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到了很晚也还有人放烟花，许子心睡得迷迷糊糊还能听到声响，不过她睡眠质量一向都挺好，就算外面吵翻了天也醒不来。

　　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她睁开眼睛还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在哪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在应承家中，猛地坐起来，拿过手机一瞧，居然已经快十点了。

　　许子心换好衣服，小心翼翼开门探出了个脑袋，轻轻叫一声：“辅导员？”没人应，她再叫上一声，“应承？”

　　房子里格外安静，只有她叫人的回音。

　　他不在？

　　许子心出去，先敲了敲对面房间的门，没人应，这才开门进去，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显然他早就已经起床，她下了楼，依旧没人。

　　应承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倒是好心给她留了一份早餐，简单的牛奶面包，还有一份煎鸡蛋。

　　许子心不习惯吃西式早餐，还是在洗脸刷牙之后把他准备的早餐吃得一干二净，等把餐盘拿起来的时候才看到应承压在下面的字条。

　　“我出去跑步，你自由活动。”

　　许子心把字条叠一叠，小心放回自己口袋，拿着餐具去厨房洗好，这才瘫在沙发上发呆。

　　直到现在，她依旧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大现实。

　　她原本只是想和他吃一顿饭的，谁能想到居然蹭住到他家里来了？

　　沙发对面是个书架，上面塞了满满腾腾的书，她好不容易才逼着自己起身，来到书架面前，都是些金融经济的书，中文英文的都有，厚厚的一本又一本，她看着都觉得头大。

　　许子心虽然自己也学这个专业，但纯属是被老爹给强迫的。

　　填高考志愿的时候她原本想选与文学相关的专业，她老爹非觉得工商管理好，她不肯选还和她冷战了好几天，最后她没办法只好顺了老爹的心，所以一看到专业书籍都觉得脑袋疼。

　　许子心随意拿了一本书翻开看了看，上面居然还有应承的批注，她目瞪口呆，又拿了一本看，居然也有。

　　怪不得人家是成功人士，许子心一一把书放回去，感慨，她就没这耐心。

　　许子心啧啧两声，抬头望了望，忽然看到眼熟的封面，总觉得似曾相识，只是她太矮，视力又有点儿问题，看不大清楚，刚想去搬把椅子过来看，就听到门铃响起来。

　　她顿时双眼放光，飞一般地跑到了门口，将门打开，笑着说：“你回来啦……”话说着，笑容却僵在了那里，对着门口那个衣着和妆容都精致到无懈可击的女人发了愣。

　　也对，她刚刚怎么就忘了，如果是应承，直接开电子锁就好，何必按门铃？

　　许子心，你可真是蠢到家了！

　　“郑小姐，你好。”许子心终于回过神来，尴尴尬尬地打了个招呼。

　　郑昕眉心微皱，直到许子心说话也依旧满脸的不悦：“应承呢？”

　　“啊……”许子心说，“他不在，你找他吗？他等会儿应该就回来了，您看……”

　　还不等许子心说什么，郑昕已经推开她，在门口换了鞋子大步走了进来在沙发坐下：“那我在家里等他。”

　　“哦……”许子心依旧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了会儿神才记起来把门关了，挪着步子走了进来，也不敢坐回沙发。

　　看着郑昕挺着腰坐在沙发上骄傲的模样，她靠墙站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可以做的事情，在厨房倒了杯水之后送到郑昕面前：“郑小姐，你喝水。”

　　她说完就要溜，没想到郑昕叫住她：“你叫，许……”

　　许子心溜不成，只好回身，笑着说：“许子心，我叫许子心。”

　　“你和应承，是……”

　　这个问题有点儿不好回答。

　　许子心皱着脸犹豫了许久，问她：“你想要怎么样的回答？”

　　“你……”郑昕深吸一口气，“好吧，上次应承说你……”

　　门口忽然传来输入密码的电子音，许子心终于松一口气，满脸期待地看向门口处。

　　应承拎着一个超市购物袋进来，一时没看到郑昕的存在，随口问：“起来了？睡眠质量倒是挺好。”

　　许子心咧嘴一笑：“你……朋友过来了……”

　　应承这才看到郑昕，表情一顿，把购物袋放在餐桌上，对许子心说：“你先上楼。”

　　“哦。”许子心连忙应下，匆匆上去，把门关上，她倒是有点儿想偷偷出去听墙角，可是有贼心没贼胆，只能坐在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

　　他们的声音若隐若现，根本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

　　“你昨天走得那么快就是为了她？你难道真的喜欢上她了？”郑昕咄咄逼人。

　　“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不信，你会为了这样一个人放弃一切。”

　　“你不信是你的事，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应承抬眸看她，眼神淡淡，“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是不是可以请你离开了？”

　　“你！”郑昕深吸一口气，“应承，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应该是我自己说了算。”

　　郑昕摔门而去，许子心听到动静总算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缓了会儿才出去。

　　楼下依旧没什么声音，许子心扶着楼梯栏杆悄悄往下探，应承正在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放进冰箱，也没回头，径直说道：“下来吧，她走了。”

　　许子心撇撇嘴，不知道他是不是后脑勺也长了眼睛，“噢”一声之后走到了餐桌旁，倚着看他，犹豫了许久都有些问不出口。

　　应承关上冰箱门转身，一眼就看到她纠结狰狞的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就说。”

　　许子心眨眨眼，还真问了：“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在公司了吗？刚刚那个郑小姐，她为什么……”

　　“昨天是公司年会，我最后一次参加。”应承顿了顿，又说，“她自以为是而已。”

　　许子心懵懵懂懂地点头：“哦，她现在是老板，所以，想让你重新回去吗？”

　　应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许子心忽然“哎”一声：“那昨天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没参加完年会啊……”

　　应承给她一个“你终于知道了”的眼神：“反正也只是应酬，无所谓。”

　　6

　　许子心在应承家里蹭住了一天就有点儿不想回学校了。

　　这里多好啊，超大的床、松软的被褥、随时都会有热水的卫生间，还有应承。

　　她赖着不想走：“反正我没带钥匙，等室友回来了我才回得去。”

　　“宿管那里就有备用钥匙。”他直接拆穿她的谎言。

　　“我和宿管阿姨关系不好，她肯定不会借给我的，就想让我难堪呢。”她抱着应承家里沙发上的靠垫，半张脸都藏在靠垫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反正你都已经收留我一个晚上了，就再收留我两天嘛，你难道要让我流落街头吗？”

　　应承微微一怔，移开视线，犹豫了会儿才说：“住下来吧。”

　　许子心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成功了，一时没忍住，“耶”了一声，等叫出声才意识到自己太得意忘形，连忙捂住嘴，偷偷得意地笑。

　　不过许子心也开心不了多久，应承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就要出门，她连忙追上去：“你去哪里啊？”

　　“我出门。”他微微倾身穿鞋。

　　“那我呢？”许子心眨眨眼睛，“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会很无聊的，不能带我去吗？”

　　应承已经换好鞋，起身：“不能。”

　　许子心立刻垂下了脑袋，闷声说：“真的不能一起去吗？”

　　他低低应一声，开门出去。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外面是他，里面是她。

　　许子心呼出一口气，她早知道自己会被无情拒绝的，可还是忍不住想试一下，果然，惨败。

　　她有些蔫蔫的，也不想动，干脆直接坐在了玄关处，呆呆地望着门口的地方，脑袋放空。

　　大门处忽然传来声响，她还在发呆，没反应过来，应承的脸已经出现：“走吧。”

　　许子心愣愣的：“啊？”

　　“你不走吗？”他说着就要关门，她连滚带爬地起来，这就要穿鞋子出门，他拦住她，“外套。”

　　“啊……好……”屋子里开了空调，一点都不冷，她只穿了一件毛衣，要是出门大概会被冻死，她听言连忙回身去沙发上把外套拿了，匆匆穿好鞋子，跟着应承一起出门。

　　电梯正好在这一层停着，许子心默默地站在应承身后，盯着他的后脑勺看，管理不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怎么办，她就是想笑啊，怎么忍都忍不住。

　　站在前面的应承轻咳一声，许子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脑袋蠢笑的表情全被他从镜子里看到了，她吐了吐舌头，有些脸红。

　　直到上了车，许子心才问他：“对了，我们去哪里啊？”

　　应承面无表情：“去把你卖了。”

　　许子心“扑哧”一声，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也会说冷笑话：“要是买主是你的话，我可以无偿赠送的。”

　　应承赏了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许子心嘻嘻笑着，也不恼。

　　应承直接开车往郊区而去，路边越来越荒凉，许子心忍不住开玩笑：“你该不会是真的要把我卖了吧？”

　　“那送你回去？”

　　许子心连连摆手：“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车子终于停下来，地点却有些令人觉得意外。

　　“陵园”两个字让她没办法忽略，有些发怔，忽然开始后悔自己死缠烂打跟着他一起过来，他一定是来看望亲人，应该更希望自己一个人来的吧。

　　“那我就不下去了，在车里等你。”她率先说道，“等回去，我们吃好吃的，行不行？”

　　他有些意外，却还是应下来，下车之后又开了后车门，将那束她一直都没看到的白玫瑰拿了下去。

　　许子心其实有些好奇，却还是乖乖地坐在了车里，目送着他走上楼梯，变成了一个无法用肉眼辨认的小点。

　　她在车里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闷，却也不怎么敢下车。

　　这种地方她只来过一次，高中毕业的时候苏珩带她来的，来看望她们的朋友，年纪轻轻却已然长眠地下的朋友。

　　大概是那次的关系，她对陵园便总有些莫名的恐惧。

　　应承许久都没下来，许子心待不住，终于开了车门出来，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缓步走向他所在的方向。

　　她走到附近就没有再走近，他依旧笔挺地站在那里，只是站着而已，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悲伤都快从他的浑身溢出来了。

　　他来看望的那个人，会是谁？

　　他看着墓碑，她便看着他，刚刚一个人在车里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而在这里这样子看着他，竟也不觉得时间流逝，只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他，陪着他就好了。

　　或许喜欢一个人，最初的贪恋便是陪伴，愿自己是那个在他悲伤或者开心时都会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应承闭了闭眼睛，终于回过神来，一转头才发现许子心就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呆呆的、傻傻的，穿着厚厚的黑白外套，就像是一只企鹅，居然还有点儿可爱。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她才缓过来，倒是有些慌乱，连忙解释：“啊，我刚刚在车里待得闷了就出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嗯，没有，走吧。”他率先走下阶梯，她连忙跟上，却不想他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不冷吗？”他的眼神落在她被冻得通红的双手上。

　　许子心微怔，这就把手伸了出去，委屈地说：“冷……”

　　应承一秒都没犹豫，径直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塞回口袋：“这样就不冷了。”

　　许子心看着他大步走开的背影，站在他身后忍不住冲他做了个踢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跑了下去，跟到了他身边。

　　她倒是没想到应承还会和她说话：“是我妈妈。”

　　“啊……”许子心活到现在都算挺顺风顺水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身体健康，父母对她虽然偶有严厉但大多时候都顺着她的心意，再加上自己是同辈里唯一的女孩儿，她从小就是受着一大家子疼爱长大的，这个时候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不要太伤心啊……”

　　应承的脚步稍稍一停，看向她的双眼，过了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许子心有些莫名，却还是跟了上去，说：“我是真心的，你妈妈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难过的。”

　　“嗯，我知道。”他说，“谢谢你。”

　　哎？她做了什么他需要谢谢她？许子心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他了，不过她最擅长的就是不去想那些想不通的事情，连忙跟上去：“等等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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