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一叠厚厚的纸张和本子,其中一本鼓鼓的笔记本引起了黎炫熙的注意,他拿起它,发现里面还夹着一支钢笔。这说明主人在离开前,还在用这本笔记本。
安妍洋看着它说:“这是小樱的日记。”
黎炫熙正欲打开,却被安妍洋阻止:“哎,你干嘛?这是人家的隐私。”
“你不想知道你妹妹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吗?说不定这里还有线索,可以找到她呢。”
“……”
黎炫熙翻开到了夹着钢笔的那一页,一阵清雅的香气迎面扑来。
“好香啊。”
黎炫熙仔细观察着这本笔记本,思绪盘成了一个大问号,“这是最普通的商务笔记本,怎么会有这样的香气?”
安妍洋猜测:“说不定是小樱自己身上的呢。”
黎炫熙微笑不答。
安宁的小屋中,日记本摊于桌上,两人坐于餐桌旁,侧着头阅读。
整张纸上黑白分明,安樱莫的字很秀气。
“4月14日,阴雨连绵。第366天,应自己的承诺,我开始写日记。突然觉得手心里残存着一抹温度,似乎还有些惊喜呢。原来以为,我已经忘了所有的感觉,甚至不记得我曾在哪里,什么时候,对着谁,心动不已。只记得那个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很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宛如神祗般清贵出尘。被阳光覆盖着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温暖而耀眼的光,想要追逐却无力能及。第366天,我仍然记得这对他的第一个印象。”
“4月15日,雾气朦胧。我游离在人群之间,只有一个人。不疏远,不亲近。我原是不喜欢逛街的,也不会逛。可在365天前,我不得已,只能学会了它。那一天,我在街上与他‘偶遇’,他陪伴我逛了PittStreetMall,突然发现他的品味堪比每一位巴黎时装周的设计师。他说我不像别的女孩子矫揉造作,我很单纯;他说我不像别的女孩子斤斤计较,我很随意;他说我不像别的女孩子那般矜持,我很热烈。我也知道我的确不像别的女孩子,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哪里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4月16日,天气很好。我一直都愧疚我从未真心待过任何人。对家人也好,对朋友也好,对恋人也好。所以我虽然也会渴望某种温暖,可是我却也知道我不配得到。从前的戚乐遥对自己是否真心半信半疑,但今日的安樱莫对自己是虚情假意早已确定。所以我要逃离,逃开爱我的妈妈和姐姐。然而在365天前,这份虚情假意竟成了我的工具。我不想这样做,我不喜欢,也不会有结果。那第一次与他单独吃饭,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微笑,突然心口有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4月17日,阳光刺眼。最可怕的还是什么都没有的空虚。所以感觉此刻的一切都这样值得珍惜,就连伤心也是。有了伤心才会觉得开心。就像世上有了恶魔才会有天使。365天前,他说自己是个生活在地狱里的恶魔。他不想将我拉入地狱。以此拒绝了我的交往要求。我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因此失落之余,还有些真心的感动。真心?没有真心待过人的我何谈真心呢?我只知道那是一种让我不太习惯的感觉罢了。随后,我带他来到了一片花田中,那里有我种下的一片鲜红的彼岸花。我告诉他,彼岸花是传说中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众魔遣回,但仍徘徊于黄泉路上。如果他是恶魔,我甘愿为他投入地狱。呵呵,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想笑呢。我转身离开了。我知道他会再找我。”
“4月18日,阳光温暖。有人说,爱情里没有对错。但我,我不想骗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错的,不论是亲情是友情还是他。365天前,他果然来找我了。却不曾想被人跟踪。当时,他比我更害怕。哀求着他们不要伤害我,嘶吼着‘她什么都不知道’!”
日记在此戛然而止。
黎炫熙关上日记本,问道:“你妹妹在澳大利亚还交过一个男朋友?”
安妍洋已经魂不守舍,神色涣散,呆呆道:“不知道,我从来没听她说过。”
黎炫熙皱眉,深黯的眼瞳中清晰地映出一股智慧,“看起来,她曾经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得已欺骗了一个人的感情。”
安妍洋瞬间反驳:“小樱她才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完突然跑开了。
“哗”……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了几尺高的洁白晶莹的水花,海浪涌到岸边,轻轻地抚摩着细软的沙滩,又恋恋不舍地退回,一次又一次永远不息地抚摩着……
安妍洋抱腿静静地坐在沙滩上,海风轻轻拂动她染着雾气的长发,双眸在抑抑地、郁郁地闪烁着,它在诉说着什么,在低语着什么……
黎炫熙走来,站在不远处凝视了她几秒钟后,才走到她身边坐下。
“你没事吧?”
“小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母亲本是大企业的千金,只可惜家道中落,我父亲与她离了婚。爸爸说他也不知道那位阿姨当时已经怀了小樱。小樱直到16岁,才被爸爸带到家里来。刚到的时候,她还很拘束,很害怕。而且不管是对我还是对爸爸,都非常有敌意。说实话,孤独了18年,突然有了一个妹妹,我真的很开心,所以我很爱她。我自认为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想到,原来我从来没有打开过小樱的心结。”安妍洋将头轻轻地低下了,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带着缕缕湿气,仿佛被水浸透。
“亲生父亲因为家世背景抛弃她与母亲,16年才找回她,回到自己家里后,还有一个比自己漂亮、档次比自己高的异母姐姐。我想以你妹妹这么敏感多疑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在这短短5年时间里对你和你父亲打开心结的。”
安妍洋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小樱敏感多疑?”
黎炫熙淡淡一笑,静声回答道:“从她描述自己对人从未有过真心,然而却自知是错误的可以看出来,她并不是故意想骗别人,只是不敢对人表露真心,怕换到欺骗和背叛。”
安妍洋神色黯然,目光中饱含的悲哀越发浓重,“原来她心里……”
黎炫熙突然注意到她在摩挲的双手,静静地脱下外套为她披上,眸闪柔光:“只能说,她的心态太差了,什么都往坏的方面想。你对她好,她会觉得你在同情她甚至是欺骗她。就好像那句话——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是怎样。”
她望向他,眼睫上的湿气散去,轻声问,“黎炫熙,我该对小樱怎么做?我该怎么办呢?小樱现在还不知所踪,她会在哪里呢?过得好不好呢?”
“所以啊,先把你妹妹找到再说吧。”
黑夜像在海上洒了墨汁,海浪一波波地翻卷着,蒙蒙的雾水被夜色撩起。
小木屋内,安妍洋坐在餐桌旁,双臂搭在桌上,头伏在臂膀上,呆呆地出神。妹妹的日记已不知被她翻了几遍。只可惜在今年的4月18日,妹妹被父亲从韩国带回来,日记也就在那天停止了。否则,说不定可以获得多点线索。
开门声传来,安妍洋抬头望去,黎炫熙出现在门口。
她又趴倒,懒洋洋地问:“你不是回酒店了吗?”
黎炫熙笑答:“怕你在这儿又遇到鬼啊。”
安妍洋飞给他一个白眼。
走到她的身旁,黎炫熙伸手将她臂下的日记本抽走。
“哎……你干嘛?”安妍洋正欲阻止,只听他说: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什么。”
似乎是他温润的声音将安妍洋的全身酥软了,她松开了抓着日记本的手。
黎炫熙手中的日记本刚碰到桌子,传来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小樱!”安妍洋惊叫,欣喜地从椅子上弹起,“是小樱回来了!”
然而事与愿违,进来的人是白涧非。
安妍洋瞬间合上了笑容。
白涧非与两人对视着,面容有一丝微微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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