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唐智死了,唐智他死了。”
这话久久在我耳际回荡着,我的心脏仿佛是被什么扼着氧气难以进入,我几经窒息,我半响才能从喉咙里搬出半点声息:“高高你先冷静,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唐智家里。他….流了好多血,他的脑袋开花了,血不断流出来堆积在地板上了,好可怕啊陈十,唐智,他可能死了。”
声音里颤抖更浓,高高这才是撕心裂肺的哭出来:“怎么办陈十,我再恨他,也没想过要他死。陈十,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从高高这般失态表现里,我已经窥见她全然的崩溃,我更是不敢隔着电话问及她对唐智这番境遇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我只能尽量耐住挥之不去的恐慌,我竭力保持声音柔和:“高高,你先冷静好吗?你到底在哪里?你叫过救护车了吗?先叫救护车,再报警。在救护车来之前,你不要触碰到唐智,也尽量远离事发区域。之后你把地址给我。”
总算是被暂时安抚住,高高挂掉电话之后,给我发来了一串地址。
在我与高高讲电话时,李岩已经从我的对话里意识到事态严重,他已经坐了起来,他第一时间就把那一串地址输入德高地图里查了查,他扶着我的肩膀:“高高所处地,离这里六公里,我们过去也就十几分钟的事。陈十你先去穿个罩衣,我打个电话给杨环宇,让他一同过去。”
以最快速度联系上了杨环宇,李岩没换衣服裤子,他只管往外面套个长衣,就与我一同出发了。
在沙盐路一个年份悠久的小区,我终于见到了已经被吓得呆若木鸡的高高,她一看到我就扑上来,她的脸埋在我的肩膀上,眼泪流淌得我肩上一阵冷冰。
声音还是颤抖得厉害,高高边抽泣着边说:“陈十怎么办,我叫了救护车,还没来。怎么那么慢。唐智他再不是人,他还罪不至死,怎么办….陈十我该怎么办啊…..”
看到了唐智脸朝侧下血流成片的现场,我浑身一个劲的起鸡皮疙瘩,可高高已经崩溃软绵到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我身上,我只能是强硬起来,我强撑着安抚般拍着她的后背:“高高,你先不要急,给我说说这都怎么一回事?”
声音梗咽着,高高又是断断续续:“早九点十点那会,我还在公司加班,唐智打电话…..给我说店里不太忙他先回家了,问我要不要到他家里喝点啤酒看电影,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由着他,我带着些报复心态故意忽悠他说我十一点之前必须到,但其实….我故意拖时间,一直拖到十二点多才到,我拿着他之前给我配的钥匙打开门,就看到他这样了….陈十我很害怕啊,我根本不跟走近探他的鼻息,我不敢确定他还有气没有气,我六神无主之下先打给了你….”
忽然从我肩膀上直起身来,高高慌慌张张的望向门外:“我听你的叫了救护车,怎么还不来。都几点了,还不来。”
相对于我和高高,李岩相比之下显得更冷静一下,他没有大幅度去动唐智的身体,他只是用手指缓缓移过去碰了碰他光着的脚底心,他接驳住高高的话尾音:“脚底还有热度,应该只是陷入昏迷。你们给个人打电话,再催催救护车那边,多争取些时间。”
就用这么几句话将我们俩个慌张成团的女人暂时安抚住并发布任务,李岩折返到大厅这边找到了两个一次性手套以及两个塑料袋,他把他的手手脚脚包起来,他再是掏出手机,他示意我们不要再胡乱走动,他对着唐智倒下的地方,逐一个角落细节的拍照,他又一路连绵到窗台与阳台处,细细辨认,又是一顿拍摄。
大约五六分钟之后,救护车终于到了。
与此同时,杨环宇与出警的人员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
还是考虑抢救为先,办案人员只登记了高高的身份证,就先让她与我们一同跟着救护车向医院出发。
唐智很快被推进了抢救室。
看着抢救室门外的亮灯,闪烁着刺目,我从凌乱中回过神来,我忽然想到李纯。
即使唐智是个喂不熟的小狼崽,这并没有妨碍着李纯把当日对唐密无力的遗憾转嫁到唐智身上,李纯把唐智视作亲弟弟,那我们是不是也该让李纯第一时间到这现场来?
然而我这个念头还在脑海里纠结得未成形,李纯就在两个办案人员的陪同下,匆匆忙忙赶到。
脸色煞白,李纯双目猩红,他漠然从我与李岩身边穿梭而过,他直奔到高高的面前,他像是一头暴怒的豹子死死盯着高高,他几乎是吼的:“怎么一回事?!说!”
随着李纯的怒吼,高高身体剧烈的颤了颤,她嘴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般,高高的眼泪肆意奔腾许久,她才梗着嗓子:“我….我…..我…..”
抬起手来,李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高高的脸,就是狠狠的盖了下去,他的声音大得震耳发聩:“如果唐智活不过来,你也去死吧!”
完全被李纯这么突兀的攻击弄懵了,高高伸手捂住被打得通红的脸颊,她咬着唇,更是发不出声来。
而李纯彻彻底底的陷入了理智消退的崩溃里,他垂下去的手,又一次抬起来。
这一次,李岩先反应过来,他箭步上前钳制住李纯的手,他沉着声说:“这关高高什么事!唐智摆明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上门寻仇的,高高只是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她已经承受了巨大的精神与心理压力,你要再对个弱女子动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狠狠的摔开李岩的手,李纯的眸里喷晒着怨恨的火苗,他几乎是把白眼仁都要瞪出来,他嘴角抽搐许久,他最终抖了抖肩膀,他再是掷地有声的冷喝:“滚,都给我滚!你们这些晦气虫,都踏马的给老子滚!拖着你们的死尸,滚离老子的视线!”
骂完,李纯扶着一旁的椅子扶手,他慢慢坐下去,他垂下脸来,面朝地板。
这时,随同李纯一同过来的工作人员上前一步,其中为首的一个先是对着高高,说:“高小姐,你是案发现场第一目击者,基于刑事案件的合理怀疑,你也有作案嫌疑,再则现在受害方监护人已经到场,你要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尔后,这个为首的中年男人又是转向我们:“还有李先生,李太太,你们也是案发后比较早到场的目击者,也烦请回去给口供。”
以前因为张师迟,我已经有过深夜被带回给口供的经历,但我这一次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毕竟相比起今晚这一场状况,以前张师迟哪怕再是为陆小燃坏事做尽,他还真的没让我看到那么触目惊心此后可能噩梦常伴的一幕。
想想我与高高十余天前才抓到蛛丝马迹证实天鉴那次的仿冒品事件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唐智,我们还没来得及深入追究唐智的真正目的以及他背后是否有更大的幕后黑手,唐智就遭到了这么狠毒的下手,我只要揣测联想到这其中的牵连,我就不寒而栗,骨子里全是冷冰。
我们被请到附近派出所,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
一进去,我们仨就被分开到各自密封的房间里给口供。
帮我做记录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警,她态度温和,问及的问题也中肯细致,我最后配合着把手机拿了出来,把高高打给我电话时的精确时间,给记录在案。
我这边完事出来,李岩也差不多同一时间出来,而高高,却还无踪影。
想到高高她到唐智家里之前,她在天鉴加班,天鉴里到处有监控可查,再有一同熬夜加班的同事能给高高做时间证人,再有她的行车记录仪,也会成为她摆脱嫌疑的证据,我才不至于那么心波起伏。
确实,相比于一般人,高高的心理素质更显强大,经过把唐智送院抢救这么一个缓冲之后,她已经渐渐找回理智,她应该是我想到的点,她在给口供的过程里,也想到了。
于是又是隔了一个小时,高高终于出来了。
李纯打她的那一巴掌,是真的下了狠手,历经这么几个小时,那五个手指印出来的红,还在高高圆润的脸上隐隐作现,她却俨然忘了这么一回事,她竭力睁着浮肿的眼睛,说:“我回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比如去交医药费什么的。”
这么说吧,即使我深知唐智不是良人,他不值得高高为他掉下热泪,但是我也能理解高高这一刻的行动。
毕竟,当初与唐智在一起,高高是付出过真心,哪怕她这些真心被喂狗,那也不代表她立马能从中抽离,再则她再有怨恨,这些怨恨也暂时无从凌驾在生死之上。
怕极了李纯偏激,他会因为高高的出现又是对高高动手,而高高平常再强势的一个人,她在李纯面前就跟个鹧鸪没两样,我与李岩对了一下眼神,示意他我们一同跟上。
但是,我们刚到抢救室前面走廊,李纯就开始疯了般朝我们大呼小叫。
我看高高的脸色不好,只得是先劝她回去休息。
本来我看高高的状态不行,我还想陪着她的,但是高高几番拒绝,她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拗不过她,只得是答应了。
这么折腾下来,我们回到皇家海湾公寓天已经麻麻亮了。
我是没睡意的了,奈何架不住李岩再三执拗,我还是勉强眯了一个多小时。
因着唐智的事心有余悸,这让我坚定了早些让年恩陪着姥姥过去佛山生活的想法,眯了一阵子起来之后,我就让李岩去给他爷爷说了。
估计就没少盼着我们开这个口,李建国连早餐都没吃,就先让喜姨提前收拾打点行李。
哪怕再是没休息好,我这边休了那么多天假,另外现在李纯与高高估计暂时顾不上天鉴这边了,我就算硬着头皮,也得回去看看左右吧。
不过唐智遭遇袭击这事带给我的阴影却挥之不去,我一个上午都不太能进入状态,我时常回想起他倒在血泊里的惨状,也由此走神不断。
中午更是没啥胃口,我随便吃了两块面包又喝了一瓶牛奶对付过去,我握着手机摸来搓去半天,我还是导出了高高的电话,给她拨了个过去。
铃声响到最后一声,高高才接了起来。
声音有些沙哑,高高主动与我说:“陈十,我在医院这边。唐智从抢救室出来了,现在转到了北大医院重症监护室,他的主治医生这边给的说法是,他是大脑受到多处硬物暴击导致脑壳破裂,他现在只是暂时被抢救回来,但他神经线受到损害过多,脑干也有坏死迹象,能不能醒来,要看他意志力了。”
回想昨晚李纯对高高的暴行,我有些小心翼翼的:“李纯呢?”
“李总,也在。”
微微压了压声,高高情绪繁复着:“从把唐智转院过来,他就没再跟我说一句话,他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那一排椅子上,一动不动。”
顿了顿,高高长长叹了一声:“陈十,我果然并不是当个狠心女人的料。哪怕唐智辜负了我伤害了我的感情,我也愿意祈求上天让他活下来。他若是有其他作恶,惩罚他的也该是法律,而不是他被来去无踪的凶手,暗杀在出租房里。我现在有些后悔,如果我昨晚能早些到,或者他就不好遭到这么狠毒的下手。”
实在没法在这样的情形下拿一句“如果你早些到,说不定你也会一同出事”这样的大实话来堵塞高高的心,我只能是挑了些温和点的话,安慰了她几句。
还是怕高高过于沉湎在自责与难过里,我刻意的提了提袁娜,说:“袁娜这边,有没有收到消息,她有到医院看过?”
“没有。”
高高答得很快:“陈十,我先不与你说了。李总过来了。”
赶紧叮嘱高高别太笨别太任由李纯给她扣帽子,我这才把电话挂了。
思路去到袁娜身上,我想到我此前给阮思婷拿走了窃听器,现在唐智出了这么大一遭事,我要是再任由那个窃听器继续运作存储袁娜办公室里的声音,难保不会东窗事发波及阮思婷,我赶紧的又给阮思婷去了电话。
不想,阮思婷一接起来,她率先开口:“老佛爷,巧了,我正要打给你。”
都有些神经衰弱了,我心里咯噔连连:“咋了,有什么事吗?”
“对啊,老佛爷。我对不起你。我太对不起你了。我海口夸大了,辜负了你的期许。”
歉意连连的,阮思婷紧接着说:“老佛爷,可能那天我把那窃听器太想当然,我给埋到袁娜办公室一花盆里面,然后我这两天忙着弄孩子没出去环光,那盆花被搞卫生的阿姨扔了,你那个窃听器,也不知道被扔哪里去了。那玩意,得多少钱买的?我这出师不利的,害你亏个窃听器了。”
脑子里有嗡声作响,我半信半疑:“被清洁工阿姨给扔了?好端端的,清洁工阿姨怎么会扔花盆?”
“我今天听环光分厂的员工说,那盆花是唐智那小伙送给袁娜的,那小两口前些天拌嘴,很多员工还听到袁娜和别人打电话,她骂得很大声,她骂了足足半小时,后来就让阿姨把花给扔了。我也是个倒霉的手气,袁娜办公室那么多盆花,我就偏偏选了一个不顶事的。”
语气里颇多自责,阮思婷继续说:“还有,老佛爷,你保证不能打死我。那个窃听器不是带了个储存器吗,我那孩子这几天又睡不好搞得我日夜颠倒,我一时忘了我都放哪里去了,我过几天有空了找找,我找到了再给你。”
想来现在唐智生死未明,我要那玩意也暂时派不上用场,我更怕阮思婷频频与我交流信息会为她惹来横祸,我随即说:“不着急,先放你那里吧,过些天再说。”
如释重负,阮思婷语气稍显欢快:“那老佛爷,你没怪罪我,那就成。我先不给你说了,我今天难得有空出来环光一趟,我手上一堆活。”
“等等!”
屏住不让阮思婷挂线,我急急忙忙的问:“袁娜有到公司了吧?”
“没。”
又是答得奇快,阮思婷说:“她还是因为和男朋友吵架的事没啥心情吧,她前几天拿了单向老何签了五天年假,她还有两天假才完。”
越发感觉到有层层迷雾障住了我的视线,可不管我如何想要拨开,却总有些无力感,我只得是敛了敛声,说:“那你忙吧,我不耽误你了。”
把手机放回桌面上,我忽然感到阵阵的口干舌燥,热饮已经无从满足我解渴的需求,我于是端着一个空杯子,打算出去水吧那边弄点冰果汁喝。
我这边刚端着泛着泡泡的果汁要折回办公室,前台小妹忽然喊住我,说:“陈小姐,有位谭小姐说要见你,我问她是哪个公司的,她极度不配合,就是不给我说,她就是一口咬定她有特别重要的事找你,我要是不帮她见上你,那我就会吃不了兜着走….我就把她先请到会客厅去了。”
谭星吗?
不想让前台小妹为难,我也想看看谭星要玩什么儿花招,我于是冲前台小妹点了点头,就此拐转到会客厅。
打开门,我看着坐在那里不断拨弄着她新做的美甲的谭星,我不咸不淡的开门见山:“你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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