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置可否的继续冷笑,黄妮楠言之凿凿:“你把卢伟俊拒了之后,他就跟我好上了,我跟他天天黏一块,他接电话发信息啥的都没躲着我。你哥来找卢伟俊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着,他们谈怎么分赃怎么行动,我一字不漏都听着!本来我是不乐意让卢伟俊去,但他劝我别跟钱过不去,等他拿到钱他就带我去香港澳门玩,我当时怕卢伟俊说话不算话说了就忘,我还软硬兼施把他说的话录下来了!”
见我不吱声,黄妮楠洋洋自得:“我话说到这里,你爱信不信。你也别挖歪心思想从我这里拿到录音。你现在那么惹人嫌,说不定你拿了录音就要对卢伟俊不利,我不可能给你这样的机会。”
与其说我这人容易被动摇,还不如说是我仍然被埋身在过去那场差点毁掉我的灾难里面走不出来,我被聚下的心结太沉重,它总需要些支撑和撬动,而黄妮楠这些话,无疑成了一个新的支点。
不想让黄妮楠察觉到我内心波动起伏,我故作嘲讽:“看你编得那么认真,你倒是说说,后面卢伟俊履行承诺带你去香港澳门了吗?他要没带你去,赶紧找他去,别来烦我。”
人在嘚瑟的时候最容易被带偏,黄妮楠跟上了我的思路,她淬了一口:“去个屁,还不是因为你当婊子还得选日子反抗得厉害,卢伟俊他们没得手,后来那个幕后指挥的,就各给两万块了事。就那么丁点钱,早给卢伟俊拿去请班上同学喝酒唱K了,他还有个屁的钱带我去玩…。”
戈然止住声,黄妮楠停了一时半会,她恍然大悟道:“你在套我话呢?陈十我给你说,卢伟俊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他次次摊上你,都能遇到倒霉事,我可警告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黄妮楠如此敏感和警惕,我再套路估计也没啥用处,我只得暂时按捺着,继续端着女王做派:“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吃猪草,你管好自家猪草别爬过我的地,不然难保我不点火把他烧了。”
估计她也权衡寻思从我这里讨不到便宜,黄妮楠悻悻然骂了两声贱人,她啪的把电话挂了。
心情变得分外凌乱起来,我收拾许久才回归稳定,可是被打断的思路任我如何努力都接驳不起来,我只能不断切换着浏览网页,一点点的磕着时间直到下班。
点掐得不错,下班铃刚响没两声,何宇今就过来敲我办公室的门,他非得是一副客气模样要请我吃午饭,我好说歹说总算把请客权拿了过来,而何宇今说我对这边不熟,吃饭的地还是他来选比较好。
最后,他带着我来到鹿丹村比较深的一条巷子里一家大排档。
加了小米椒爆炒的田螺和夹着碎肉蛋花的炒米粉,再配上刚刚从冰箱里面出来不断冒着水汽的啤酒,何宇今有些感慨,说:“陈十,想想当年在博贺的日子,我有时候觉得它很近,有时候又觉得它很远。以前身处其中,我有过煎熬,特别想改变当时的现状,现在再回头看,以前的日子又弥足珍贵。嘿嘿,我怎么那么贪心。”
一大杯啤酒入肚,我话匣子也打开的足够顺畅:“这也谈不上就是贪心。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既想往前走,又喜欢往回看,这两点并不矛盾,取个平衡值吧。”
抚着杯子上涔涔拱出来的水汽,何宇今握着满手心的潮湿,他侧脸看向远处:“你还记得李琴吧?就是以前跟我走得比较近的湖北妹子。”
我点头:“记着呢,她是博贺客户公司的采购,人挺温柔,长得也好看。我依稀记着她是要找上门女婿来着?”
“嗯,是她。”
咕咚喝下一大口酒,何宇今慢腾将杯子顿回桌上:“上个月她结婚了,没找上门女婿,她把自己给嫁哈尔滨去了。”
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确定这个李琴在何宇今心目中的份量,不过这么饭局小聚,何宇今能谈起她,这大概昭示着何宇今仍然为她保留一席之地。
我这人最不算笨,可偏偏在安慰人的方面欠缺很大,我各种抓心挠肝绞尽脑汁的老半天,才干巴巴挤出两句:“老何你的缘分还在路上,别着急哈。”
何宇今淡淡笑着摆手:“我没事儿,我就随口说说。我和李琴早没那一回事,现在最多是比较特别的朋友,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为她高兴。”
笑容逐渐变得微妙而苦涩,何宇今抹去嘴角的酒花:“我同时也感叹,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步入婚姻的步入婚姻,脱离单身的脱离单身,我却一直单着。”
搜肠刮肚的,我万分艰难捏着说辞:“这事真急不来,说到底还是缘分,得看缘分吧。”
若有所思,何宇今凝着桌面沉默一阵,他抬起眼帘接上我的视线:“陈十,李岩对你好吗?”
即使我和何宇今是再铁的朋友,但在没啥契机的情形下,我总是抹不开面给他说我和李岩谈恋爱的事,而我同时觉得他猜到了这种可能,他没提,我也心照不宣的略过。
现在,有些莫名的别扭盘在我心弦上,我只能靠喝酒来掩饰自己的窘态四溢,我好一阵才含糊答道:“还不错。”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语气有些晦涩,何宇今眉宇间分明挤了些许皱褶:“不过陈十,你还年轻,你还是多走走多看看,婚姻和恋爱不一样,更需要慎重些选择。”
我去,这是哪跟哪,按理说我和李岩八字写不到一撇的,还不至于突飞猛进到原地结婚嘛。
更是局促,我轻嗯了声:“你的提醒我收着了。”
何宇今抿嘴淡笑:“不讨论这么深奥的东西了,我一单身狗,也就随便说两句,你别太当一回事,来,喝酒。”
上午我活没干多少,呆会我必须给补上,所以我没怎么敢放开喝,倒是何宇今挺豪爽的一杯接一杯,最后他喝得眼睛红红的,像被恨揉过的兔子眼。
买了单,我和何宇今像以前那样拉开距离并排走,不知不觉沉默蔓延着生根发芽,等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寂静已经茂密成林。
回到环光,何宇今情绪明显不高,我只当他仍然在为李琴结婚的事遗憾,我那张愣是说不出有营养安慰人话的嘴更不好张开,于是我赶紧告辞回了自己的地盘。
吃了麻辣生香的田螺和喝够喷着雪花的啤酒,我被黄妮楠晃散的心神收回正轨,闭着眼睛歇没一阵,我就开始恢复干活了。
时间掐得还挺准,临近五点之际我刚要往外张望,李岩就带着微微细汗出现在我面前。
在车上李岩问我想吃啥,看着前面快到草埔菜肉市场,我说:“不然咱们买点肉啥的,回我家做饭得了?”
李岩倒是没生出别的幺蛾子,他轻描淡写嗯了声:“也可以。”
本来我寻思着这边菜肉市场鱼龙混杂地面泥泞,我有意让李岩待在车上等我,他不干,我拗不过他就随他陪我一块儿行动了。
走在破碎菜叶混着泥水的街道上,我特意看李岩的表情,我这才看没两圈,他丫有些碰到智障的郁闷:“你瞅什么,合着我从天上来的不吃人间烟火?再说,我户外路上更寒碜的地都碰到过。你瞅瞅你这小样这小眼神的。”
这才反应过来,我不禁哑言失笑。
看吧看吧,果然某些被多人传颂的话自有它的道理,恋爱中的我不但智商归零,连逻辑思维都被攻击得七零八落,我居然在心里默默将李岩请上了不染尘世的神坛,嘿嘿。
有些窘迫难耐,我只得搓手干笑:“我还不是怕这儿太乱,回头你该吐槽了。”
就不像是那种丁点鸡毛蒜皮破事能揪着扯几年的性格,李岩只管笑笑终结了刚刚毫无趣味起伏的话题,他转而说:“床我买了,跟商家约的八点上门安装,随便买点啥回去凑合得了。”
冰箱里还有被李岩一锅端掉的西红柿青瓜啥的,我快步走了圈,就买了点排骨鸡肉和金针菇。
对于我拿啥买啥没半点意见,李岩那丫掏钱倒是贼快,不过人家要给他找零,他愣是嫌弃一块五块的不想接,我只得接过来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我一个每每过得像打战的人,烧饭做菜什么的当然是怎么快怎么来,期间李岩帮了一点小忙,不过我看他把青瓜削皮削掉太多肉,我只得把他轰了出去。
还是能紧凑着时间,反正我们刚吃完饭床就送了过来,结果是我在厨房洗碗,李岩搁卧室里面指手画脚指挥人怎么安装。
我搞掂出来,床也好了,李岩那厮伏在那里给我瞎比划:“来,你看着哈,这边床以后归我。明天吧,明天我带几套衣服过来住几晚。”
住几晚?
漫漫长夜又长夜,干柴碰烈火的哪能那么好运次次烧不着呢?
那…。
卧槽我不能继续想了,再继续下去画面污得我不敢看啊啊啊啊!
按捺住内心噼里啪啦的小火苗,我弱弱的说:“有时候阮思婷过来,我们喝太晚了她不走,她就会跟我挤一挤,你在这边不太方便…。”
“综合数次交集,我对阮思婷的理解是,她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
不知啥时候夹了根烟在手上,李岩慢腾腾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禽兽,你犯不着防贼一样防着我。”
我张了张嘴正要接茬,外面忽然响起躁动的捶门声,紧接着是一个洪亮的女中音:“陈十,你给我开门!你这个挨千刀的死丫头给我死出来。”
如同被闷棍当头敲下,我浑身僵滞着一动不能动,我狠咬唇许久才能发声:“是我…。是陈智强的妈朱美莲,来了。”
唇边蔓起繁复情绪,李岩走来拢着拍了拍我肩膀:“我在。”
“我没事。你不是提前通气了,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慢慢揉开李岩的手:“朱美莲性子倔硬,她都到这里来了,我要不出去把话说清楚,她能在外面喊三天三夜。我出去看看。”
一路径直走到院子里,我迟疑着还是掰下门栓开了门。
还不等我自己拉开门,朱美莲就先动手推,这些年她为了陈智强不断出去干和泥浆碎石头的重活,她力气很大,我稍微那么个发愣她差点顶着门将我拍在墙上。
来不及捋去额头上那一层厚厚的汗,朱美莲瞪着我眼睛里面喷火,她张嘴就骂:“陈十你这个死丫头,你是这几年喝多猪肉心更糊死了是不是,陈智强是你哥,你告他强奸你,你想要丢人丢你自己的就行,你怎么就非要带上你哥?!”
即使我在她这里承受过无数次失望,即使我无数次深夜徘徊踌躇告诫自己,这个女人从未愿意施舍我半点母爱我不该对她抱有任何期待,可此时此刻她那么张牙舞爪指责我,我仍然黯然神伤。
疲惫决堤,我如同以前那样冷漠以对,我竭力保持轻描淡写的口吻:“陈智强闯入我家对我图谋不轨是事实,这事已有律师跟进,你与其来吵我,不如早些为他准备好牢里要用的东西,省得到时候临赶临忙的弄不好。”
我越平静越发激起朱美莲的怒火万丈,她狠狠把行李包扔在地上,她用手指着我的鼻子:“早知道你是个好歹不分的白眼狼,早知道你横竖不死心要害我儿子,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养着你,我该没出月子就把你掐没气了丢后山喂狗去!”
鼻子猛的一酸,我抽气忍住情绪更迭,冷笑:“对,你早掐死我不完事了,你非得留着我来害你的宝贝儿子,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心软,你现在就可以为自己当年一念之差遗憾后悔懊恼锤头顿足了。”
像看到怪物般,朱美莲愕然张大了嘴,她缓了好一阵才从震惊里面抽身出来,她从恼怒转作了气愤难平:“你!你!你!你这贱丫头,想当初我因为你的缘故在方圆几十里抬不起头,被人笑话我生来生去都是生一堆赔钱货,我受过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要不是你哥智强来了家里,我早被口水淹死了!我上辈子缺你啥了,你这辈子要来跟我讨债!你这个死丫头,我今天放话这里,你要不把你哥搞出去,你要真让你哥和陈一鹤那玩意一样坐牢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我家门!”
“我没有要求你生下我。”
即使万般忍耐,不争气的湿意仍在我眼眶里周旋,我不动声色扬起脸,更作云淡风轻:“如果我有选择权,我宁愿生作一只猫一只狗一头猪,我也不要选择让你生下我。至于你的家门,你别太抬举你自己,就算你鼻涕眼泪一块下求我登门看你一眼,我也不会再去。”
被岁月风霜侵蚀得已经浑黄的双眸里溢出更多愤怒,朱美莲突兀抬手对着我的脸作势要狠抽上来:“白眼狼,我好说歹说,你还是要害你哥是不是,我打死你这个扫把星祸害虫!”
其实我一直在等,我在等朱美莲的巴掌落在我的脸上,我在等她时隔多年之后终于再与我有不留间隙的肢体接触,我也在等一个可以彻底与她决裂放弃对她一切幻想的机会。
然而李岩,他破坏了我这场悲壮的等待。
临在朱美莲的手掌要落下之际,他眼疾手快接住朱美莲的手腕,他稍稍用力,朱美莲就趔趄直往后退了两步。
不等朱美莲作难,李岩挡在我面前率先说:“阿姨,我是陈十的男朋友,陈智强那个案件,是我聘请的律师在跟进,陈十不太清楚流程,你和她聊还不如和我聊,不如我们找个地好好琢磨这事怎么处理。”
或是太忧心陈智强处境,也或是李岩自身散发着非同凡响的光辉,像朱美莲那般多疑苛刻的人,她不过是打量李岩一阵,她竟然点头同意李岩的提议。
随手勾起朱美莲的行李,李岩回眸给我打了个眼神示意,他与朱美莲并肩有说有话的往巷子外端走去,那些斑驳路灯将他们的剪影映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渲染出一片模糊,我抱着已经铁锈的门,满腹的心事就像煮开的饺子般咕咚咕咚。
直杵得脚杠泛酸,我幽幽扣上门,可是那些烦乱心绪却仍然透过门缝来扰,我数次越过缝隙朝外看,那里还是一片混沌暗夜,空无一人。
约摸又过了一个小时,李岩总算回来了。
没有藏着掖着,李岩主动而坦然:“我把人带到百合酒店开了个饭,晚饭也给安排上了。明天我会让律师直接接她过去现场,剩下的事杨律师会跟进,这事你不用沾了。”
内心卷着漫漫无边的雾霭,我揣着千般矛盾暗暗给李岩加了许多分,我用手搓着眉结:“你钱多,还给去百合酒店开房,那里一晚起码也得几百块。”
“一千几百无所谓。”
李岩用手捁着秋千使它停住,他说:“看你这样,要不要喝两杯?啤酒或牛栏山。”
我想了想,摇头:“不了,酒喝多了不好,再说酒醒了该烦的还不是得烦。再说,就一个朱美莲,还不值得我为她借酒消愁。”
很随意的欠了欠身,李岩声调淡暖:“不好受别憋着,你面前有个免费树洞。”
最不喜欢将消极的情绪渲染扩散出去,我看李岩眉间有疲惫,我强颜欢笑:“真没事,我早习惯了好吗,从小被骂到大,皮没变成刚没变成铁的,也早变得比棉被还厚了,就这样程度,算啥。”
歉意看向李岩,我竭力藏住深深的筋疲力尽,为了舒缓我的窘迫我故作轻松:“倒是让你见笑。”
眸中星光与黯淡并驾齐驱,李岩突兀将我拢过去,他不说话,手覆在我的背上一直拍一直拍,我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被他的心跳声塞住了要奔涌出来的潮意。
抱了不知多久,我察觉到李岩身体略有晃动,我连忙松开他:“你要不要早点回家休息?”
“也好。”
凝住我一阵,他声线低沉:“你明天别去环光,我早些过来找你。”
李岩一走,我压抑的情绪崩盘,我一个人坐在秋千里晃啊荡啊直把自己摇得晕晕乎乎才上床睡觉,可即使这样我也无法逃离失眠的宠幸,我煎熬着到凌晨两多才迷迷糊糊进入浅眠状态。
睡不稳实早上还起了个大早,我脑子昏昏沉沉的,反正干啥干不好,我好不容易拽个水管浇菜,那些飞溅的水花反而滋了我一身湿漉。
一个激灵,我终于回魂一些,我扔下水管正要去换件干爽衣服,李岩的声音忽然从门那边传来。
精气神本来就不济,被他这么一喊我顿时忘了要去换衣服这茬,我走过去给他掰开门栓,然后我一看他一手一个大的行李箱,我有些懵逼:“你这阵仗是要出差?不是,你出差还往我这边跑啥?”
避着不刮到我,李岩拖着行李箱径直去了卧室那边:“没,我带点衣服日用品过来搁你这,准备长期蹭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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