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墅时,安妍洋困倦不已,却不知为何而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刚准备打开房门,一个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偏偏又飘进她耳中:
“安姐姐,你回来啦?”
安妍洋瞬间清醒,转身看着她,轻启薄唇露着笑:“你还没睡啊?”
“我不放心你啊,都没吃晚饭就跑出去了。我哥哥有没有给你买点吃的啊?呵呵……”兰和子的笑声如银铃般刺耳。
“有啊。话说回来你哥哥真的很会照顾女孩子啊。怪不得把你宠成这样!这么……任性!自我!哦,就是俗称的‘不要脸’!”
“你……”兰和子的怒火被安妍洋轻松点燃,又直直地挺起了脖子,“哼,你不用讽刺我!我知道你是羡慕,羡慕我得到了炫熙亲手做的晚饭,对吧?”
安妍洋双手抱胸,眼中的寒冷足以冻结空气:“就算是演戏,也要像一点。连我这个并不是他女朋友的人都吃过无数顿他做的饭菜了,你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我的确是有点羡慕,但是想到以前我也吃过很多他做的饭了,也就算了吧。”
“……”兰和子瞬间无言以对,瞠目结舌。
“早点睡吧。”
安妍洋刚转过身,一把银晃晃的匕首架到了她的脖颈之上。
她的瞳孔中仿佛有道惊雷劈过,然而,颇具胆识的她,又在那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她问道,除了淡静的眼睛里印着几丝警惕,面容再无其它改色。
兰和子的唇角,一抹邪意的笑容越来越深,“你敢跟我抢!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安妍洋的反应迅速依旧,一个灵活的转身挣脱开去,双手紧握她的右手腕,让她手中的刀子滞在了半空。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兰和子瞄到了不远处来的黎炫熙,眼角闪现一个狡黠的目光……
在安妍洋的手还紧紧抓着她手腕的这一刻,兰和子将刀子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腹部。
“啊!”只听见她的一声痛苦呻吟。
安妍洋惊得倒吸了一口长长的冷气,目瞪口呆。
匕首掉落在地,清脆作响,银色的刀已被淋淋鲜血染红。
“怎……怎么会这样的……”
安妍洋手足无措,像是着了魔般身上一下子火烧起来,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却像一张白纸。
“你这是在做什么!”惊慌的声音仿佛将整条走廊震动了下。
“啊……”安妍洋的灵魂仿佛都还未回来,呆呆地、惊恐地望去。
黎炫熙飞奔过来,抱起躺在地上的兰和子。
“快打120啊!”
安妍洋怔怔地望着他,眼中震惊的光一点点碎裂。哆嗦着嘴唇,似乎在拼着命想说岀什么话,可是舌头仿佛被害怕和紧张给冻住了。
……
兰和子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若黑墨。
她的眼珠呆滞黯淡,缓缓地转动,只见一片素净的白色。大脑还有些昏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环绕鼻间。
“小兰,你醒了。”
父母和哥哥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这几双来自家人的眼睛像夜空中突然闪现的繁星,放着惊喜和兴奋的光芒,交织着投向她。
“你吓死妈妈了!”母亲紧皱眉头,脸上还隐隐可见刚才因为悲伤和痛哭而残留的泪水。
“妈……”兰和子落下泪水,点点如星芒。虚弱的声音还很低哑,满蕴了委屈和悲伤。
“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雨森佑介安慰道。
似乎还是床边的黎炫熙更让兰和子激动,她猛地坐起身,猛地抱住他。
安妍洋的心口像被砸了一块石头。
“炫熙,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的泪依然是这样说流就流。
安妍洋气得想上前去打她一巴掌了,想陷害自己居然还在黎炫熙面前装可怜!
然而安妍洋还呆在原地十指紧握,雨森夫人突然瞪向在一旁的她,大步走来,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仇恨——
黎炫熙望见这一幕,惊惧地挣开兰和子朝她跑去。
她挥起了手掌,然后,重重向安妍洋的脸颊扇过去——
安妍洋一怔,忘记了躲闪。电花火石间,赶到的黎炫熙敏捷地扼住她的手。
雨森夫人的怒火更加旺盛,一把将手抽出来,气急败坏地指责道:“好啊!你还护着她!她都要杀你女朋友了!”
“安姐姐,我知道你喜欢炫熙,但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呢?”兰和子眼中带泪,弯下的嘴角很是惹人怜爱。
安妍洋觉得匪夷所思又可笑至极,双眸黑得发亮,锋利的目光仿佛要把什么刺穿,“谁要杀她了!拜托!是您的女儿要杀我!”
“你给我闭嘴!”雨森夫人疯了一般冲她大骂道,双目圆瞪,“哼,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女儿哎!你居然说你才是受害者!”
“是她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不过是正当防卫。”
“炫熙,当时你也看到了,是她拿刀刺我。”兰和子说着又凄楚地低哭起来,一旁的雨森佑介心生怜惜,轻轻将她搂在怀里。
“好啊!”安妍洋自信满满地看向他,“黎炫熙,你说。”
黎炫熙没有直接回答,最初只是沉默着,像是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发出低得好像一阵烟般的声音,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你为什么这么做……”
安妍洋一惊,难以置信地反问:“什么?”
“为什么……”黎炫熙看向她,眼底映着一股绝望而愤恨的烈火,一步步地逼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那是一条人命!你是这样的人吗……”
安妍洋茫然地盯着他的双眼,脚步迷乱地后退着,他眼中的那股愤怒让她的心一点点裂开。一个不留神,身后一张桌子的桌角让她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
……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雨森夫人冷笑道,眼神凶恶。
她好像瞬间掉进了冰窖里,从头顶冰到了脚尖。有一阵眩晕,让周围的景物都变模糊了。
呆呆地看向眼前的他,安妍洋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神志不清了,“黎炫熙……你没事吧……”
“我清醒得很!我也看得很清楚!你应该最清楚,就算是吃醋,是嫉妒,也绝不会是你犯罪的理由!到底是为什么让你变得这么狠心?”
似乎听到了他语气中的那抹绝情,安妍洋却强压住心底流出的血液,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嘴角的一抹得意的冷笑,一双黑色的眼睛,凹陷着,泛出落井下石和恶心虚伪的神色。
“你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安妍洋的眼眶迅速盈满泪水,声音变得颤抖而断续,“黎炫熙,我问你……”站稳身体,她依旧紧盯着他的双眼,指向兰和子问道,“她算什么?我又算什么?”感觉有一股从南极流来的寒冰融水,正在将身体冻固碎裂,窒息的疼和冷让她几乎死去。
“我只相信我看见的。跟你对我的意义无关。”
窗外的天空突然劈过一道闪电,短暂的耀眼白光照亮她微动的眼皮和轻轻颤抖的睫毛。心头在滴血,因为太多而承受不住。
神志似乎还有点点清醒,她缓缓移动脚步,像梦游一般离去。
“妍洋……”雨森佑介痛声喊道,忘乎所以地追了出去。那样状态下的她如果到了马路上,会发生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
黎炫熙紧握着双拳,青筋暴露,掩埋着一股刻骨铭心的隐忍和痛。
病房外的长廊上已不见了她的身影,窒息般的恐惧让雨森佑介的手变得冰冷刺骨。
户外,黑暗的雨夜。
安妍洋僵硬地走在路上,不知道在望着哪里。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这能令人瑟瑟发抖的狂风暴雨,任凭着雨珠掉肆虐着自己的身体。
回想着刚才的事情,好像就是一场梦,无法醒来的噩梦,自己在这场梦中不知该往哪儿走,不知该去寻找什么,不知尽头在哪儿。雨滴狂乱地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被大雨淋得冰凉冰凉,有一团火焰在焚烧心脏,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痛,每阵都比上一阵更强烈!
“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那是一条人命!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清醒得很!我也看得很清楚!你应该最清楚,就算是吃醋,是嫉妒,也绝不会是你犯罪的理由!到底是为什么让你变得这么狠心?”
黎炫熙的话如恶魔的利爪一般,狠狠抓住自己的心脏一点点揪紧,揪紧得挤出血液来。安妍洋突然感觉整个身体是那么沉重,沉重得骨头已经将近支撑不住肉体。一瞬间失了支撑,她的身体直直地向下倒去。
“妍洋!”眼疾手快的雨森佑介及时拉住了她,帮她稳了重心。
安妍洋已经湿透,漆黑的湿发凌乱地贴在了额头上,末梢还滴滴答答的下着水珠,一条又一条的小水线从额角沿到下颌。她不知身边的人是谁,视线中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
“妍洋……你没事吧……”
她分辨出了这个声音,是雨森佑介,随即有一股幽暗至深的仇恨和愤怒缓缓将她包围,让她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将他推开。
他的虚弱身体禁不住晃了晃。
她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用悲伤又怨恨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他,目光中有深深的伤痛和绝望,还有一种陷入疯狂的恨意!
这目光让雨森佑介的心抽紧成了一团。
“妍洋……”无端的恐惧让雨森佑介难以呼吸,看着她的冷漠阴森,好像一只凶恶的魔鬼在他面前缓缓张开大口那般令他恐惧。
安妍洋的眼珠淡漠,此刻什么都不想再说下去了,有深深的疲倦和厌烦,仿佛和眼前这个人再一起多站一秒都无法忍受!
夜漆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呼吸声。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医院里,兰和子起身平坐在病床上,靠枕很舒适,心中也窃喜不停。
黎炫熙坐在床边,纤细修长的手指拿着苹果和水果刀,细细地削着果皮,苹果皮一圈一圈地慢慢变长,最终掉落在垃圾桶中。
他抬起眼神,一丝神秘清幽的笑意浮于脸上,将手中的苹果递给她。
兰和子赧然一笑,又故作娇气地说:“哪有给女孩子吃整个苹果的?”
黎炫熙的神色越发令人捉摸不透,有魅惑的温柔,有汹涌的怒气,还有种不屑的嫌恶……
他转身,将苹果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盘中,手握水果刀娴熟地在正上方划开一道痕迹,然后,沿着痕迹一点一点切入。
“炫熙……”兰和子坐直了身体,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笑容和声音都酥软人心,“今天晚上幸好你及时赶到。否则,我就要永远离开你了!”
黎炫熙扯出一个笑容,问道:“怎么?你舍不得?”
“明知故问!我当然舍不得啦!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的……”她说着,将头伏在他的臂上。
黎炫熙的眼神阴暗又冰冷,唇角那丝似有似无的微笑不久便彻底隐去。
安妍洋整理好了行李后,便离开了雨森家,到一家酒店住下。
她双手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坐在床上,不知为何,心脏传出的剧痛始终无法麻木。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的指针在转动的声音。此时已是凌晨2点。
恨他吗?她做不到!
跟他解释吗?没有用!
突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哽咽,渐渐地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安妍洋握拳,用牙咬紧,想竭力制止抽泣。但怎么样都是徒劳!终于哭了起来。
指针指到了凌晨的2点40分。
雨已经停了,整个世界安静了不少。安妍洋的房间里黑色笼罩,透进来的月色却朦胧柔美。
然而,这安静却并未持续过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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