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悄的。
安妍洋像婴儿一样蜷缩地睡着,她的呼吸很均匀,双手抱在胸前,睡得很夜一般宁静。
忽然响起的一阵敲门声引起床边的黎炫熙的注意,他去开门,不料屋外却是空无一人。
黎炫熙正困惑地四周张望着,突然一道白光闪烁在眼角。
他惊觉转身,迎面而来一把匕首,利刃冰冷炫目,直直地刺向了肩头。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使黎炫熙忍不住轻吟了声,血液在淡蓝色的衣上迅速蔓延。
黎炫熙紧紧扼住了那只持着匕首的手臂,手臂的主人却让他大惊失色。
“妍洋,你这是做什么?……”
话语未尽,黎炫熙突然惊觉她的反常状态。不仅神情冷漠如冰霜凝结,眼睛也失去了所有灵气,空洞洞如即将碎开的玻璃。
黎炫熙挣脱开了安妍洋的手臂,匕首随之拔出,几滴血溅落在地,他按着伤口却突然响起一声沉重的断裂声……
接着,又是一声“扑通”的落水声……
这声音就黎炫熙的耳畔响起,他猛然抬起头望去,面前是一幅让他血脉扩张的景象——安妍洋不见了。
……
跳下水去的那一刻,湖水仿佛要将全身的血液冻结成刺骨的寒冰,让黎炫熙感受到了死亡发出的冰冷讯息。
安妍洋还睡着,不知是沉睡还是昏迷……
在耳边,一直有个无法回避的声音在轻轻地透支着安妍洋的意志,只听那个声音在说:“睡吧……睡吧…….”
趁着骨头还未完全僵硬,趁着窒息还未完全侵袭大脑,他抓住了她任水流摆动着的手,紧紧抓住,他要从死神手中抢夺回她……
“睡吧……睡吧……睡吧……”
这声音是从地狱来的,带着迷惑灵魂的魔力和敲碎意识的力量。让她那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了,眼睛紧闭上了,身体渐渐放松了。
最后,彻底沉睡过去了……
……
然而!
他还清醒……
他要抢回她……
一定要抢回她……
努力地!拼命地!绝望地!
不论怎么样,他要将她拉回来。
……
当灯光渐渐明亮的时候,他知道,快达到水面了。
当他抱着她上岸时,所有围观的人都松了口气。
……
安妍洋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周围的一片素白色有些刺眼,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让她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大脑还昏昏沉沉的,安妍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而这一简单的动作,惊醒枕着双臂睡在床边的黎炫熙。
“你醒了。”
安妍洋正想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突然发现他衣上的血迹。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我没事,你好好休息吧。”他的声音能暖化晨间清冷的阳光。
“我不要!你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受伤?”顾不得大脑席卷而来的昏胀感,看着他的伤,她唯有心急如焚和胆战心惊。
“好好好,你先别乱动!我告诉你。”黎炫熙安抚住她,为她把被子掖到颈处。
“医生说你是因为惊吓过度而导致出现了幻觉,好好休息就没事了。”黎炫熙静静地看着她,眸中的光柔似流水。
安妍洋恍然大悟,惊恐地呐呐道:“是……是我……我……弄伤了你……”
黎炫熙微笑,淡然如一抹清风拂过。
“我没事。”他说。
安妍洋呆呆地沉默着,心脏像被割开了。
“幻觉……我……我……我这是怎么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她伏在他的肩头,泪水落下了,她哭得像个犯了错而怕被责骂的孩子。
黎炫熙一怔,突然不知该怎么办,这灼热的泪水打在肩头,他深觉一阵比匕首刺入皮肉更深更烈百倍的痛意。
乌镇又下起了朦胧细雨,黑瓦白墙间弥漫着茫茫水汽,整座水乡如同从中国画中走出来的那般意境醉人。
黎炫熙回到酒店时,一位身穿大红旗袍的气质不凡的女人正端坐大堂中央,面前摆放着整齐的茶具,清新淡雅的茶香在这民宿中幽静地飘散。
女人看见他,红唇轻启,道:“我已经候您多时了。”
黎炫熙走到她面前坐下,问她:“您是老板吗?”
女人眼睫一挑,“你看呢?”
黎炫熙冷笑的声音被鼻息带出,说:“看来您已经想好该对我说些什么了。”
“先喝杯茶吧。”她的微笑还存于唇间。
壶托在她弯曲的纤细指间,女老板的左手中指按住壶钮,淡金色的水流缓缓倾泻,玉镯装饰的手腕带动着手指,她恍如描摹着一幅精致的工笔画。
黎炫熙静静地注视着她,那淡妆素抹的面容明明如此莫测高深,却除了这丝令人欣悦的微笑外不留任何痕迹。
他眉心一皱,问:“您是怎么做到如此波澜不惊的?”
女老板优雅地端起茶杯,送至他面前,反问道:“您是怎么做到如此心平气和的?”
黎炫熙不禁感叹——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对了,有一个问题早该问了。您的女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她很好。”
“嗯。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黎先生?”
“我洗耳恭听。”黎炫熙回答,透出些许的警惕。
“去年的夏天,有一对情侣住进我们店中,从住进来的第二天开始,他们总是吵架。最后分手告终。女孩伤心绝望,在那桥上跳水而死。之后,只要住进来一对情侣,就会分手一对情侣。不久后,我们酒店还得到了一个名字——分手酒店。甚至还有人说,我们这个酒店中邪了。不瞒您说,从去年开始,您和安小姐,是住进我们这里的第一对感情和睦的情侣。”
黎炫熙微眯了下眼睛,说道:“就算听过这个,我们也不怕住进这里,因为我们不是情侣,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不过,看您说得如此轻松戏谑,显然对这种传言毫不在意啊。”
“我只相信,世上的邪,都住在世人的心中。”说完,又是一样的微笑。
“您告诉我这个故事的意义在哪儿?是为了提醒我……要小心暗箭伤人吗?”
“我可没有说这个哦!看您的理解了。”她的眼中闪着柔媚的光。
黎炫熙的手指轻轻握住茶杯,低眼俯视,一枚枚微卷的芽叶缓缓漂浮在淡金色的茶间,顺着水流的方向摇曳着……
而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
“酒店的所有木制品我都检验了一遍,不合格的都已在昨夜重修。相信不会再发生您的朋友所发生的事情。对这次意外,我深感抱歉。黎先生对我如此评价,想必也是位觉得流言无稽之人。那么,您也一定愿意继续在此住下吧?”
“您真是一位可怕的女人!”
“呵呵……我倒觉得我自己很温柔可亲。”
黎炫熙走回楼上,他想给安妍洋拿些保暖的衣物,因为落水后的她变得特别怕冷。然而,当他把房卡放在感应器上时,却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黎炫熙拍了拍门,正疑惑不解着,抬头一看,这才惊觉原来是自己边走路边想着问题,导致走错了房门。
“真是……”他轻笑自嘲,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门却突然打开了。
房门内的是一个18岁左右的少女,身穿一件黑色针织衫和一条牛仔裤。黑色长发有微微的乱蓬,红唇好似染满鲜血,皮肤却白得毫无它色,那是一种虚弱的苍白,褪尽了血色的苍白,将那灰洞洞的双眸衬得更加神秘而深邃。
黎炫熙面向她,道歉说:“不好意思,我走错了门,打扰到你了。”
女孩冷漠地欲将房门关上,在屋中的景象只剩一丝缝隙时,黎炫熙却将门遏制住了。
她的双瞳明显有一丝震动,惊怒地看向他。只见黎炫熙的唇间漾开了一抹笑,用力将门推开后,他轻握起了女孩的右手腕,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已经干涸,源头来自食指的指尖,整个指甲已经被血染红。
“手指的血都染到脖颈上了。”
“这是颜料。”女孩终于说话了。
黎炫熙不屑地一勾唇,反驳她:“是颜料怎么可能从指甲缝的深处流出呢?!而且还有这凝固的痕迹!难道……你连自己是否痛都分不清吗?”
“不需要你管。”女孩恼怒地将门关上。
黎炫熙在门前停顿了几秒,才转身离开。
……
提着装了衣服的手袋,黎炫熙正要离开酒店,女老板突然叫住了他:
“黎先生,”
黎炫熙闻声停下脚步,扭过头问道:“有事吗老板?”
女老板坐在招待处的沙发上,呷了一口茶,说:“住在你们隔壁房间的那个女孩,是我的女儿,名叫梦易。在美术院校读书。从她出生一直到今年18岁,从没有见过父亲一面,所以性格有些不同寻常,请您别见怪。”
黎炫熙思索了一番什么,重现笑容说:“不会的,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女老板点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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