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酒精护脑,我还不至于那么绑手绑脚呐,于是我点了点头:“好,那就喝一点吧。”
收回视线,李岩冲着服务员说:“来半打红酒,要最贵的这个。”
半打红酒….那就是六瓶!
卧槽呢,和我离婚之后,他脱胎换骨,都变成酒仙了?
估计卖了酒水,这边提成还不错吧,那服务员眼里冒着精光啥的,可我还是不得不当个不讨喜的人,我望着李岩:“不用点那么多瓶吧?喝不完咋整?先叫三瓶,不过再加?”
倒是特好说话的模样,李岩没二话,就让把红酒换成上三瓶,他就用一句话就挽救了服务员塌下去的表情:“催一催菜上快一点,买单的时候我会额外给你五百块钱小费。”
脸上重新绽放出花朵来,那服务员各种客客气气的让我们稍等,就出去了。
不一阵,她把酒送上来时,她还额外送了两碗炸黄豆和酸辣海带丝,有了这些下酒菜,我们就先行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气氛也算是沾了一点酒精的光,它渐渐变得没有那么别扭与紧绷,李岩的话匣子也打开得很自然了。
他逐一给杯子再满上酒,他举着朝我这边呈过来作与我碰杯状,他酒量确实不咋的,他口齿间已然带了些酒精冲撞下的模糊,他说:“陈十,其实我觉得,就算我们之间无法再以恋人的身份相互扶持走下半生,可毕竟你我牵扯有十余年,单单是这份沉甸甸的时间堆积,我们就不该那么潦草的告别,我们该把告别的画面弄得隆重一些。像今晚这样,就很好。抛开一切纷纷攘攘,我们还可以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点些下酒菜,拿几瓶酒,一顿喝个痛快。这边不是离你以前的高中没多久,吃完这顿后我们还可以到那里走一走,我们之间的故事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这样也挺好的是不是,起码有个首尾呼应。你看这样行吧,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得亏靠着酒精的麻痹,我的神经反应得有些迟钝,我才得以免受这些话带给我的锥心刺骨,我还能稳操胜券般:“对头,你说得太对了,写作文还讲求个首尾呼应呢,哈哈哈,你这提议好啊,有创意,哈哈哈哈哈。”
只是拖长的笑声里,总像是沾搓上黄连梗叶榨出来的汁,会有些苦涩源远流长。
还好,李岩他或是没有听出来,又或者他听出来了,他并不太在意这个已经无法再用魅力征服他的女人,是不是被他带起了难过。
李岩说要给小费那话起来的效用是,菜很快陆续上来,一转眼就堆满了整张餐桌。
在寒冬凛凛里,那些菜肴无不散发出淡淡的雾气来,这迷掉了我的双眼,也更让我肆无忌惮做自己。
我径直开了一瓶酒,我给李岩倒得少给自己倒得多,我反正靠着酒精来放飞自我,我随随便便都能拎出一个干杯的理由,这么七八圈下来,我感觉整个惠来县已经是我的天下了。
总之临散场的时候,李岩在掏钱买单,我把剩下的大半瓶酒揣在怀里,我觉得我再多喝几口,整个惠来的狗子都会跟着我走。
也有些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的站不太稳,李岩把钱包塞回兜里,他朝我比划着示意我往外走,他这才看到我抱着半瓶酒,他说:“你拿那玩意做什么,不要拿了。”
我手环得更紧猛的摇头:“我就要拿着,我要带进去学校里面,去运动场那边喝。我还没在运动场喝过酒呢。”
若有所思般滞然一阵,李岩又重新抽出钱包来,他对着那个收了钱还没来得及撤下去的服务员说:“再照着这酒,来一瓶,我打包带走。”
从美食城出来,我揣着半瓶,李岩拎着一整瓶,我们走在冷冽的风里,简直像一双疯子。
这时学校已经下了晚自习,校门口来来去去的人挺多,我们算是混在这人潮里也没咋给保安盘问,就进到了学校里面。
以前那个破旧的小操场,已经被规划成特别整齐的模样,这么大冷天,那些十几岁的小男孩小女生啥的浑然不知那般,运动场里多处人影婆娑,我与李岩一直走一直走,我们走到靠近运河这边的旮旯里,才撇开了那些来自青春年少的欢声笑语。
一屁股坐在沙池上,我把酒从怀里拎出来,我举到李岩面前去:“来来来,走一个,干杯哈。”
还没等李岩呈过来,我被酒劲驱使着斤斤计较的毛病犯得不行,我大惊小怪的:“诶呀不行。你这瓶酒比我的多,这样不行,你得往我这边酒瓶里兼一点,来来来,李岩你给我倒一点过来,咱们把这酒均得差不多,到时可以比赛看谁喝得快。”
总之就是百分百的配合着我的想法来,李岩一声没多吭的就把我手里的酒瓶拎了过去,他将瓶嘴对着瓶嘴,他一时倒重手了,我这边瓶子多了些出来,他又得返过去。
如此周而复始,等他均得两瓶份量差不多,我已经脖子都差不多伸直了。
接回李岩递过来已经有些湿润的瓶身,我仗着酒精说话变得肆意起来,我调侃的说道:“这酒瓶子我刚刚对着喝了一口呢,你还把它这么和你那瓶嘴凑个不断,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这有点酒下肚,李岩也是放飞了自我,他竖起手指晃摆得一本正经,说:“不,这不算是间接接吻,得这样才算。”
说话间,李岩将右手食指指腹凑到他的唇上点了点,他冷不丁伸过来再对着我的唇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蹭再收回去,他说:“这样,间接接吻。”
如遭暴雷击穿,我杵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我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李岩,不然我们吻别吧。是张学友有首歌吗,其中有句歌词好像叫,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没有立马接我话茬,李岩反而是将他手里的酒瓶子凑过来主动与我手中握着的重重碰了一下,他再缩回去以瓶口对嘴,他仰起脖子里咕咚咕咚的猛喝起来,他一直喝光最后一滴酒,他把空掉的瓶子顿在沙地上,他用指腹勾着唇将那些洋溢出来的酒花揩掉,他的胳膊朝我的脖子伸过来,他一下子用禁锢强力做回勾把我的脸送到他面前去,李岩的声线顷刻像是被水冲开的颜料那般哗啦啦的模糊一片,落在我的耳里却清清楚楚。
“喝醉了的人,不管做得多少出格与放纵,最后都会获得原谅的,是吧。”
他的唇贴上了我的唇。
可能是我们都被冷风吹了太久,哪怕我们唇齿紧贴额头相抵,那种冷冰冰的感觉挥之不去,这些寒凛也让这个吻变得潦草而索然无味,我们仿若是初见的陌生人般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悸动相互靠近,取暖,再无其他。
然而我与李岩,终究是连取暖,都不过是效果马马虎虎。
最后李岩松开我时,我们之间甚至连被冲动支配着往前走燃烧之后的尴尬都没有。
嗯,这寡淡的落幕,或者就是我与他故事的最后了。
埋下脸去抽鼻子,我靠着与风抵抗着几次深呼气,我才能忍下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发脆弱的泪腺,我故作泰然自若:“你这人太没劲了李岩,就算不是你最终变得不再爱我,我可能很快也会腻透了你。说好一起醉成狗,你却连杯都不干一个就自己喝光了。你把我剩下来,让我独自一人喝,这让我像极了一个孤独的疯子,你太没劲了。”
用手指深深的镶嵌到沙子里抓握着却又松开,李岩拍了拍手,说:“我去洗洗手。”
他去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回来,他越走步履越是飘忽与踉跄,看来他不久前灌蟋蟀般撞入身体里的酒,已经上了头。
缓慢的坐回我身边,李岩勉强把身体板得笔直,他语气轻浅:“等你喝完这瓶酒,我们就撤了。”
那我把这半瓶酒,小口喝慢慢熬,喝到白头行不行?
可是我有孩子,有我余生特别想要对他好的哥哥,有我还想看到她生娃的嫂子,我也有很多我想要亲眼目睹他们走向一生喜乐安平的朋友,我的身上已经混杂了太多太多身份,我不可能只管恣意的做我自己。
所以但凡愁绪,点到即可就好了。
于是,我把这瓶酒熬着熬着小口斟酌拖延了59分钟,我那么煞费苦心的掐着点放下被我捂得起了些朦胧的酒瓶,我站起来用手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我竭力保持着声线不被风吹得断续:“走了李岩,学校也差不多关门了。再不走,我们就要翻墙出去了。”
运动场里有路灯,可光线确实不太饱满,这让李岩的脸埋在了一片昏暗里,他的声音倏忽低下几个度:“再见了,十八岁的陈十。再见了,二十三岁的陈十。再见了,二十八岁的陈十。再见了,不管哪个年纪都曾经在我的记忆里留下难以磨灭烙印的陈十。下辈子,看看下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碰到你,如果还有,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人,我一定不会再招惹你,我一定不会给你带去那么多风风雨雨,我一定不会给你带去那么多伤害,我一定不会让你掉那么多眼泪。就这样说好了,如果下辈子还有机会再见,我会做一个安分守己的陌生人,哪怕我会再在人群里看了你一眼也难以忘掉初见时你带给我的悸动,我也会选择与你一笑而过。这真的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陈十,我以后会更细致更努力避开与你活动轨迹重合,我不会再在你的世界里狂魔乱舞了。你不要因为遇到这么个没有给到你真正幸福快乐的男人,就对男人失望对生活失望,你很好,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姑娘,最让我另眼相看的姑娘,你一定会遇到那个对你一如既往的好男人,你一定会。”
说实话吧,就算我和李岩前前后后揪扯了那么多年,其实我与他之间的相处其实单薄的可怜,他也鲜少有零星那么几次用那么矫情的话来冲击我的灵魂,可我偏偏并不觉得突兀与别扭,我反而特别容易就被他带入这些浮浮沉沉的靡靡无归里。
依葫芦画瓢的将他这么个排比句式拿过来,我稍微提了提嗓:“那好吧,那就再见了,二十三岁的李岩。再见了,二十八岁的李岩,再见了,三十三岁的李岩。再见了,没有经过我同意就闯入我世界却又未经允许就要逃离我世界的李岩。下辈子吧,下辈子如果我们还有机会遇见,我一定会按捺住我的花痴,我一定不要因为你多看了我一眼,我就在心里演了一场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取好的电影,我一定不会给你机会让你给带来满地刺和满地匍匐,我一定不会给你机会让你给我掀起风雨,我一定不会为你掉眼泪。我会致力做那个最普通最平常的自己,我会过一段特别平淡的人生。我可能会在25岁就开始谈男朋友,我也可能熬到三十岁大龄了再去相亲,我会过一段与你一起时截然相反的人生。至于从今往后,我也会竭力克制自己,只要你没有联系我,我不会主动再联系你。我你就不要再带着对我的亏欠吧,好好过你想要的生活。哪天你再爱上别人,你也无需考虑到我,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好好生活吧。”
顿了顿,我指了指运动场出口处岔开的两条路,我说:“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出了这个路口,我们就彻底分道扬镳了。”
轮廓仍然深陷在夜色里,李岩沉着嗓子:“好的。”
我的心仿若一簇鲜艳的猪草被镰刀一拉一锯,痛得酸爽。
与李岩殊途同归最终汇聚到连接学校门口这条路,我们各自占据一边,最后我们一同走出去这些混混沌沌。
校门外,停着两辆车。
一辆是李岩此前常开的路虎,另外一辆,是我的。
李岩一钻进他那辆车里,车很快开口,小郭的脸就映入了我的视野。
他掂着车钥匙冲我说:“陈小姐,是李总打电话让我过来接你。”
哦。
这个字,其实我最后让它烂在喉咙里了。
我没发出声来。
因为我不想一出声就哽咽,它会出卖我已经不想再轻易示人的落寞。
在酒店辗转反侧了一整夜,醒来我还是耐着性子给自己撸了个还算OK的妆容,我让小郭带着我在县城内兜了一圈,我看着买了些土特产啥的,我原本是想让小郭直接兜去佛山送给陈一鹤尝尝鲜,然而我在高速上给陈一鹤打电话,他给我说大金又在深圳梧桐山那一带的工业区开了个新厂,他和嫂子都被大金调回了深圳这边,他们现在正在打包行囊啥的,他估计晚上也得到深圳了,让我别瞎跑。
好吧,我这算是情场失意,亲情来救场了?
云深处,就地处梧桐山隧道附近,换句话说,陈一鹤要真搬到这边来了,那以后我要带年恩去串门,走路都走得到。
既然这样,我自然是直接回家了。
当天晚上,我就带着年恩验证了一下,我们俩母子,确实是没费吹灰之力,就走到了陈一鹤的员工宿舍。
反正年恩就特别喜欢舅妈,他这一见着她就作势要往戴萧虹身上拱,这搞得陈一鹤突兀把手里揪着的行李箱扔在地上,他一副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样提着嗓子:“恩恩!别靠到你舅妈怀里,她肚子里有小宝宝!”
我的天,这喜讯!陈一鹤藏得够严实啊!
惊喜过后,我下意识的把年恩拽回来,我说:“年恩,你听舅舅的,安安分分搁妈妈这边,你别不小心碰到舅妈的肚子了。”
年恩还是有些懵逼的,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一鹤,他有些茫然:“舅妈有小宝宝?在哪里?”
搓了搓手,陈一鹤走上前揉了揉年恩的脑袋,他的声音柔下去:“小宝宝还在舅妈肚子里,等小宝宝瓜熟蒂落了,恩恩就可以看到了。”
有些哑然失笑那般,戴萧虹扫了陈一鹤一眼,她有些淡淡嗔怪的口吻:“你急眼啥的,你那么大声,把恩恩吓着了。”
局促的咧开嘴,陈一鹤嘿嘿干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担心嘛,这好不容易才怀上。还有我昨天在网上做功课,不都是说孕妇不能碰小孩吗?这对孕妇和小孩都不好嘛。”
“行了,你以后就别瞎看那些了,一点科学根据都没有。隔几天没那么忙,我淘些育儿书回来给你看。”
把陈一鹤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戴萧虹伸出手来将年恩牵过去,她再腾出手来摸出了一个小巧却分外精致的飞机模型塞到年恩手里,她说:“恩恩特别喜欢飞机是不是,舅妈找朋友帮忙买的,送给恩恩了。”
搞不懂咋那么喜欢飞机,年恩一拿到手里就笑开了花,他径直到一旁琢磨起来了。
我这才能腾出空间来问戴萧虹:“额,嫂子,这么大的喜事儿,咋前几天咱们打电话,你没给告诉我?”
又是给忙里忙外扒拉着行李的陈一鹤递去一个嗔怪的眼神儿,戴萧虹拍着我的手背说:“还不是你哥,他偏不让我告诉你,他说你忙,你要知道了这事得从深圳跑佛山看我,这样折腾。他说等搬过来了,我们近着了,再让你知道。”
这陈一鹤,真是的!
也没好意思问戴萧虹准确的怀孕日子,我就想起前阵子戴萧虹和我们一起被王凯德那么折腾,我心里顿时起了担忧的疙瘩,我于是问:“嫂子,你有去做产检了没?B超是必须要照一个的。”
“早去拍了。”
戴萧虹的口吻里,分明流露着浓浓甜蜜:“还不是你哥,明明是那么聪明一个人,却没常识得很,他在百度上看网页,就担心会不会是宫外孕啊葡萄胎啥的,反正他就知道往不好的方向想,自己吓自己,他慌得跟什么一样,我测出来的那天他就拽着我去的医院了,他还各种挑剔我的鞋子,怕我鞋子摩擦力不好啦,会打滑啦,鞋子跟太高啦,他也担心我的裤子勒肚子吧,周末就拽着我去了祖庙那边大商场,这也要买那也要买的,花了六千多块钱给我买东西,他真的是。之前还说节约是美德呢,轮到他自己要买东西,我根本都拽不住他的手。”
难得展开舒心的笑容,我掐住戴萧虹的话尾音说:“得了,嫂子,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你以后让我哥别瞎买东西了,他一个大男人懂买啥。像小宝宝的尿片,奶粉,抱被,小衣服,小垫子,反正不管是你用的还是孩子以后要用的,全包我身上了。我要做一个慈爱的小姨,哈哈。我第一次当小姨呢,我要当个世界上独一无二好的小姨哈哈,你别拒绝我,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一听到我要花钱,陈一鹤没忍住插嘴来了:“小石头,你也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人了,你凡事多为自己考虑,别老是想着拿钱补贴我们,你别搞得自己的生活质量下降了。”
在钱这个问题上,我终于可以特别硬气的,我调侃的口吻:“行了吧陈一鹤,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少钱,你别说是生一胎,你就算生个足球队,我也能打包票啥都给包了。我别说花这几万块的会影响我的生活质量,我就算一个不小心掉了十万二十万的,我啥事也没有。你别老想着我会咋样咋样的,我干啥都知道量力而行嘛。”
“你这小石头,瞧你这话说的。”
陈一鹤却不以为然道:“你现在是就一个孩子,并且恩恩也乖巧,不知道折腾你,让你给买这个买那个的,你话说得轻巧。等你哪天和小岩再生多俩孩子,你就知道养育一群孩子是多大压力了。你那些钱,还是悠着点花。”
诶,怎么话题又回到了李岩身上。
这一天天的,真是凌迟人啊。
于是,我只得随便找了个话头,错开了陈一鹤这一茬茬。
知道了戴萧虹现在身体情况不同,我也没怎么折腾他们出去远的地方吃饭,我让陈一鹤先放下行李,我们就在工业园里转一圈找了个看起来挺干净的餐厅对付了一顿。
怕年恩还是黏糊着戴萧虹陪他玩影响到戴萧虹休息,饭一吃饭我就赶紧把这个乐不思蜀的熊孩子给扒拉回家了。
靠着戴萧虹怀孕这个喜讯,我接下来好几天还算是能保持心情的稳妥。
这期间我与谭星见了一面,我按照原来计划好那般与她敲定了合作协议的细节之后,我再顺其自然的将李建国的意思转达给她。
没想到,谭星毫不避讳给我坦白说,从私心来讲,她对李增前这人已经彻彻底底的淡掉心,她已经不再指望这种半只脚板都快要踏入棺材板却还不知道安稳停驻的男人可以给到她什么倚靠与仗仰,她一点也不愿意让文文与老李家再扯上关系,她现在工作稳定收入也稳定,她靠着自己养个孩子压根毛大的压力都没有,可她其实骨子里面是个特悲观的人,她怕她在阎罗王的生死簿里排名太前,她就怕她哪天有个三长两短,留下文文一个人无依无靠,所以她为了孩子的未来考量,她愿意让文文尝试着融入老李家,并且她愿意给孩子冠以李姓。她不求李建国能给到她的孩子分多少钱多少物业,她唯一求李建国可以抛开成年人之间的重重恩怨喜恶,不要对文文区别对待。她并且特别申明,若她感觉到李建国对文文有所怠慢,她会推翻她种种,她会彻底割断孩子与老李家的维系。
我当然没本事把谭星所说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到李建国那边,但我靠着绞尽脑汁,总算是把她的意思还原到95%这样,听得李建国阵阵激动。
得,我算是完成了李建国托付给我的任务。
那之后,谭星确实陆陆续续带着文文到家里来和年恩玩,李建国特别热衷的参与其中,有他看着俩孩子不给他们抢玩具干架,我可以和谭星坐到院子里喝点气泡水聊聊天啥的,气氛还不错。
后来我和天鉴的合作彻底变成了白纸黑字的铁板钉钉,周末来家里的人又多了李纯一个。虽说多个人就多双筷子的事儿,可我却因为李纯跑得勤头痛到不行。
对的,所有人都觉得私房菜馆送过来的饭菜香喷喷,就他李纯觉得这不行那不行的,他后来更是肆无忌惮拎着食材直接扔厨房里去,然后他像个大爷似的喊我去做,于是我原本可以好好沉下来休息的周末,都会在忙乱的闹哄哄中度过。
其实,这样也挺好。
这样一来,我就鲜少有时间想起李岩,我会鲜少想起我与他初遇时狼塔的大雪纷飞,我会鲜少想起他那一路与我的遥遥对望,我也不会想起他曾经为了给我庆祝生日开了一千多公里的车,我更不会想起他第一次将“我爱你”这三个字赋予的沉甸甸意义加注给我身上,他又那么决绝收回去。
我想得少,才会避免受万箭穿心。
而从那一夜学校门口一别,我确实再也没有见上李岩。
他答应给我寄过来的婚纱照,在一个淅沥沥的雨天被一个笑容浅浅的顺丰快递员连同我给戴萧虹买的小宝宝抱被送到我手上,我一连拆掉了七八个快递才拆到它,我只抽出其中一张就晃了神,之后的我越往下翻越心烦意乱,我最后不得不以我太忙没空整理为借口,我用快递附带的袋子将所有照片裹挟起来,我把它塞到了柜子最深幽的角落里。
至于年恩,他应该是常有接到李岩的联络,他时不时在我面前念叨提起他爸爸又去哪哪出差了,他爸爸又到了哪个牛逼闪闪的地方,他爸爸又给他买了啥礼物吧啦吧啦的。
为了不扫孩子的兴,我强撑着附和年恩,我的嘴巴里却像是长了一片杂草那般荒凉。
随着时间的推进,或是李纯这边确实花了些力气将我往富婆的圈子里面推,也或是此前我赢了行业翘楚盟栈的抄袭案让更多资源关注到我,那个项目提上日程之后,开始有源源不断各种各样的女人与我会晤,她们有的嚣张跋扈有的文静落寞,不过她们大多数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大多数像绽放的玫瑰般绚烂华丽,却也像是快要开到尽头的玫瑰般有些淡淡的颓。
我忽然有些庆幸,我还有门手艺儿既可以打发时间,又让我找到存在感了。
恨不得让我变出十几双手来拼命给他压榨吧,李纯给我这边腾来的客人一茬又一茬的,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啊往前冲的,冲了一圈下来,年关将至。
年恩对于李岩不能回家陪他过年这事耿耿于怀,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在收到李岩快递过来的打飞机模型之后,他很快调整了失落心情,玩儿得不亦乐乎。
团年饭是在我这边吃的。
这时我种在院子里面的瓜果菜已经长得很茁壮,于是我把聚餐的地点放到了楼顶去。
因为戴萧虹怀孕,陈一鹤不想带她奔波劳累,他们就在深圳过年,他们自然也在我邀请之列。
由始至终,陈一鹤都蹲靠在戴萧虹身边随时待命,我几次走出走入拿东西都能看到他们各种黏糊恩爱,我像是喝过了人参茶那么舒畅。
谭星也有带着文文过来,他一到年恩整个人都鲜活起来,那两个孩子很快玩成一团。
当然,李纯也来了。
他带着李立兰一起来的。
我不知道李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住了李立兰,反正李纯只消一个眼神,李立兰就怂兮兮的耸拉着脑袋在李纯身边,她啥也不敢主动去碰。
仗着这天气越发寒冷,我给准备的是火锅和烧烤,我再另外给俩孩子弄了些小孩子能吃的小点心小面条啥的,反正这顿饭热热闹闹的宾主尽欢了。
喧嚣过去,撒欢了一整天的年恩非要跟我一起睡,他贴着床没一阵就响起了疲惫带来的微微鼻鼾声,我望着他与李岩出入得几乎有九成相像的脸,内心开始无可遏制的翻涌滚动。
这个时候李岩他会在哪里?因为不再爱我,因为要对我避之不及,他远离一切纷扰却也要远离他本该享受的生活圈子带来的烟火气息,在这样团聚的气氛里,他是一个人吗?
然后我惊觉过来,我已经有足足两个月没有再见过他。
或者,我这就是在朝他想要的永不相见,奔赴得轰轰烈烈了。
可是哪怕做过仪式感特别隆重的告别,哪怕再见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我的心仍然在与我进行一场旷世持久的拉锯战,我其实发自内心的不认同我与他的故事已经戈然而止。
而我,是在开春的时候,在大金与孟笑笑的婚礼上,再一次毫无意外和悬念的与李岩不期而遇的。
也是这一次邂逅,它就像是一个气泡酒的开酒器般,它打开了那些压抑着的憋屈着的岁月浮光掠影,于是那些迫不及待喷发出来的真相,让我哪怕再拼命抽动鼻子再拼命深压眼窝,我也没能忍住一直一直的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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