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楼梯间有窗户，外面没什么遮挡物，两人靠窗站着，能看到夜空。

　　今晚云层太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空就仿佛一块深蓝色的幕布，干干净净的，又那样纯粹。

　　外面大厦里传来整齐又响亮的倒计时。

　　十，九，八，七……

　　许子心将眼神从窗外收回来，看向应承，他仰头看着外面的侧脸格外美好，唇紧紧地抿着，眼神清澈又执着。

　　六，五，四，三……

　　为什么喜欢他呢？

　　许子心在这个时候想，喜欢总归都是没有道理的。

　　二，一……

　　大厦里萦绕着尖叫，而窗外那块深蓝色的幕布上，瞬间绽放一朵朵璀璨的烟花，美得让人心醉。

　　“新年，快乐。”许子心没有看烟火，依旧看着应承，声音很轻地说。

　　在这样吵嚷的噪音中，应承居然听到了她的声音，低头看她，而后露出一个格外好看的笑容，他也说：“新年快乐，许子心。”

　　许子心扬唇，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外面焰火绵延不绝，尖叫声此起彼伏，而在这个不大的楼梯间里，却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仰着头，一个垂首，看着对方的眼睛。

　　灿烂的烟花倒映在两人的瞳孔，仿佛闪着奇异的光。

　　许子心的心脏忽然猛跳起来，好像那些烟花开在了心里，整个胸腔热得要燃烧起来，烧得她面红耳赤，连眼睛都火辣辣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踮起脚，闭着眼睛将嘴唇凑向他的脸颊。

　　只是她错误预估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嘴唇还没碰到，她先轻呼了一声，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脚腕。

　　这种时候，她居然扭到了脚！

　　一向没什么表情应承居然笑出了声。

　　许子心原本觉得尴尬不已，在听到他笑声的时候愣了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是可怜的：“疼。”

　　应承让她坐在楼梯上，自己蹲下身卷起她的裤脚，温暖的手便握住了她的脚踝，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红得更加彻底。

　　她伤得不重，稍微有点儿扭伤而已，也没什么红肿，应承看一眼就替她收拾好了裤脚：“很疼？要去医院吗？”

　　许子心摇头：“就是有点儿疼，等会儿就好了。”

　　应承居然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外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已经过了十二点，守着倒计时的大家一个个都撤了。

　　许子心缓了一会儿就没那么疼了，不过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抱住了他的胳膊不放手。

　　两人从楼梯间出来，外面果然没什么人了，刚刚还慢腾腾的，这会儿人去楼空，有了几分冷清的意味。

　　应承是开车来的，两人上车之后，他就要把车开向学校。

　　许子心忽然想到了重点，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其实，我没带钥匙。”

　　“嗯？”应承微微一怔。

　　“寝室没有别人，而且现在寝室楼应该已经关门了……”

　　“所以？”

　　“所以……”

　　许子心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应承出主意，带她去附近找宾馆住下来，可他们连去了几家宾馆都已经客满，再没有空房间。

　　许子心倒是希望能和他再多待一会儿，也不觉得困。

　　又下车问了一家酒店，依旧客满。

　　两人上车，应承沉默了几秒，而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看向她：“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我那里住一晚。”

　　“哎？”许子心没反应过来，然后连连点头，“多谢辅导员收留。”

　　应承开车带她来到离学校不远的一个中档小区，许子心也知道这个楼盘，偶尔坐公交车的时候会看到，前两年新建的，高层公寓楼，住的大多是年轻人。

　　应承的房子在顶层，两人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楼，应承走在前面，开门开灯。

　　漆黑的房间瞬间亮起来，许子心伸着脖子往里面望，果然是这两年的房子，装修也很新，但一点味道都没有，只是没什么人气。

　　应承打开鞋柜翻了翻，拿出一双新的男士拖鞋放在她面前：“穿吧。”

　　许子心应了一声，换上鞋子进去。

　　小高层的房子装修成了两层，底下是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有一道楼梯通往有些矮的二楼，南北各一个房间，中间还有个卫生间，装修得很简单，很有单身男人的风格，黑白两个色调让整个房子看起来有些冷冷的，但是很干净。

　　许子心随口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房子吗？”

　　“嗯。”他回，“去年买的。”

　　“你自己买的？”许子心惊。

　　“嗯，那个时候公司赚了点钱，刚好能买套房子。”他云淡风轻地说。

　　许子心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牛。”

　　朝南的房间被褥铺得整齐，朝北的房间却只有光秃秃的一张床，大概是没人来住过。

　　应承从他自己房间的橱柜里拿了被褥出来，许子心连忙接过铺好，连被褥都是他的风格，一整套黑色的床单被套，沉沉闷闷。

　　见许子心盯着床看，应承还解释了一句：“这套没用过，你放心。”

　　许子心咧嘴笑，她还希望是他睡过的呢。

　　应承也有一周没过来，热水器也没开，等水热还要一会儿，许子心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烧水。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做起来也格外赏心悦目，许子心盯得发了呆。

　　醒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拿着马克杯过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有点儿烫。”

　　许子心点点头，对于他的细心甜滋滋的。

　　4

　　客厅里居然还有一架电子琴，许子心有些意外：“你也会弹琴？”

　　他随口应一声：“以前学过。”

　　许子心想到那天在音乐教室故意弹琴给他听，觉得有些懊恼，早知道他也会，就不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见许子心一直看着电子琴，应承便问了一句：“你想用？”

　　“好啊。”她坐下来，一上手出来的居然是校歌的旋律，稍微弹了两句停下来，笑，“最近被莫雨*着练这个练太多了，脑子里居然只有校歌。”说着又顿了顿，“要不要一起？”

　　应承当然是拒绝的，可架不住许子心死缠烂打，也就坐在了她旁边。

　　两双手一起放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那样和谐，仿佛本该就是这样。

　　许子心虽然不高，人也圆润，但只有一双手大概是因为从小练钢琴的缘故，修长白皙，格外漂亮。

　　所以她庆幸，自己还有些地方，是可以与他相配的。

　　能和喜欢的人四手联弹，本身就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许子心不免就有些恍惚，当他的左手不小心碰到她的右手时，她浑身一颤，彻底乱了节奏，音也就错了。

　　两人都停下来。

　　许子心有点儿尴尬，自己邀请他一起弹琴，这首曲子她又练了那么久，结果他没错，她反倒错了。

　　他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还要弹吗？”

　　“不弹了。”许子心说，吐吐舌头，“其实我小时候是被我妈妈逼着学钢琴的，那个时候特别讨厌，可是没办法，不学钢琴也要学别的，想着还不如钢琴呢，就坚持了下来，后来上了高中就练得少了，毕竟学了那些年，脑子没记下来，手也记下了。”

　　“习惯。”应承说，“你弹得不错。”

　　难得被应承夸奖，许子心终于摆脱方才的尴尬：“那校庆活动的时候你会来的吧？”

　　“你忘了我是你们班的辅导员？”

　　许子心笑：“反正我就当你是去看我的。”

　　“脸皮太厚。”

　　“脸皮薄还怎么追你啊？”许子心耍无赖。

　　只是话音落下来，他没有再继续回答，房子里瞬间静下来，气氛便莫名地有些尴尬。

　　应承盯着她看，不知道是什么意味，许子心率先败下阵来，转过头，舔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缩缩脖子，声音闷闷的：“别这样看着我，其实我以前脸皮也挺薄的。”

　　“那现在怎么厚了？”她没看到他的表情，却仿佛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笑意。

　　“因为脸皮薄一点用都没有。”她说，“机会永远都留给脸皮厚的人，敢于争取才能拥有，我以前不懂，但是现在懂了。”

　　应承沉默着没有说话，似是在想什么。

　　他安静下来，脸色便有些阴阴的，许子心偷觑一眼，转转眼珠子，猛地起身，打破尴尬：“水应该热好了，我想先去洗漱一下。”

　　他“嗯”一声，去储物室拿了一套干净的洗漱用品，居然还有一次性的内裤，顺便给她一条自己还没穿过的长袖T恤当睡衣，又补充一句：“我没穿过。”

　　许子心有些脸热，拿着东西匆匆洗了个热水澡，刚刚在外面的寒意已经驱得差不多，她换上应承的T恤，虽然她肉乎乎的，男人的衣服穿上身还是宽松，她又不高，这件衣服简直能当连衣裙穿。

　　外面空调开得很暖，许子心在T恤外面套上之前穿的羽绒服，只是出了卫生间却没听到应承的声音，她甚至趴在楼梯上往下看，也不在。

　　房间里又特别安静，窗外北风呼啸的声音就格外明显，她不禁有些害怕，见朝南房间虚掩着门，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走过去。

　　她一边叫他，一边推开了门，而后动作僵住，蓦然回身，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我什么，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欲盖弥彰。

　　应承背对着她，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他没想到许子心洗澡这么快，想先换下衣服，也忘了锁门。

　　他将衣服穿上，宽厚的肩背便被隐藏，扯了扯衣服的下摆，这才转身。

　　许子心依旧背对着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却能看到她红透了的耳朵，无声地笑了笑：“好了。”

　　许子心回身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唇角残余的那一抹笑，今天他真的笑了挺多次，而且都是因为她，这样想着，她便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

　　她总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吧？

　　“怎么了？”他问着，走出来。

　　许子心摇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没看到你。”

　　“时间不早，你还不去睡？”

　　“哦，哦……那我去睡了，你……你也早点儿睡啊。”

　　许子心跑回房间躺下，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她耳朵好，听到他进了卫生间，水流响起，他也开始洗澡。

　　许子心忍不住开起脑洞，刚刚他*的肩胛和背脊还仿佛在眼前，是健康的小麦色，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闪着光，能闪瞎人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儿*熏心。

　　刚想把头埋进被子里，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来，瞪大了眼睛。

　　完蛋了……

　　她的内衣裤忘记带出来了，这会儿还大咧咧地放在卫生间呢。

　　应承还在洗澡，这会儿总不至于去敲门拿东西，她只能祈祷他眼神不好没看到，顺便还回忆了一下内衣裤的样式，她的内衣裤都是妈妈买的，特别难看的大妈款式，而且因为她发育得比较好，胸口格外鼓胀，内衣的尺寸有些大。

　　她简直想撞墙自杀，下定决心过了今天，一定要去买几套内衣裤，美美的那种。

　　好不容易听到卫生间的水流声停下，过一会儿开门声脚步声也传来，她知道他已经回房间，赶紧下床，开门溜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还有腾腾的雾气，地面湿漉漉的，许子心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内衣裤，放得真是够显眼的，想让人看不到都难。

　　她连忙用毛巾包起来揣进怀里，而后就想转身回去。

　　“许子心？”身后偏偏传来应承的声音，她一慌，脚底一滑，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卫生间的灯光愈发刺眼，许子心做好了在他面前丢脸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会抬手扶住她。

　　只是地上实在太滑，他这一扶，脚下也一滑，直接和许子心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许子心的脑袋压在应承腹部，哼哼唧唧，手里倒是一直抓着那包毛巾，死活都不松手。

　　她还没了解清楚情况，脑袋蹭来蹭去的，直到应承抬手固定住她的头：“许子心，你别再动了。”

　　许子心一愣，终于反应过来，浑身僵直，再也不敢动一下。

　　应承扶着她的脑袋，坐起来，两人总算都站起来，他一眼就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唇角扯了扯，倒是没说什么。

　　“对，对不起……”许子心匆匆道歉，也不知道说什么别的，转身就跑回了房间，一把将门关上，气还喘得厉害。

　　她抚着胸口，刚刚大半个人都摔在他身上，倒是没怎么湿，而他估计又要冲个澡了吧。

　　许子心舒出一口气来，决定这个晚上就安安分分地睡觉，再怎么样也绝对不出房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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