,你脑子不用存在银行保管箱里了,所以你总出状况,别人不烦你你自己烦不烦,赶紧把脑子取回来,着实用一用,用自己的零件顺手,还理直气壮不欠人情……”
大嫂闻声转过头,怒视马凡。
马凡全然没有察觉,和米筱竹聊得起劲。
“行啦,说正事吧……哦、哦,自我反省呢……那就认真找自己的毛病,写份检讨,蒙混过关……不会写,你除了生事儿还会干什么,热情地警告你,放低姿态,别端着,端凉了放馊了最后还得你自己吃下肚,消化不良的小毛病偏要折腾成上吐下泻你才高兴是吧……”
大嫂跳起身,忿然冲过来,怒拍桌子。
“骂谁呢,你胃炎、肠炎、食道癌!”
马凡一激灵,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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