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沙关城,赫连絮第一时间找到江采。
她气喘吁吁,扶着江采的肩膀,不住的平复着呼吸。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欣喜。
于是,她不用开口,江采也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皇姐,他没事了。”
果不其然。
连江采自己都没察觉到,在赫连絮这话之后,那长长松了口气的心情。
孟梗说的对,有些事情,她并不能抓的这么死,就像这一次。
她确信自己在刺出那一刀的时候,是抱着坚定的决心,没有半点放水,必死无疑的容湛,如今靠着自己大难不死,赚了一条命回来。这是他的本事。
换一句话说,容湛已经还了她的恩怨,从此后,他是他的大宣君主,再与她江采没有半点关系。
“我知道了,通知秦长风。让他收兵。”
就让过去的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她与他再不见面,断了所有交集,他过得好与坏,她都不会去过问,这也算是给自己,给那些微她而死的亲人一个交代了。
这场发起的进攻本就是在实力悬殊的基础上,又因为容湛的故意放水才得以胜利,不值得庆祝。
日后,他们二人进水不犯河水,也算的得过且过了。
江采说完便要走。赫连絮却上前一步拦住她的脚步:“皇姐,恐怕此事已经不是这么简单了。”
江采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的眯起眸子,赫连絮接着道:“我方才那么不给陈之会面子,他一定怀恨在心,再加上此人本就野心勃勃,待回了西凉,指不定要如何给皇姐安罪名,皇姐的地位尚且不稳定,若是再经这么一闹,西凉皇朝定然会动荡。”
“那依你的意思?”江采下意识顺着她的话问。
赫连絮只言简意赅的说出四个字:“将计就计。”
江采眸色一深,意外的看着她。
在她的记忆中,赫连絮始终是个略有些骄纵的小公主,什么谋略,什么官场后宫恩怨,她统统不知,说的再明白点,她就像一张白纸,纯洁无暇。
但是现在她的这番言论,彻底掀翻了江采对她的看法。
谁说赫连絮涉世未深?她只是因为生长在温室下,缺少一些波折。
而西凉王的薨显然给她带来不小的打击,但正是这样的变故,让赫连絮一夜之间成长起来。
现在的赫连絮,已经是个有担当,有想法的女子了。
江采内心颇为欣慰,或许,这件事情交给她全权处理,能够更迅速的帮助她找到自己的定位。
她始终是西凉皇室的女儿,江采本身便无意夺去本该属于赫连絮的帝位。
恰好自己现在尚未登基,如若赫连絮能担此重任很好,如若不能……
“好,就依你的。”
江采应了下来,此时此刻,她想到的,只有西凉和赫连絮的未来,却万万没有考虑到。赫连絮的计划里,还有一条让她无法接受的事。
于是,当他们告别了卞京各位长老,踏上往西凉的归程时,江采一掀开车帘,身子便僵硬住。
只见空间宽敞的车厢内,赫然睡着的,不是仍旧处在昏迷中的容湛又是谁?
赫连絮见她发楞,走来。
“怎了?”
江采面上不动声色,低头看向马车下方的赫连絮,沉声道:“他为何也在?”
赫连絮似是惊讶了下:“皇姐不是答应了么,按照我的计划来。”
“你的计划中,有将他带上这一环节?”
“当然,若不将大宣皇帝带回去当人质,如何让陈之会上套?”
赫连絮说的在理,道理江采也都懂,但是,如何让她接受回西凉还要将容湛带着?
本来想好了。从此以后江湖不见,可赫连絮愣是将容湛带回西凉,这朝暮相处之下,如何不尴尬?
“皇姐若是觉得不妥,坐我那一辆吧。”
赫连絮看出江采的顾忌,提议道。
“不用。”
江采眸色一深,直接拒绝,翻身上马车。
迟早是要面对的事情,何必拘泥这一时?
性格使然,让她即便是在面对容湛这样关系复杂的人,也不会言露于表。
马车逐渐驶上官道,江采一路闭着眼睛假寐,但只有自己知道,此刻的心跳早已经乱了套。
四周很安静,静到容湛平稳的呼吸声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为何,平日里看起来极为空旷的马车,此时却觉得拥挤的很。
容湛的呼吸就觉得近在咫尺,扰得她心烦意乱。
“阿采。”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极为虚无,江采一时间竟难以分辨这是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她只得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隙,看过去,一瞬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顿时呼吸一滞。
容湛目光浅浅的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再说上一句话。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仔细想来,这竟然是两人相处时最平静的一刻。
“消气了吗?”
许久之后,容湛再次出声。
江采抿了抿唇,声音格外冷静:“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日后,就当是陌生人吧。”
“我做不到。”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容湛便接口。
他声线始终平淡,听不出情绪起伏,却恍若一颗石子,砸在江采心湖,荡漾起一阵阵涟漪。
“不管你如何想,我们之间,只能到此为止。”
“如我不同意呢?”
“……”
江采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怒火平息下来,她心平气和的同他讲道理。
“你该明白的,你我之间最好的结果就是相忘江湖。”
容湛轻笑一声:“那是阿采你的想法。”
“停车!”
江采蓦地唤了一声,车夫条件反射的勒了缰绳。
马车在官道中央陡然停下,她起身冷眼看了容湛一会儿,一言不发的下车。
转身时,容湛面上一抹无奈。
片刻之后。赫连絮上了他所在的这辆马车,她开门见山:“你又对皇姐说什么了?”
“实话实说。”他回。
“我该夸你诚实呢,还是说你愚笨呢?”赫连絮叹了口气。
“随你吧,你说,我是不是逼她逼得狠了?”容湛说着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那里。曾是江采刺了一刀的地方。
如若不是他在短时间内做出防护,恐怕现在的他真的是一具死尸了。
她是真的狠心,手下完全不留情,直奔着要害而来。
他看的出来,她是真的想他死。
眼底一抹黯然流逝,赫连絮看着容湛。莫名感伤。
都是天下有情人,为何不能终成眷属。
她羡慕容湛与皇姐彼此心中都有对方,但又惋惜他们之间困难重重。
可反观自己,不也是一个爱而不得。
大约老天爷最见不得人过得好,总是喜欢让一切事与愿违。
“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到了西凉后要如何做,全靠你自己了,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赫连絮现在想想,有点后怕。
若是皇姐当时深想,便会发现,提出将计就计的并非她赫连絮所能想到的,若是她再深入去想,更会发现,这一场沙关城被攻破,容湛命悬一线是怎样的水到渠成。
而这一切的主使者,自然是眼前躺在马车里的这位。
不得不说,容湛料事如神,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就连皇姐也没能察觉到异样。
容湛确实是设了个局,让皇姐去跳,但谁又能说,这就是错的呢?
就算他今日不去西凉,陈之会照样会跳出来搅局,没了容湛在身边守着皇姐。天晓得情况会如何发展。
总的来说,容湛在西凉,终究是有利无害。
赫连絮想这些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信任这个相处没几日的男人颇深了。
这或许就是一个人的人格魅力,容湛给人的感觉如此。
“你去陪着你皇姐罢。”
赫连絮闻言点点头,起身下车。
马车里只剩下容湛,没了第二人的车厢显得有些空旷,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合上眸子。
他的姑娘从来不知道自己深陷险地,也从来不会去怀疑身边人。
但是。不论是作为太后的她,亦或是作为皇后的她,再或者是西凉帝姬的她,身边总是不缺乏危险。
甚至现在更甚,然,最危险的不是朝堂上那些怀着一颗司马昭之心的臣子,而是其他。
容湛有理由相信,若是她继续深信此人,最后一定会了无生意。
毕竟,那人对她来说,何其重要。
他不想再设计她,但是比起她的安危,他宁愿她一直恨着自己。
容湛微微睁开眸子,看向窗外。
马车的吱呀声吵得人不得安生,经过树林时,才发现树叶已经泛黄脱落,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秋意浓,起风了,马上冬日又将来临。
她……又该冷了。
这边的江采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无意中的一瞥,恰好看到一旁容湛所乘坐的那辆马车,风将车帘带起,她看到他睁着的眼底一闪而过的寂寥。
仅仅一瞬间,快的让人抓不住,江采眨了眨眼睛,收起心思,闻着空气中清凉的气息,呢喃出声。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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