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当空,空气潮湿度很高,露水已经开始降临,江采站在殿门前,已经可以感受到凉意从胳膊上划过的触感。
想起下午去找陈之会时,他曾问,他要做什么。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
嗯,她说,暂时什么都不用做,等待她的通知。
事实上,江采在听到他的问题时,怔了下,因为,她忽的一时间想不出,自己要做什么。
虽然脑海中有这么一个概念,要将一切恩怨斩断,但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想法模糊的不行。
当真要和容湛在战场上面对面厮杀?以两人的悬殊,兴许,她连一秒钟都活不下去。
之所以这么胆大妄为,还不是仗着他在乎自己,俗气点,就叫仗着爱情。有恃无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唯一比容湛强的,只有这一点了。
那就是她现在能做到将自己的情感斩断,而他,不能。
说起来,也有许多天没有他的消息了,这人自打装作却,在她身边呆了一阵子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带着却也不见了,这回,是真的联系不上他了。
江采长长的吸了口气,将心底那点怅然无视。从腰间掏出却留给她的那支骨笛,仔细端详着。
“殿下,夜深了,该歇着了。”
方贵从内殿出来,便见江采还在门前出神,不由得出声提醒。
江采没有回眸,目光依旧放在骨笛上,她轻声问道:“方公公,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方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以为她说的是中午与陈之会的谈话,回道:“陈之会此人狡诈多端,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势力,殿下若能压制住他,这是好事,不论用的什么法子,朝堂之上,不存在自私。”
江采闻言无声弯了唇角,不动声色的将骨笛收起,再回首时,面上已经淡然一片。
“您说的有道理,我明日一早便出发去卞胡,宫里的事务还请您多担待着。”
方贵笑着回应:“殿下见外了,西凉是先皇创下的基业,我又怎会松懈?”
“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歇息吧。”
江采言毕,方贵随之退下。
正如他所说,夜已经深了,江采又看了眼窗外,一声冗长的叹息在殿内蔓延开。
摇曳的烛光逐渐烧到了尽头,猛烈的晃动了几下,随后无声熄灭。
此刻殿内的黑暗与千里之外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的对比。
与之相对的,还有与这边的平静截然不同的凝结紧张。
“此话属实?”
高位上的人问道,剑眉蹙在一起,面上一片肃然。
殿下的容骁点头:“消息确切。”
“她终于……决定要结束这一切了。”
容骁听到对方这一声似是呢喃,不由得上前一步:“二哥。现在咱们该做的,是如何抵御西凉的攻击。”
“不必。”
几乎是容骁的话语刚刚落地,容湛便顺口接上。
容骁瞠目结舌,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舔了舔唇瓣,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不防御?”
容湛抬眸,一瞬间,殿下的人浑身一怔。
他从他家二哥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兴奋?
他是被气糊涂了?
当容骁意识到,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时,他才恍然间叹了口气。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嫂子就是二哥的美人关,这辈子都踏不过去的。
“二哥,你追嫂子,我不反对,但是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大宣的江山,是父亲亲手交到你手上的,若是你不能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容骁是极其不愿意将话说到这样绝情的份儿上,但是,在他这里,没有什么比大宣来的更重要。
因为与二哥走的亲近,所以他不会觊觎皇位。
因为二哥能力比他强,所以他不会自不量力。
但若是他的二哥,甘愿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能力,甚至拿整个大宣做赌注,那他一定不会再沉默下去。
就算被人骂大逆不道也好,被骂狼子野心也罢。
总之,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宣没落!
容湛的目光终于放到了容骁身上,他沉沉的看着台下人。
这个印象中始终停留在弟弟的男人身上。
这一年里,容骁似乎也成熟了不少,本身还能看出稚嫩的面上,已经逐渐褪去了稚气,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一个征战杀敌毫不手软的男人。
作为兄长,他是欣慰看到他的成长。
比起兄长,作为大宣的王,他更乐意看到容骁的变化。
这也就意味着,他或许不用等小金鱼长大那漫长的周期。
容骁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他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想范围。
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他道:“二哥?”
容湛缓缓勾起唇角,笑看着他,意味不明的道:“二哥期待你不会袖手旁观的那一天。”
“……”
容骁浑身汗毛倒竖,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期待他不会袖手旁观的那一天?
这一瞬间,容骁几乎要对自己的理解能力产生怀疑。
狐疑的盯着容湛大半晌。后者似放松了心情一般,愉悦的摆了摆手:“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容骁被他这么一提,才想起正事儿来,他连忙道:“可是,西凉要进攻……”
“我不是说了,不用管。”
容湛打断他的话,容骁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我自有打算。”容湛补充。
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
容骁收了心思,对殿上人行了个礼后离去。
但愿他真的如他所说那般,自有打算。
容骁走后,宫中异常冷清,没了烟火味,活像个空寂许久的景点。
容湛高座明堂,看着底下空荡荡的一片,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收起。
曾几何时。这个地方不似这么冷清。
至少,她在的时候,宫里头总是热闹的。
说的通俗点,有点人情味。
而不是像这般,除了他的呼吸声外,再没其他。
偶尔。也能听到外面不知名的虫鸣声,也仅仅是偶尔,更多的时候,他所听到的,都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秋风乍起。夜晚树叶婆娑,不难想象到,明日地上又会铺上一层金黄。
和季节一样的寂寥,这一颗心也始终闷闷不乐。
“李瑾。”
诺大的宫殿里,他这么唤了一声,门外的李瑾闻声低着头匆匆而来。
“小殿下睡了么?”
李瑾闻言怔了下,随后为难的问:“皇上说的是哪一位?”
容湛这才想起,此时的大宣宫中,有两位小殿下。
除了小金鱼,那位便是西凉的小公主,赫连絮了。
说到这位小公主,性子颇为奇怪。
自她被掳来至如今,不哭不闹,甚至将大宣的皇宫当成了自家,与小金鱼相处的甚是愉快。
半点没有作为人质的自觉,这一点,令人啼笑皆非。
“走,去看看景昱。”
容湛说着起身,站起来的一瞬间里,眼前陡然一黑,极为短暂,转瞬即逝,快到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李瑾见他发怔,惑然道:“皇上。怎了?”
“没事。”
被李瑾这一声拉回神,容湛淡淡摆手,带头走向小金鱼所在方向。
小金鱼所居住的宫殿,是容湛作为太子的时候住下的。
当小金鱼入住那日,大宣上下臣子也基本上明白了容湛的用意。
实际上想想也不足为奇,至少现在来看,容湛膝下子嗣只有小殿下这一个,未来这江山落到他身上无可厚非。
当然,事情的主人并不知道这一层意思,小金鱼只是觉得,这宫殿比他之前的看起来霸气许多,自然乐的自在。
而此时。正是小金鱼入住整整一个月,宫殿前后,宫人们早已经歇下,故而,显得比较寂寥。
但这份寂寥只限于外殿,当容湛走进内殿时,便觉,小金鱼从来不是个甘于寂寞的小孩。
只见眼前宫殿灯火通明,屋内虽然只有两人,却笑声不断。
小金鱼身着一身素白的里衣,而他的对面,不是邻国的那位小公主又是谁?
“你又输了,来来来,姨母要给你画胡子啦!”
赫连絮玩的不亦乐乎,小金鱼在她手底下,已经面目全非。
被画了一脸的小孩傻笑着,闻言乐呵呵的凑过脸让她下手,可见亲昵。
容湛就这么站在门前许久,屋内两人始终不曾发现他的到来,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得已,他轻咳一声,两人这才堪堪意识到有人到来。
赫连絮回头见容湛,瞬间扬起笑脸,嘴甜的:“姐夫,你来啦。”
不得不说,这一声‘姐夫’让容湛很受用,他做了个手势,制止住正要纠正其称谓的李瑾,抬步走进殿内。
“姐夫,你儿子没你聪明。”
赫连絮笑着指着小金鱼那早已经被画糊涂的一张笑脸道。
容湛淡淡瞥了眼一脸小心翼翼等待他说话的小金鱼,蓦地扬唇:“知道让着姑娘家,不枉费朕平日的教导。”
这一句话既是回应了赫连絮,同时替自家儿子挽回了面子。
一语双关,着实有深意。
赫连絮笑眯眯,弯着的一双眼睛里精光乍现:“也是,姐姐与姐夫的孩子如何会笨,小金鱼,姨母承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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