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捕快解释道:“罗公子,你不知道,这洛邻君虽说富可敌国,但品位极差,他喜欢的东西个个虽说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但样式都极其俗不可耐,曾经有一段著名的传闻,说一位文人雅士曾因为去了他家里一趟,回家后便痛哭不止,据说便是因为瞧见他那双极为标志的手端着一碗大红大黄的粗口大碗。”
罗锦讪笑几声,实在有些理解无能为什么要哭,不过以他的品位估计和洛邻君也没什么区别,这嫌弃的话听着怎么都像鄙视自己,只得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你知道的还挺多。”
小捕快挠了挠头嘿嘿道:“我家里祖上就是做古玩玉器的,我多少也听过一些,不过……”小捕快扫了一眼房间陈设:“这陆老爷还真是个怪人,谢云年的瓷器清雅,洛邻君的大红花瓶又如此俗气,他是怎么忍受能放一个屋的。”
罗锦随口道:“或许他也只是一个不懂欣赏的人吧。”
小捕快笑笑:“可能吧,不过陆老爷可是个文人,还真是奇怪。”
罗锦闻言皱眉:“你说什么?陆老爷是个文人?”
小捕快道:“对啊,我刚才盘问周围邻居,他们说之前和陆夫人出门闲聊说曾说过,陆老爷是个文人,一手书法极为潇洒,只是因为家境贫寒,不得已埋没在世野里。”
罗锦再次绕着整个陆府看了一遍,又检查了一边陆老爷的尸体,将他紧握的手掌掰开,估摸着是因为死亡的过程中太过痛苦,他的指甲已经深深插进了掌心里,此刻像是一个个细小的虫洞滚出一只只饱餐一顿的血虫子。
罗锦捏着他的两只手仔细摸了摸,半响站起身接过云归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皱眉思索什么。
云归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罗锦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奇怪,陆老爷是个文人,家里为何连一副他的笔墨都没有,而且他的手掌极为宽厚,手指骨节粗重,啧……奇怪”
而且室内房间如此整洁,连被子都是整齐的似乎没人睡过,罗锦猜想莫不是这陆老爷早就知道要出事。
再加上若说陆夫人和陆老爷感情和睦,怎么会这么多年前都没有孩子,难不成是因为身有疾症,不管如何看来要去查查这陆老爷生前之事了,在这里并没有仇人,并不代表在这之前没有仇人。
“对了……”他望向身旁的顾长生问道:
“先生是个术士,可有什么灵异之法,能让人看到死前状况。”
顾长生摇摇头:“没有,不过我略懂搜魂之术,知晓其面目容貌生辰八字以及姓名,便可以让死后不足七天的魂魄召回。”
邢捕快那边恰好有陆老爷的画像和生辰,陆老爷生的俊秀温雅,看起来似是一个文人一般,罗锦将其拿给顾长生道:“那就有劳了。”
云归拉了拉罗锦的袖子,瞧着那边闭目不知道念什么的顾长生问道:“你相信他?”
罗锦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反正暂时也没有线索,不如尝试一下好了。”
片刻后,顾长生睁开双眼,神色透露一丝疑虑,罗锦问道:
“怎么了?”
顾长生道:“太奇怪了,这样的命格似乎并不存在于这世上,这样完全搜寻不到任何气息,是投胎转世之后才会有的情况,便是他死后已过七日,深陷地府也不该是这种情况,罗公子,可有其他死者的名字。”
罗锦便将其他死者的名单一律给他拿了过来,只不过向府下人多数孤身一身,信息已经找不全了,偶尔找到几个顾长生施法搜魂后还是摇头:
“不行,我能感觉到他们的魂魄还在人家,但似乎被什么禁锢了,这些人的死似乎不简单。”
在旁观看的邢捕头见此严声道:“这位公子,我见你是罗公子带来的才让你进去,但是你若是胡言乱语扰乱我们办案,那就请你出去。”
说完又对罗锦道:“罗公子,怎么会相信这等江湖骗子?”
卫国先帝就是因为崇尚长生之法,被一位术士所骗,不过三十七岁便死了,而且因为长期服用术士所炼的药物,据说连尸体都化作了石头,此后年仅十五岁的新帝继位,下令整治这些江湖骗子,当时被丢进死牢里的术士多达数万人。
罗锦见他一副你被坏人蒙蔽的样子,倒也不辩解:
“陆大哥说的是,倒是我投机取巧了,不过术士倒也不都是骗子,我是想尝试一下,看看可会有别的线索,如今自是没有,那咱们还是得从其他方向开始查了,对了,邢捕头,关于陆老爷之事我还有些别的看法……”
罗锦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邢捕头后,三人便从陆府撤了出来,因着案子没破,顾长生暂时也不能离开,商议了之后便暂时住在纵剑门。
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少店家已经收了摊子,和母亲回家的孩子拿着糖葫芦在街市上往玩闹,跑到三人面前脚步一个踉跄的向云归倒去。
云归眉头一皱,快速往后退开,那孩子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握着糖葫芦的手一松丢向了顾长生,在他衣服上留下黏糊糊的红糖,那孩子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不知道是摔痛了还是心疼自家的糖葫芦哇了一声哭了起来。
罗锦没想到云归会躲开,见孩子倒地连忙上前将孩子抱了起来,拍了怕身上的灰,哄道:
“别哭了,别哭了,我看看是不是哪摔疼了?”
此刻孩子的母亲也赶了上来,孩子一见亲人哭的更厉害了,哄了半天才哄好,孩子母亲起身像罗锦道谢,罗锦客气的摆摆手,表示无碍。
顾长生手里还捏着那只为掉下去的糖葫芦,便上前递给了她,孩子母亲见他身上被黏上的糖浆,有些歉疚:
“对不起,孩子太皮了,把你衣服弄脏了。”
顾长生一身白色素衣,上面斑驳着红糖浆和血手印,眉头依然不见俗世之气,闻言温声道:“没事。”
那孩子母亲谢过三人便离开了,这不过一段小插曲,三人继续往前走,云归的步伐却慢了下来,天色渐晚,家家户户点起了灯笼,幽幽的火光晃晃荡荡,像是无数只野兽猩红的眼睛,
罗锦回头瞧见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踩着自己的瘦长的影子,阴暗的光影落在他模糊的轮廓上,竟有几分卑微之色。
罗锦停下脚步等他:“怎么了?”
云归低垂的脑海慢慢抬起,有些受挫的样子:“你会不会怪我?”
罗锦莫名:“怎么突然这么说?”
云归道:“你一直教我与人为善,帮助他人,方才那个小女孩撞上来的时候我却躲开了。”
云归想他肯定让罗锦失望了,他怎么都没法与人为善,仇恨流动在他的每一滴血液里,这种传承的仇恨是永远无法摆脱的。
罗锦不知他这话从何而来,不过见他这模样失笑道:
“那个孩子是你推到的吗?”
云归急忙摇头:“不是我。”
罗锦道:“既然不是你,我为何要怪你。”
云归疑惑的看向他:“你难道不觉得我不够善良吗?”
罗锦温声笑了起来:“不为恶,并非就得为善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性,你若是不愿意强逼着自己待人好,那对自己来说也是件残忍的事,咱们不做心狠手辣的坏人,独善其身也并非恶事。”
云归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云客以前总是告诉他要与人为善,人才会对你抱有善意,可现在他说独善其身也并非恶事。
云归想了好一会也没想通为什么他改变了,不过想不通就不想了,云归快速追上去,反正只要罗锦不会因此怪自己就好了。
回去之后,得知那少年还未醒来,罗锦将顾长生安排在自己对面的院子,以方便看护,其实这一日的相处下来罗锦已经将对其的嫌疑打消了一大半。
能下那样狠手的人定是满目仇恨,浑身杀戮,决计不会像顾长生这般冽冽风骨,清风朗月。
这天夜里,逢莲下起了一场久违的大雨,电闪雷鸣,照着满树枯枝像是一双双枯瘦狰狞的鬼手。
远处的街灯被风吹的左摇右晃,暗夜像是一团侵蚀的黑雾散发着浓厚的腐烂气息,巡夜人撑着雨伞往前走,灯笼照在湿漉漉的地方像是一滩滩猩红的血。
暗夜里似乎是传来了一声猫叫,吓的巡夜人身子一抖惊起一阵鸡皮疙瘩,往前的步伐停了停,想到陆府的惨案更是寒毛直立,半响还是转头离开了。
而在他离开不久后,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绿青长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水鬼背对着往黑暗中走去,惊雷乍现白光,照出了他的一只手,这该是一只极为漂亮的手,均匀修长,他该是一只挥洒笔墨的手,可此刻他却像是放风筝似的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竟然是一个男人。
男人面容生的颇为凶悍,可是此刻却布满恐惧,偶尔从嗓子里泄露出几个音节,像是站在钢丝弦上游移着颤音,确实,任何人若是被人放风筝似的挂在天上也都是他这模样了。
牵着男人的青衣人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害怕吗?”
男人呜呜两声,脸上不知是雨是泪,亦或是两者都有,青衣人幽幽道:
“你当然应该害怕,可你不应该只是害怕。”
夜雨穿过男人的身体悉数落下,但凉意却丝毫不减,男人闻言脸上露出几丝绝望的悔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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