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这提的是什么要求？！”
江采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罗老头扬声打断。
白胡子老道一脸肃然，看了看江采，又看看容湛，意思像是在说，‘你今日若是敢答应她这丧心病狂的要求，老夫就辞职不干了！’。
接着，在罗老头吃人一般的眼光下，容湛撑着下巴，拧眉认真思索了几秒钟，随后道：“好，朕答应你，但朕有个条件。”
“……”
“……”
朝臣一阵无言，江采一阵语塞。
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就答应了这种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协议了？
朝臣们齐刷刷怀疑自己耳聋了一秒。不赖众人反应慢，而是这事情发展太过玄幻。
若是他们大宣与西凉恶战一场，打输了，签订这种协议那也是天经地义，但是。这他娘的连打都没打就这么甘愿输出！
这像话吗？不像话！
然而，再不像话也没人敢质疑皇帝的决定，众所周知，他们这位君主看起来像只猫，实际上那是藏着利牙的虎。
试问，自宫变之后，谁还敢怀疑他的能力？
伟大的领袖说什么都是对的，放个屁也是对的！
于是，当江采见到容湛这么轻松地答应了她如此奚落人的要求，文武百官还没有一个提出异议时。难免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正中了某人下怀。
“什么条件？”她谨慎的问道。
容湛变换了个姿势，发冠上的珠帘将他的眉目晃动的有些模糊。
一片寂静之下，江采听到他的声音：“殿下得在大宣留住三个月。”
这个条件，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江采沉默着，心中不停分析着如何决定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而容湛见她不语，以为是要拒绝，赶忙出声：“两个月！”
“……”
江采绷着脸，尽量不让自己去看他那双带着小心翼翼的眼睛。
这男人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而朝臣们此时若是再察觉不出一些异样，那这些年的饭算是白吃了。
他们的皇帝与这位自称是西凉公主，实际上就是他们大宣太后的女子之间一定有渊源，且还不浅。
又或许，皇帝中意她。
这个想法让众人心头齐齐一惊，能答应这样耻辱要求的，他们这位皇帝对她还用情不浅。
可尴尬的是，在几个月前，他们还曾一齐谏言，一致排斥太后。
若两人之间感情证实，太后此番回来确定是为报复的话，那他们的后果，岂不是……
众人提心吊胆，想法各异。
而江采，则眯着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掌紧紧握起，眸子穿过空气，看向容湛。
后者舔了舔唇瓣，皱眉，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松口的道：“一个月，不能再少了！”
幼稚！
他现在是在跟她打同情牌？
江采冷笑一声：“好，本宫答应。”
那她就留下来。好好看他，究竟如何唱这一出戏！
反正就一个月的时间，她有把握看好自己的心。
用她一个月的时间，去换取一座城池与无赔率进账，怎么算都是一桩好买卖！
容湛在她话音落地后，容湛面上毫不掩饰的欣喜。
江采淡淡看他一眼，抿唇又别过头去。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但好在结果与她的设想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其实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容湛，让她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大宣，否则，她还得自己想个托词。
宴会结束后，江采被李瑾带着正式入住宫中。
李瑾直接将人带到一处宫殿前，看起来，容湛早已经做好了留下她的准备。只是，这宫殿的命名多少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悔殿】
是他在忏悔，还是要她后悔？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她该恭喜他，目的达到了。
江采现在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她后悔没能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杀掉这个人！
暗暗将眼底的狠厉收起，江采提起裙摆，正准备踏进宫殿，忽的，身后被人猛地一股力量抱上来，伴随着的，还有一声稚嫩的呼唤：“娘亲！”
江采的心随着这一声颤了颤，她身子僵硬，半晌做不出反应。
“娘亲我还想你。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小金鱼声音哽咽的撒娇，听得江采心脏一疼。
该来的还是要来，从过去到现在，她从来没有一刻想通过，一旦她和容湛之间必须是你死我活时，小金鱼要怎么办。
她在逃避的问题终究还是找了上来，江采深吸口气，转身将小孩微微拉开距离。
“来，让娘亲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小金鱼听话的后退一步，任由江采打量。嘴里不断的碎碎念：“娘亲你不见了也就算了，连胧月也没了，宫里一下子变得很无聊，天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江采的笑意在他提到胧月时暗淡下去，她抿了抿唇瓣道：“胧月被我送回老家了，人家总是要嫁人的。”
“那也总该跟我说一声的嘛！”小金鱼嘟着嘴，一脸的不乐意。
江采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呢，不是说跟着国师出去历练了吗，怎么听你的意思，很早之前就已经回宫了？”
“前一阵子父皇重伤，我就被师父带回来了。”
小金鱼的回答让江采一愣。
容湛重伤？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什么？
“娘亲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快进屋吧，我听说这两人是暖潮前夕的反凉，冷的很，您别冻着了。”
小金鱼懂事不少，竟晓得关心起江采的身体。
他说着便将她拉进殿里。李瑾识色的退下。
“你父皇……什么时候受伤的？”
江采眼神跳跃着，她这般问道。
小金鱼随口回：“您问的是哪一次？”
江采心头一惊，莫非容湛不止一次重伤？
没道理啊，自她走后，大宣应当是处于天下大定的时期。没有外臣来犯，也不会有内臣策反，怎么会重伤，还不止一次？
她顿了会儿，状似无意的问：“你父皇受过很多次伤？”
“那倒没有。危及性命的只有两次，一次是三个月前，不知是得了什么病，每日呕血，险些丧命，后来是我师父出手，才有所好转，另一次比较近，就在前几日，父皇出宫一趟，后来被皇叔带回来，浑身是血，就吊着一口气，歇了好些天才勉强下地走路。”
江采听着小金鱼的阐述，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日期。
三个月前，应当是她刚刚离开大宣时，前些天，是她正式回到西凉，举办了洗尘宴和成人礼。
容湛的伤势会与她有关么？
不，不可能。她远在千里之外，他的伤势怎么可能与她有关系。
方才恍惚的眸子突然间又坚定下来，江采起身：“小金鱼，娘亲问你个严肃的问题。”
小金鱼坐在太师椅上，晃荡着小短腿，胖乎乎的小手中抓着一块芙蓉糕，他冲江采点点头，表示正在听。
江采坐在他的对面，声音平稳的问：“假如有一日，我和你父皇必须分开。你会选择跟谁？”
其实问出这话，江采的内心也是非常矛盾的。
这和现代的夫妻离婚，问孩子选择跟谁一样的道理。
离婚会给孩子的心里造成伤害，她此时的决定也一定如此。
虽然容湛并非小金鱼的亲生父亲，但是好歹也与他逐渐培养出了感情，对比起她这个正牌母亲，却没相处几天的人来说，他最终会选择谁，她心中是真没底。
小金鱼在她提问后，沉默了会儿，接着芙蓉糕也不啃了，皱起一张小脸，细细的思索着。
江采等了半晌，没能等到回答，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没关系，你留下娘亲不会怪你的。”
舍不得小金鱼小小年纪就这么为难，江采揉了揉他的头安慰道。
小金鱼见她误会，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谁会更需要我。”
江采怔了会儿，被他的回答惊到。
这个小孩怎么能这么成熟，这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该考虑的事情。
这一瞬间，江采内心复杂万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他的懂事，还是该心疼他的早熟。
小金鱼则全然没有顾及，他又思索了会儿，回道：“其实父皇也并非看起来那么坚强，若是他足够强大，就不会得相思病到呕血，那我就两边跑吧，反正听皇叔说，也就两天的路程。”
“……”
江采瞳孔动了动，得……得相思病？
谁？容湛？
开什么玩笑！
“娘亲，你什么时候走啊？”
江采实在是低估了小金鱼的适应力，这小孩跳跃的思维连她都觉得讶异。
张了张嘴，还是如实的回答他：“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之后走。”
“那太好了！”小金鱼欣喜着。
江采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很不想承认，她内心在想着的，除却小金鱼，还有容湛。
如果小金鱼不是她儿子，她现在一定毫不犹豫的怀疑，他是容湛派来的说客。
看似不经意，却猛地将包袱抖出。
于是江采的思想全部黏在了他口中的容湛得相思病的事情上。
相思病，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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